俏皮小妞-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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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那个什么三民主义是这么写的,他王阿三啥子好书都念过,唯独漏掉三民主义这一本。
“哎呀!我不跟你吵了啦!地主和律师在巷子口,你自己去找他们理论,我们只负责做工,才不管三民、五民的。”工头干脆把烫手山芋抛给地主大人。
倚月这下子开了眼界。她万万没想到房东居然连律师都找来了,好歹她和王嫂也是付过房租的,Who怕Who?别以为她年纪轻就好欺负。
“好,我警告你们,在我回来之前不准乱动。”她偷偷计算好对方的阵线。
一部怪手,两辆推土机,七个工人,几把铲子和铁锹。OK,她记住了,待会儿即使多出一个帮手,她也会教这帮大猩猩好看。
她慢慢转过身,颈项上的寒毛竖得直直的。
叮咚!金属落地的声音。
“是谁?是谁偷挖我的铁皮墙?”她火速面对这些万恶的帮凶。
无辜波及战火的工人呆愣在原地。
“啊,我五块钱铜板掉在地上也不行?”恰查某!
“哼!”倚月调整头继续往外走。别以为她会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她迈了两三步,冷不防回首临检他们。“有没有人乱动?”
“啊──”工人乙的打火机擦了两下,蓦然被她的眼光凝住。
好家伙,只是抽根烟而已,没有被逮到小辫子。
工头失去耐性了。“小姐,你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是不是?赶快去啦!”
“哼!你们最好别乱来。”她终于死心地离开沙石子空地。
他们居然找了个律师来!凡是从事律师职业的人向来被她归类为与公共厕所的马桶同一个等级。想当初她老爹故世,就是那一票债权人的律师剥光了苏家的所有遗产,连大宅子也逃不过被查封拍卖的命运,所以在她心中“律师”两字可以代换为“恶狼”,而任何会扉用律师的人,当然就是和野狼搭档为奸的“狈”类动物。
不过她的房东聘请了一个律师倒是挺奇怪的。如果她的记忆力仍然保持着十九岁年轻人的鲜活程度,她记得违章建筑的原屋主是个神情猥琐的老头子,半睁半闭的眼皮仿佛永远睡不饱似的。这种市井小民勉强求得自己三餐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哪来的余钱找律师?
而且他若真想撵她们搬家的话,只要打通电话讲明了,她们也不至于赖着不走,干嘛找律师来呢?钱多呀!
倚月拐出小巷,一辆加长型的黑色克莱斯勒停在隔邻的路口。透过乌漆抹黑的窗玻璃,她隐约感觉到一道锐利如镰刀的眼光射向她的脸蛋。
倚月感到鸡皮疙瘩一颗一颗的浮起来。是谁以无形刀法毁她的容?想她虽然够不上绝世美女的标准,好歹满身纯美而无疤痕的雪肌玉肤是她的注册商标,走到哪里都上得了台面,而车里的不明人士竟然“哮想”摧毁她的骄傲。
倚月抬高下巴,以相同的悍狠眼波瞄回去。
说来奇怪,尽管她无法透过黑玻璃瞧清楚对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似乎被自己倨傲的挑战神态逗笑了。
这么厉害?连笑容都有办法藉由空气的振动传给她,来人不可小觑。
车门推开,坐在前座地中年男子下车朝她笔直走来。他不是那个偷袭她的家伙!
“你是苏小姐?”中年男子递给她烫金的名片。
上面印着;清流律师事务所,李天铎律师。
“你怎么知道我姓苏?”她可大大的纳闷起来。
“苏小姐,从四个月前开始,本事务所已经寄出三封挂号信函,通知你地主要求收回土地的使用权,请你们立刻搬迁出这栋违章建筑,最后一封信函上并且指出,你若没有在一星期之内发出回音,屋主可以将铁皮屋视为废弃仓库,强行拆除,而本事务所一直没收到你的回答。”名律师穿西装打领带,嘴角撇成标准的弧线。
凡律师者,其笑容必定奸恶!
“什么信函?我没收到。”倚月的嘴里说得坚定,其实有点心虚。
几个月前她确实听说过王嫂提及近来有几封挂号信,但管家大字不识几个,而她正忙着准备联考,根本无心理会信件的内容。后来王嫂的身体健康出了状况,医生发现之时已经是胃癌未期。她为了照料病人,医院、家里、学校三边跑来跑去,更没时间去注意什么鬼挂号信。
管他的!即使她们有收到也不能承认。机会主义的哲学就是──眼见有可乘之机,说什么也要揪住不放,管他啥子仁义道德。
“只要我没收到,你就不能拆我的房子,当心我告你们侵占私物。”倚月的气焰非常嚣张。
“你告我们?”律师几乎没被她的反咬一口给呛死。
匡当轰隆的嗓音再度从巷子底端荡出来。
“可恶。”她拔腿冲向小巷子。工人老兄投机!这可不得了,赶快保卫家园要紧。
律师“喂喂喂”的大嚷被她当成耳边风,更甭提身后车门开关的“砰通”声响。
太过轻敌和忽视环境的后果,造成她接下来的沦陷──
倚月突然觉得项后的寒气一根根竖直,受人暗算的异感攫住她的神经,她还来不及回头,下一秒钟已经被人从领口拎了起来。
“是谁?”她张牙舞爪地大喊。“哪个小人偷袭我?放我下来。”
对方并没有为难她太久,她腾空的一足迅速回到脚踏实地的状态。
倚月火速回头查探刺客的影踪,结果,她被距离鼻子不到十公分的结实胸膛吓得倒退一步。
谁家养的大猩猩,没事乱放出来骇人。
她的视线往上移动三十五度角,一截古铜色的脖子露出条纹衬衫领口外,颈项的直径足足有她的大腿那么粗。不,比她的大腿更壮硕。
不是猩猩,她暗自做了修正。是人猿,由动物园逃逸出来的类人猿。
她的眼光终于攀升到这只灵长类动物的脸部。
“喝!”她再吓退一步。多凶恶的长相!
严格说来,类人猿的容貌并不丑,然而对他仪表的赞美之词,最高级的程度也只能停留在“不丑”两个字。至于其他“英挺潇洒”、“俊俏”之类的溢美言词,则完全被他形诸于外的冷沉气质赶跑了。光瞧他比平常人健硕一倍的个头就够吓人的。
如果把类人猿撵到好莱坞拍电影,他主演的片子绝对属于史特龙之流的肌肉形动作片,而且肯定扮演那种从头到尾只有一号表情的冷血杀手。
她猛然记起适才自黑玻璃投射出来的如刀寒光。“原来就是你毁我的容。”
“毁容?”类人猿的浓黑眉毛耸成富士山的形状。
她不小心说出心里的想法,赶紧咬住舌尖。
“我的意思是,原来就是你毁了我的家。”幸好她转得够快。“钟何四呢?是他找你来充当打手的?我们明明固定缴纳房租,他即使想赶我们走也不能这样蛮来,你叫他出来和我对质,别畏首畏尾的。”
“我不认识什么钟阿四。”类人猿的嗓音与他的气质一样低调,而且惜字如金。
倚月猜想,八成是他的语言机能进化尚未完全,还不懂得如何发声。
“那你是什么鬼东西?”她双臂盘护着胸口,浑身长出无形的刺猥硬壳。
“注意你的用词。”类人猿稍微失去了端凝的耐性。“我是巷底那块空地的地主。”
“错!”她想也不想的否定他。“你要唬我,门儿都没有。我的房东姓钟,你长得可半点也不像他,即使想冒充他儿子也没用。”
再说,她不认为钟阿四会有一个以克莱斯勒代步的儿子。
“我不必冒充任何人。”类人猿似乎视说话为天大的恶疾,宁死不肯多撂下几个字。
“先生,我可不可以拜托你讲出一些更具有建设性的句子?”她的脾气已经接近失控边缘。“从今天一大早wωw奇書网开始,我就为了葬礼的细节忙得焦头烂额,一下子是殡仪馆设错祭坛,一下子是花蓝没送来,接着又是葬仪社老板追着我讨债,好不容易逮着空档偷溜回家,却发现有人正在拆除我唯一安身立命的地方。任何人处在与我相同的境地,都有权利要求一个合理的解释。类人……请问你到底想干嘛?”
类人猿的黑眼闪过凌厉诡异的光彩。
“你的亲人过世了?”仍然是一句无关痛痒的问话。
倚月快抓狂了。深呼吸,吐气,再深呼吸,再吐气。吁──她稍微平静一点了。
“对!”倚月努力迸出充满耐心的回答。“如果你想送白包,我拒绝的机率当然很低,反正钱永远不嫌多。但是先生,我猜你大老远跑到这儿来,目的当然不是担任散财童子?”
“这块地在四年前已经被我合法买下来,我随时有权收回土地的使用权,而且地上任何未经我同意而搭盖的房屋都属于违章建筑,我也有权力拆卸。”他终于发表超过一句以上的言论。“对了,忘记自我介绍,敝姓齐,单名一字霖字。”
齐霖?她没听过。
“为何你挑在这种时候把土地要回去?”偏偏是她运气最走下坡的时刻。
“我叫齐霖,你真的对我没印象?”他再次强调。
倚月的容忍度彻底宣告破产。
“没有、没有、没有!我为什么该对你有印象?你是下届金马奖入圈的男主角吗?明明身为一只类人猿,却要自封为珍贵的‘麒麟’,我为什么要和一个自恋的家伙闲扯这么多?”她蓦然放声大吼。“最莫名其妙的是,里头有一群豺狼虎豹正在觊觎我的房子,而我却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一个进化未完全的远古生物上。”
她放弃!回头找那群工人理论或许还扯得清楚。
倚月转头走开,忽然觉得怪怪的──两脚拼命迈步,四周景物却丝毫没有改变。她居然在原地踏步来着!想也不用想,一定是那只类人猿扯住她的领口,不让她离开。
“喂!”她可是有脾气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即使要拆我的房子,也该给我时间回去整理私人物品吧?”
齐霖深思的盯在她的脸容五官悠游一巡,没吭声。
“别看得太仔细,我怕你会爱上我。”她冷声嘲讽他。
“走!”齐霖拖着她走向房车。
“走去哪里?”
“到我落脚的地方。”
她蓦地煞车!
这男人不只外型酷似类人猿,连行为也停留在远古的生活模式──在路旁看上一个妞,就打昏她拖回自己洞里,甚至拒绝和当事人商量一下。
“我才不要跟你去,台湾是讲法治的国家,你别以为我没亲人出头帮腔就可以随便带人家乱来。”她的双脚死命抵住柏油路面。
“我想和你谈谈。”齐霖理所当然的态度仿佛人人天生应该遵从他的命令似的。
“谈什么?”
“谈你,你的房子,和……你的父亲。”从他莫测高深的眼神完全看不出这男人究竟存着何种目的。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过来,他自行回到车里,给她充分的时间考虑是否应该跟上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倚月终于有了一个体认,显然她离开殡仪馆是个致命的失误。虽然逃掉了葬仪社负责人的追杀,却躲不过命运安排的另一记伏笔。
倘若她料得没错,这只类人猿绝对是来讨债的。
“发了,发了!”倚月开心地叫出来,开始攻击眼前的粮食。
类人猿的台北公寓位于市中心。她打从一进门就看见两部餐车停在客厅正中央,看样子是他事先订好外送服务,准备自个儿在块朵颐一番,这厢遇上了她饥饿的空胃,当然老实不客气的进攻喽!任何死刑犯都有资格要求享用临死前的盛餐。
餐车上头摆满中式料理和西式茶点,目前十来种精致的餐碟中起码有六盘已经吃空了──为了避免自己入宝山空手而回,她连中餐和下午茶的本一起捞回来。
反正她自诩为机会主义嘛!而机会主义者一逮着“机会”当然就不该轻易放过,毕竟下一餐暴饮暴食的日子还不知要等到民国何年何月。
“你似乎不太伤心。”齐霖提出他冷眼旁观的结论。
“你……唔……你说什么?”倚月的嘴里塞满红油抄手。
“你的亲人今天出殡了,你好像一点也不伤心。”齐霖对她狼藉的吃相皱了皱眉头。
“我当然难过……嘿,好吃。”她满足地拍拍肚子,转而攻击馨芳四溢的伯爵茶。“可是,无论多么伤感,肚子还是要填饱呀!”
难得碰到一个让她揩油的倒楣债主,这种机率可遇而不可求,她再傻也懂得该把握良辰美景。
“令尊呢?”
“死了。”她抬眼看他,右手仍然抓着没啃完的鸡腿。“你和老头子是什么关系?朋友?”
不消对方回答,她早已排除掉这个可能性。
“朋友?”齐霖冷笑起来。“即使他仍然活在世上,我也永远不可能与他结为朋友。”
嘿嘿,果然!
既然他和老头子并非朋友,当然就是仇人喽!类人猿的年纪与她父亲差了一截,她只能假定他们的恩怨缘起于老一辈的人身上。
“让我猜猜看。”她开始发挥推理的天才。“当年有一个为富不仁的商贾苏为仁瞧中齐家某种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