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剑客无情剑-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是李寻欢第一次见到少年的笑,他从未想到笑容竟会在一个人的脸上造成这么大的变化。
少年的脸本来是那么孤独,那么倔强,使得李寻欢时常会理想到一匹在雪地上流浪的狼。
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时候,他这人竟忽然变了,变得那么温柔,那么亲切,那么可爱。
李寻欢从未见过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动心的。
少年也在凝注着,他忽又问到:“你是不是个很有名的人?”
李寻欢也笑了,道:“有名并不是件好事。”
少年道:“但我却希望变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为天下最有名的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忽又变得孩子般认真。
李寻欢笑道:“每个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别人都诚实得多。”
少年道:“我和别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只有死!”
李寻欢开始有些吃惊了,忍不住说道:“为什么?”
少年没有回答他这句话,目中却流露出一种悲伤愤怒之色,李寻欢这才发觉他有时虽然天真坦白得象个孩子,但有时却又似藏着许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谜却又显然充满了悲痛与不幸。
李寻欢柔声道:“你若想成名,至少应该先说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这次沉默得更久,然后才缓缓道:“认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飞。”
阿飞!?
李寻欢笑道:“你难道姓‘阿’么?世上并没有这个姓呀。”
少年道:“我没有姓!”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烧起来,李寻欢知道这种火焰连眼泪都无法熄灭,他实在不忍再问下去。谁知那少年忽又接道:“等到我成名的时候,也许我会说出姓名,但现在……”
李寻欢柔声道:“现在我就叫你阿飞。”少年道:“很好,现在你就叫我阿飞——其实你无论叫我什么名字都无所谓。”
李寻欢道:“阿飞,我敬你一杯。”
刚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那种病态的嫣红色,但他还是将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倒进脖子里。
阿飞吃惊地瞧着他,似乎想不到这位江湖的名侠身体竟是如此虚弱,但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寻欢忽然笑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这朋友?”
阿飞沉默着,李寻欢笑道:“只因为你是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却没有劝我戒酒的第一个人。”
阿飞道:“咳嗽是不是不能喝酒?”
李寻欢道:“本来连碰都不能碰的。”
阿飞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伤心事?”
李寻欢明亮的眼睛黯淡了,瞪着阿飞道:“我有没有问过你不愿回答的话?有没有问过你的父母是谁?武功是谁传授的?从哪来?到哪里去?”
阿飞道:“没有。”
李寻欢道:“那么你为什么要问我呢?”
阿飞静静地凝注他半晌,展颜一笑,道:“我不问你。”
李寻欢也笑了,他似乎想再敬阿飞一杯,但刚勺起酒,已咳得弯下腰去,连气都喘不过来。
阿飞刚替他推开窗子,马车忽然停下。
李寻欢探首窗外,道:“什么事?”
虬髯大汉道:“有人挡路。”
李寻欢皱眉道:“什么人?”
虬髯大汉似乎笑了笑,道:“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顽童堆起个雪人,大大的肚子,圆圆的脸,脸上还嵌着两粒煤球算作眼睛。
他们都下了车,李寻欢在长长地呼吸着,阿飞却在出神地瞧着那雪人,象是从来也没有见过雪人似的。
李寻欢望向他,微笑道:“你没有堆过雪人?”
阿飞道:“我只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实全都枯萎,令鸟兽绝迹,令人寂寞、饥饿。”
他捏个雪球,抛了出去,雪球呼啸着飞到远方,散开,不见,他目光也在远望着远方,缓缓道:“对那些吃得饱,穿得暖的人说来,雪也许很可爱,因为他们不但可以堆雪人,还可以赏雪景,但对我们这些人……”
他忽然瞪着李寻欢,道:“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长大的,风、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敌人。”
李寻欢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团雪球,道:“我不讨厌雪,但我却最讨厌别人挡我的路。”
他也将雪球抛出去,‘砰’地击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溅,那雪人竟没有被他击倒。
只见一片片冰雪自那雪人身上散开,煤球也被击落,圆圆的脸也散开,却又有张死灰般的脸露了出来。
雪人中竟藏着一个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脸绝不会有好看的,这张脸尤其狰狞丑恶,一双恶毒的眼睛,死鱼般凸了出来。
阿飞失声道:“这是黑蛇!”
黑蛇怎会死在这里?
杀他的人,为什么要将他堆成雪人,挡住道路?
虬髯大汉将他的尸体自雪堆中提了起来,蹲下去仔细地瞧着,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伤痕。
李寻欢沉思着,忽然道:“你可知道是谁杀死他的么?”
阿飞道:“不知道。”
李寻欢道:“就是那包袱。”
阿飞皱眉道:“包袱?”
李寻欢道:“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没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后,那包袱也不见了,所以我想,他故意作出那种发疯的样子来,就为的是要引开别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将那包袱攫走。
阿飞道:“嗯。”
李寻欢道:“但他却未想到那包袱竟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杀他的人,想必就是为了那只包袱。”
他不知何时已将那小刀拿在手上,轻轻地抚摸着,喃喃道:“那包袱里究竟是什么呢?为何有这么多人对它发生兴趣?也许我昨天晚上本该拿过来瞧瞧的。”
阿飞一直在静静地听着,忽然道:“杀他的人,既是为了那包袱,那么他将包袱夺走之后,为什么要将黑蛇堆成雪人,挡住路呢?”
李寻欢神情看来很惊讶。
他发觉这少年虽然对人情世故很不了解,有时甚至天真得象个孩子,但智慧之高,思虑之密,反应之快,他这种老江湖也赶不上。
阿飞道:“那人是不是已算准这条路不会有别人走,只有你的马车必定会经过这里,所以要在这里将你拦住。”
李寻欢没有回答这句话,却沉声道:“你找出他的致命伤没有?”
虬髯大汉还未说话,李寻欢忽又道:“你不必找了。”
阿飞道:“不错,人都已来了,还找什么。”
李寻欢耳力之敏,目力之强,可说冠绝天下,他实未想到这少年的耳目居然也和他同样灵敏。
这少年似乎天生有种野兽般的本能,能觉察到别人觉察不出的事,李寻欢向他赞许地一笑,然后就朗声道:“各位既已到了,为何不过来喝杯酒呢?”
道旁林木枯枝上的积雪,忽然簌簌地落了下来。
一人大笑着道:“十年不见,想不到探花郎的宝刀依然未老,可贺可喜。”
笑声中,一个颧骨高耸,面如淡金,目光如睥睨鹰的独臂老人,已大步自左面的雪林中走了出来。
右面的雪林中,也忽然出现了个人,这人干枯瘦小,脸上没有四两肉,象是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
阿飞一眼便已瞥见,这人走出来之后,雪地上竟全无脚印,此地雪虽已结冰,但冰上又有积雪。
这人居然踏雪无痕,虽说多少占了些身材的便宜,但轻功之高,也够吓人的了。
李寻欢笑道:“在下入关还不到半个月,想不到‘金狮镖局’的查总镖头,和‘神行无影’虞二先生就全都来看我了,在下的面子实在不小。”
那矮小老人阴沉地一笑,道:“小李探花果然是名不虚传,过目不忘,咱们只在十三年前见过一次面,想不到探花郎竟还记得我虞二拐子这老废物。”
阿飞这才发现他竟有条腿是跛的,他实在想不到一个轻功如此高明的人,竟是个跛子。
却不知这虞二拐子就因为右腿天生畸形残废,是以从小就苦练轻功,他要以超人的轻功,来弥补天生的缺陷。
阿飞倒不禁对这老人觉得很佩服。
李寻欢微微一笑,道:“两位既然还请来几位朋友,为何不一齐为在下引见引见呢?”
虞二拐子冷冷道:“不错,他们也久闻小李探花的大名了,早就想见见阁下。”
他说着话,树林里已走出四个人来,此刻虽然是白天,但李寻欢见了这四人,还是不觉倒抽了口冷气。
这四人年纪虽然全已不小,但却打扮得象是小孩子,身上穿的衣服五颜六色,花花绿绿,脚上穿的也是绣着老虎的童鞋,腰上还系着围裙,四人虽都是浓眉大眼,像狞恶,但却偏偏要作出顽童的模样,嘻嘻哈哈,挤眉弄眼,叫人见了,连隔夜饭都要吐了出来。
最妙的是,他们手腕上,脚踝上,竟还戴满了发亮的银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地直响。
虬髯大汉一见这四人,脸色立刻变得铁青,忽然嘎声道:“那黑蛇不是被人杀死的。”
李寻欢道:“哦?”
虬髯大汉道:“他是被蝎子和蜈蚣蜇死的。”
李寻欢脸色也变了变,沉声道:“如此说来,这四位莫非是苗疆‘极乐峒’五毒童子的门下?”
四人中的黄衣童子格格一笑,道:“我们辛辛苦苦堆成的雪人被你弄坏了,我要你赔。”‘赔’字出口,他身子忽然飞掠而起,向李寻欢扑了过来,手足上的镯子如摄魂之铃,响声不绝。
李寻欢只是含笑瞧着他,动也不动。
但虞二麻子却也忽然飞起,半空中迎上了那黄衣童子,拉住他的手斜斜飞到一边。‘金狮’查猛也立刻大笑道:“探花郎家财万贯莫说一个雪人,就算金人他也赔得起的,但四位却不可着急,先待我引见引见。”
一个红衣童子笑嘻嘻道:“我知道他姓李,叫李寻欢。”
另一黑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所以我们早就想找他带我们去寻寻欢,找找乐子了。”
剩下的一个绿衣童子道:“我还知道他学问不错,中过皇帝老儿点的探花,听说他老子,和他老子的老子也都是探花。”
红衣童子笑嘻嘻道:“只可惜这小李探花却不喜欢做官,反而喜欢做强盗。”
他们在这里说,别人还未觉得怎样,阿飞却听得出了神,他实在想不到他这新交的朋友,竟有如此多姿多采的一生。
他却不知道这些人只不过仅将李寻欢多采的一生,说出了一鳞半爪而已,李寻欢这一生的故事,他们就算不停地说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阿飞也未发现李寻欢面上虽还带着微笑,目中却露出痛苦之色,象是别人只要一提及他的往事,就令他心碎。
突听虞二拐子沉着脸道:“你们对李探花的故事实在知道不少,但你们可听过,小李神刀,冠绝天下,出手一刀,例不虚发!”
那黄衣童子吃吃笑道:“出手一刀,例不虚发……原来你是怕我被他手上那把小刀弄死,回去无法向我师傅交代,所以才拉住我手的。”
李寻欢微笑着道:“但各位只管放心,在下的第二刀就不怎么样高明了,而一刀是万万杀不死六个人的!”
他忽也沉下脸,瞪着查猛道:“所以各位若是想来为诸葛雷复仇,还是不妨动手!”
‘金狮’查猛干笑了两声,道:“诸葛雷自己该死,怎么能怪李兄。”
李寻欢道:“各位既非为了复仇而来,难道真的是找我来喝酒的么?”
查猛沉吟着,象是不知该如何措词。
虞二拐子已冷冷道:“我们只要你将那包袱拿出来!”
李寻欢皱了皱眉,道:“包袱?”
查猛道:“不错,那包袱乃是别人重托给‘金狮镖局’的,若有失闪,敝镖局数十年的声名就从此毁于一旦。”
李寻欢瞧了黑蛇的尸身一眼,道:“包袱难道不在他身上?”
查猛道:“李兄这是说笑,有李兄在场,区区的黑蛇怎么能将那包袱拿得走。”
李寻欢皱了皱眉,叹息着喃喃道:“我平生最怕麻烦,麻烦为什么总要找上我?”
查猛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接着又道:“只要李兄肯将那包袱发还,在下非但立刻就走,而且多少总有点心意,给李兄饮酒压惊。”
李寻欢轻轻抚摸着手里的刀,忽然笑道:“不错,那包袱的确在我这里,但我却还未决定是否将它还给你们,你们最好让我考虑考虑。”
查猛面上已变了颜色,虞二拐子却抢着道:“却不知阁下要考虑多久?”
李寻欢道:“有一个时辰就已足够了,一个时辰后,还在此地相见。”
虞二拐子想也不想,立刻道:“好,一言为定!”
他再也不说一句话,挥手就走。
黄衣童子忽然格格一笑,道:“有半个时辰,就可以逃得很远了,何必要一个时辰。”
虞二拐子沉着脸道:“小李探花自出道以后,退隐之前,七年中身经大小三百余战,从来也未曾逃过一次。”
他们来得虽快,退得更快,霎眼间已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