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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不请郎自来-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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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对此更是乐之不疲。趋附著为富不仁的恶势力,成日作威作福,好不风光。

「什麽?!人弄丢了?!你是怎麽办事的!」马吉肥嘟嘟的手臂拍击在桌儿上,吼声如雷。

在马家做事的人牙子陈平回道:

「原本一切好好的,我们在柯家丢下二十两银子便把人架走了,怎知还没走出大东村,就给人暗算了。先是头顶罩上黑巾,然後三人都被绳子吊到树上,等黑巾扯下来时,柯家小妞也不见啦!」

「混帐,一点事也办不好,叫我怎麽对李老爷交代?我可是收了二百两,打包票说三天内一定把人送到!是谁敢与我马家作对?马上给我查出来,」

「在查了、在查了!柯家小妞总会回家去,我已派人盯著,一有动静就会来报。」

马吉恨声撂话:

「要是给我知道是谁搞鬼—定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这时一名家丁跑了进来——

「老爷、老爷!有消息了!」

「快说!」

家丁道:

「有人上门向柯老头提亲,柯老头也答应了,三日後就要娶过门啦!」

「什麽?!竟然有这种事?」马吉气得一身肥肉都在抖。

「老爷、老爷!」又一个家丁飞奔进来。

「又有什麽事?」

「柯家退回二十两银子,说不卖女儿。」

「好大的胆子,到底是谁?」

先前那个家丁道:

「属下打听过了,好像是宛平县城元大娘家提的亲。这个亲事是做给她十五岁的儿子。」

马吉双眼一眯,沉怒道:

「是她?!」

那女人居然敢跟他杠上?

一时之间新仇旧恨全涌上心头——

「两年前我看她女儿是块料,上门提亲被她拒绝也就算了,我大人大量不计较,反正她那平凡的女儿也配不上我玉树临风的儿子。那女人小家小户的做人牙子生意,不侵扰到我们也就算了。才觉得她识相,不料今天居然敢做出这种事,看我还饶不饶她!」

「是啊!别让他人骑到咱们头上来!」众罗喽善尽吆喝的职责。

「来人,」马吉唤著。

「在!」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绝不教那一家子好过日!

·································「元家要办喜事?」甫踏入宛平县城,便听到姑母正与街坊传递这个尚热呼呼的消息。年回低呼出声,心口觉得沉沉的,连手上的礼盒都要握不祝年家大姑点头直道:「可不是吗?

挺仓促的,昨儿个才去柯家提亲,後天就要娶过门啦。」

「是挺仓促的。」他呆呆应著。

「哎呀!阿回,你赶了半个月的路程才抵达宛平县,也不快去歇歇,别是现在就要赶回西平县的山村了吧?不是说明天才搭驿站马车的吗?虽然说有六年没回家了,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要是累病了,岂不教你爹娘心疼?这些年你也真是争气哪,连送姑母的礼都买得这麽好,可见你在京城是发达喽……」年家大姑心喜的碰著桌上那一大块猪肉与两条肥鱼,以及一疋五十尺长的布料。

「姑母,我还没要走。这些礼是要提去拜访元大娘。既然她家中有喜事,看来我得再包个红包——」

年家大姑惊恐地叫:

「不可、不可!你别去,会倒楣的啊!」

倒楣?年回微皱著浓黑的眉,不解地问:「好好的喜事,怎麽说倒楣呢?」

「你该知道那个马家吧?元大娘就是犯到了马家,接下来恐怕要惨啦!他们家的楞小子要娶的正是马家要的人,没人敢上门贺喜,怕被牵连哩。」

是元再虹要娶妻?!松了一口气,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呀!那麽早?他才十五是吧?」

「是早了些,但也到时候喽。你娘先前就挂念著你也十八岁了,该娶媳妇了。」年家大姑点了点头,再拉回正题:「你就别去了。」

年回仍是决定要出门:

「不碍事的,我去去就回来。」

不理会姑母的呼唤,他安步当车的往城南走去。路途中经过市集,见到有人在买桂花凉糖,掏了几文钱买了一小袋。嘴中含著记忆中芳甜的滋味,一步一步拉近距离。一年未见,不知她是否依然是相同的模样?

其实这些年他渐渐不爱吃零嘴糕点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总觉不是甜腻过头就是酸得人牙都软了。就这桂花凉糖,每见到有人卖,都会买一包来吃。

与其说是在享受又凉又甜的滋味,倒不如说他是藉此沉浸於童年的回忆。在那暗淡且无止境的困顿岁月里,突然的一抹芳甜,划破了绝望的茫然,从此是另一番天地,让他可以努力成今天这样的他。

走了一个时辰,总算来到了元家。

挂喜帐贴红纸的,是像要办喜事的样子,但少了进进出出的人潮,再加上叩紧的大门,怎麽看怎麽的怪异。

他伸手敲门。

不一会,里头传来闷闷的低应——

「谁呀?」

「我是年回,来拜访元大娘,顺道讨杯喜酒喝来著。」

大门嘎吱地打开了,只一条缝,伸手将人往里头扯之後,飞快又紧闭上门。穿上门栓之後,再以一根实木顶住门板,确定固若金汤後,才有空对来客打招呼。

「哎呀,年回,怎麽会回来呢?赵老爷那麽好,居然放你回家探亲哪?看来我今年是不必替你送家书啦!!」元初虹上上下下的打量眼前这个又高又结实的端正男子,每年见他一次,都觉得不同,真是男大十九变呀。

年回摊开双手任她看。这些年的历练,早就让他磨厚了脸皮、练壮了胆,一副安然自在的模样。

「你忘了,我当年卖了赵府六年,如今届满了。」

咦?六年了吗?她眨眨眼。

「哇呀,那现下呢?赵老爷不会放人吧?」去年上京城看他,他已是个小管事了。

主人出门采办的货品,全由他打包看管,买货花用多少银两也由他计算,可见多受倚重。

年回的笑容有些自得,双手负在身後,挺了挺身躯道.!

「老爷子是希望我再签个工契给他。」

元初虹以手肘顶顶他,贼笑地问:

「工钱很可观吧?」

「嗯。」他咳了声,不自在的退开一小步。

她无所觉,再度偎近他追问:

「一年多少?说来听听嘛。」

「一年给五十两——」

「哗!」她大叫,对这天价感到晕眩,直抓著他手臂摇著。「你发啦!发达啦!一年五十两,够你一家子在县城内买间宅子住啦。」一般富户每年肯给十二两银子当工钱就算优差,大家抢著去了,天哪!五十两……「你到底在赵家有多风光啊?」

老实说,非常风光。

给逗得面红耳赤,他甚至还没说出老爷子鼓吹他签十年所开出的条件呢。配有宅子一间、丫头、小厮各一名;两匹马加一辆马车;月领十两,并且可将一家子人全接入京城……非常之优渥,还有议价空间呢。可是……「我没答应。」

「嘎?!」她笑声一顿。「你哪儿不对了?没答应?」

「我……」

才要说明,就给打断了,元大娘自屋子里呼叫著:「是谁来啦?初虹,怎麽不进来?

你不把仪式主持完,他们怎麽进洞房啊?」

「来了!」终於想起里头正忙著呢,拉起年回往里头跑。「娘,有客人来喝喜酒!」

「怎麽?不是後天娶亲吗?」现在是怎麽一回事?年回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今天啦,早日生米煮成熟饭早安心。来来!」同来观礼,做个见证,其它稍後再聊……」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送入洞房——元大娘与柯老爹端坐在上位,欣慰的看自家小儿女结成姻缘,虽没有大排场,但该有的也算全有了。硬是拉来一位年高德助的元氏宗亲当见证人,使这小小婚礼能够成立,并被承认。

没什麽来客,就两家人坐在一块儿吃吃喝喝。那个元老爷爷生怕有祸事,早早走人,所以客人只有一位,就是年回。开心的新郎倌只会傻呼呼的笑,不好意思偷看小妻子,只好拉著年回扯些有的没的——「啊,年回,我今天真是高兴,你明白吗?心里住了个人很快活很快活哩。」

年迥笑应:

「是,是,明白的。」

「耶?你明白?原来你心中也有人是吗?」元再虹笑呵呵地:「我想也是。你一表人才,又被京城大老爷倚重,心仪你的姑娘肯定不少,你何时请我喝喜酒呢?」

「还早。没你的好福气,看来明年你就可以让你娘抱到白胖的娃娃了!」年回看得出这是一对有情人,即便是权宜婚姻,也会是对恩爱小夫妻。

元再虹挥挥手。

「不不,太快了,过些年吧。娘说太早生育的女人家不好,老了之後身子会差些,最好等她十七岁再说。」

元大娘笑啐了口:

「傻小子,你媳妇儿都羞得抬不起头啦,别说了吧!」

「我说真的嘛——」

元初虹端出一盘水果,对小弟道:

「我看慧儿折腾一天也累了,你还是先扶她进房吧。收拾的事全交给我,别让她出来劳累。」

「哦,好。」

见小夫妻俩离席了,柯老爹才垮下一张脸,叹道:「今日一早,马吉上门要求我交出慧儿,我怕日後你们不得安宁了,他可凶悍得紧哪。」

元大娘强笑的安慰他:

「亲家,别担心。至少慧儿这麽好的姑娘,没让人踏蹋,还成了我家媳妇。我们一同担待吧.就不相信那马吉能奈我何,他总不敢杀人放人吧?」

但他的小人招数却是层出不穷,唉……

「真的不必担心吗?」柯老爹是老实人,一辈子没见识过坏人的手段,所以两三下就信了元大娘的安抚,口气轻松了些。

「不必担心。明日呢,你就带著三个孩子先到凤阳的亲戚家住个半年。马吉的事全交给我们解决。你们往南走,再虹带著慧儿往北方的开平走。他要的人全走光了,什麽事也做不成啦!」

元大娘忙著对亲家面授机宜,年回自动自发的起身收拾碗筷端向灶房,元初虹正在後门打水要洗碗。

「我来。」轻而易举的以一只手提起那桶笨重的水。

元初虹甩了甩手,费了好大的劲才打起的水,人家一手就搞定,男女的力量真是天差地别。

他将水倒进木盆中,蹲下身,袖子一卷就搓洗起碗筷,没把工作交还给她,很自然而然的样子。她蹲在一边由他去劳动,笑问:「这两、三年你不大做这种小杂役的工作了吧?」

「嗯,都在外边跑。回到宅子也只忙著帐房的事。」

「很好哇,那稍早你为何说没答应赵大爷的雇佣?」她从一边的篮子里抓出一颗柚子剥皮。

他停顿了下,才道:

「今年年初,赵总管给送回了家乡。」

「咦?为什麽?他才五十来岁,身子骨硬朗得很不是吗?」她张大嘴问。

「他出门办事时不慎落马,跌断了一条腿。虽仍有能力管事,但无法出门奔波。老爷赏了他一大笔银两,送他回家乡了。」

「那……赵总管个人的意思呢?」记忆中赵总管是个很乐在工作的人,几乎把赵府当成自己家业一般的尽心尽力。

「总管走的前一天,我去向他告别。看到他……一下子老了二十岁似的,都没生气了。他家乡已没有亲人。自十岁进赵府,四十多年以来只当这儿是唯一的家。他笑笑地对我说:没法子,终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业,人家要换人,你就得走。」

元初虹听出了重点,轻道:

「你曾经以他为努力的目标,所以特别震撼是吧?」

就知道她一定懂!她一向比别人聪明。他看向她!

「他老人家并不算一无所有,毕竟老爷一向慷慨,给了一千两养老。但……我以为当生活温饱之後,赚更多的钱并不会更快乐。快乐,或许必须是来自努力之後所堆砌出的成就感。那是成功,也是钱。但钱,却不一定可以买到成功与快乐。你懂我的意思吗?」问得好急切。

她想了一会,点头。

「嗯。你对事业的渴望已超越金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把钱视作一切的小鬼了。」

他笑——

「其实还是一样。一旦事业有了,钱还会少吗?只不过,我不想老了之後除了钱,什麽也没有。」他不否认自己爱财如命。

将柚子剥成两半,一半递到他嘴边。

「应该说,你厌恶被取代、被撵走。同样是努力赚钱,你希望自己独一无二,就算日後断手断脚,也仍然存在,不可或缺。」

张口咬下那又酸又甜又多汁的柚子,满满的笑容已不必说太多。他是开怀的。

她拍拍他。

「当然我们是不敢想成为像赵大爷那样的富贾啦,可是就算开小商铺,也是老板级人物。以後还请你多关照呀,年老板。」

他张口要说话,却教她顽皮的塞进了大半片柚子,两人笑闹了起来。他撩水泼她,吓得她赶紧溜,绕著水井躲他,还不时把柚子皮往他身上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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