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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桃花新传-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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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宗被逼得急了道:“香君,我敬重她这个人,但的确无法赞许她的职业,我说不能娶她,是因为她的习气已染得太深,她的生活也奢侈已惯,我养不活她,我如果有钱,可以接她出来,只能放在身边,却断然不会娶她为正室,因为她不是一个理家的材料。”

“那麽我……”

“你如果像她一样,我也不会要娶你了,香君,如果你是个男人,你愿意娶那样一个妻子吗?”

“当然了,郑姐有什么不好。”

“她没有什么不好,只是行为太放任了一点,香君如果我有朋友到家里来,我介绍妻子时,对方说了,我跟嫂夫人以前是老朋友,她还打了赤膊坐在我的身上过,你想我是什么滋味。”

“相公,这不可同日而语,那是她的职业。”

“我知道,此一时彼一时,她从前的职业必须要以色笑事人,她坐在别人的怀中,甚至于跟谁好过,上过床,我都可以忍受,因为这是无法避免的,但是脱了衣服,恣情歌笑,那就不是她非做不可的了,秦淮歌妓也只有她一人是如此的。”

“相公,你曾经说那是她酒脱放得开的地方,敢恨、敢爱,也是她坦率可爱的地方的了。”

“不错,我现在仍然如此说,因为我与她为友,但若这些事由我的妻子来做,就不可爱了。”

香君不禁默然了,朝宗却兴子高了起来道:“朋友可与人相共,妻子却是一个人独占的,所以朋友能做的事,妻子就不能做。”

“相公,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太自私吗?”

“是的,我承认,不过这种自私却是大家都公许的,以后我娶了你也一样,你可能要陪别的客人,但是别人可以原谅,因为那是无法推拒的,但有些事却是大家都无法原谅的了呢。”

香君叹了口气,她知道朝宗的话是对的,妓女从良虽然仍然会受到一些人的非议,但只要在嫁人后一洗旧习,规规矩矩地做人,毕竟这是能被人所接受的。

但像妥娘那样,别是近乎放荡了,一个荡妇,却是这个社会所诟谇摒弃的。

她可以成为外室,成为姬妾,就是不能成为主妇,因为她不会受到人的尊敬,永远也不能。

在妥娘这件事上,没什么好谈的了,她只能幽幽地道:“妥娘姐还引你为知己,却没想到你对她却如此的残忍,她如果知道你真正的看法,不知道会有多么的伤心呢!”

“我相信她是知道的,只是我用了一种较委婉的说法而已。”

“不,她以为你说的那些话是真的。”

“香君,你还小,不会明白的,她明知道我的话不真,只是在维持一个体面,她也知道我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只不过是她骗骗自己,相信这些假话,因为她明白,真话一定是残忍伤人的。”

香君默默无语,她对朝宗的爱情没有变,但是她的热情,却打了个折扣了,她发现朝宗跟别的男人一样,有着两套道德标准的,他的道德观念,并没有摆脱世俗。

这一夜是温馨而绮丽的,香君在情爱上虽然生疏,但她比四年前成熟多了。

那时,她纯是个痴情的女孩儿,以奉献的心情去接受朝宗,她的心中只有宗教性的虔诚。

今夜,她总算领略到男女的欢爱,也知道了在初次痛苦的经验之后,竟有如许之欢娱,女人在爱情的欢乐上不仅是付出,也同样可以收取。

她也了解到许多同行的姐妹们,明明有可以从良的机会,却偏偏放弃了。

那些愿意为她们赎身的人大半都是些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想必是在这些地方。已不能够满足她们了。

这一夜使香君真正地成为一个妇人了,虽然她在四年前已经向朝宗献出了贞操,但那时她才十五岁多,实在太小了一点,什么都不懂。

那时她爱朝宗是心灵的,现在才是身心合一的了,她希望这个英俊而温柔体贴的男人,能够永远地陪伴在自己身边。

但是她毕竟不是一个很容易为幻想所迷惑的女孩子,她的生活圈子使她懂得要正视现实。

朝宗最多在这儿待上两三天,两三天以后,朝宗一走,她又将要面对另外一个生活的圈子了。

那时,她将接受一个又一个的男人,虽然她也略略有一些选择的权力,但是却有限度的,她可以推辞掉一两个她特别讨厌的人。

但是必须要接受那些出得起价钱的男人了。

望着赤裸,熟睡在旁边的朝宗,又望望自己赤裸的身子,香君忽然萌上了一个问题。

“过几天,我将这样子陪着别的男人了,那将是怎么一个情况呢?”

“我会像昨夜一样的快乐吗?”

她肯定自己不会,因为她了解自己,除了朝宗之外,她讨厌别的男人,自从把初贞给了朝宗后,她几乎讨厌每一个接待的客人,那怕是只拉拉她的手,说两句肉麻的话,她都有呕吐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如果要她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同床裸眠,她想自己会死掉的。

虽然,她是秦淮名妓,不会像那些半开门的土娼一样,付了钱就能上床。

要想成为入幕之宾,必须要经过一段时间,化足了银子慢慢地来,吊上对方的胃口才行。

但是,真要有那样一个客人,她又将如何呢?

也有些有财有势的豪客,一掷千金,要姑娘们立荐枕席的这种客人,又多半是得罪不起,无法推辞的。

“那又该怎么办呢?”

想到这儿,她害怕起来,于是她推着一边的朝宗,口中轻唤道:“相公!相公!你醒醒。”

朝宗醒来了,张眼看见玉洁晶莹的香君,惜怜之心立生,一把紧紧地抱住她。香君并没有推拒,却问了一句,最令人难以想像的话道:“相公,你到底还有多少银子呢?”

朝宗被她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思索了一下才道:“你问这个是做什么呢?”

“你先告诉我再说。”

“我手头上能用的银子约摸还有二百多两吧,另外还有一百两,是准备到宁南侯那儿去的路费,不过这并不是非留不可的,若有急用,可以先用了,我到走的时候,再去找人借一借也行的。”

“那倒不必了,能够不向人借最好,就把你的二百两,加上我这儿还有一百多两的私蓄我们一起交给娘,作为一个月的花销,你把客栈退了,住到这儿来,我们厮守一个月,你看好不好。”

朝宗笑道:“那当然好呀,只是钱太少了,贞娘肯答应吗?”

香君道:“我想她一定会答应的,娘不是个小气的人,再说一个月后你走了,我再好好地孝敬她好了。”

朝宗道:“只是我整天窝在这儿却不行,还有些人,我还要出去跟他们见见面的。”

“谁说要你整天窝在这儿的,你有事当然可以出去,晚上回来住,若是有朋友,也可以邀来吃顿饭什么的,我自己下厨弄菜招待他们,把这儿当作你的家,在这一个月内,我不出堂差,不接待别的客人,完全属于你一个人的,我也想过一个月完全属于自己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好,太好了,只怕一个月后,我舍不得离开了。”

香君正色道:“相公,别说这种话,温柔乡是英雄冢,我不想要你把志气消磨在儿女私情里。”

朝宗不禁又有点惭愧,强颜一笑道:“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就算我真舍不得走,又能不走吗?”

香君低头道:“相公,我很惭愧对你提出这个过份的要求,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尽的心力了,我交出我自己来侍候你一个月,也使我自己过一个月人样的生活,以后你就是永远不再回来,我这一生也算有了着落了。”

“香君你怎么这样想,难到你不信任我。”

香君道:“我没有不信任你,而且我也会永远等着你,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再跟第二个人了,你来接我,我固然是感谢上天垂佑,万一你不来,我也能活下去的,等到我能够赎身脱籍后,我会找一个庙堂住下来,烧香、礼佛,清清静静地活下去。”

朝宗忍不住抓住她的手道:“香君,我一定会来接你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香君道:“我当然相信,我不是说过了吗,我这一辈子都会在等着你的,但是我希望你别把这件事太迫切地放在心里,你到宁南侯那儿,戎马倥偬,辗转征战,不一定能那么自由的,再者,男儿志在四方,一个男人应该以国家为先,事业为上,你更应该专心忙你的去的嘛!”

朝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只觉得这个小女人实在太伟大了,她思想太开朗豁达了,自己虽然是个男人,却实在比不上她。

香君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所以,我才要求你给我这一个月,在你走后,我只要回忆起这一个月的日子,就会感到异常踏实,再苦,我也能熬下去了。”

朝宗一把抱紧了她,吻着她的脸,喃喃地道:“香君,我的好香君,你太好了,这么好的一个伴侣,叫我怎么舍得撒下你呢,香君,跟贞娘说去,她如果同意,我们别住这儿了,咱们搬到一个地方去,过一个月远离尘世,隔绝人间的生活去。”

“有那样的地方吗?”

“有的,记得我送给你的定情扇吗?那是我的一个朋友的外室的陪嫁,她有两把,央我题了一首诗,送了我一柄,那个女得是很有才华的,人也很贤慧,他们两口子在栖霞山住了一所大别庄,空屋子很多,我们去借住,他们一定很欢迎的。”

香君也兴奋地道:“要是有这么好的地方,我跟娘说去,一定要她答应。”

朝宗道:“把银子带了去,好说话一点,虽然我知道贞娘不是个视钱如命的人,但是她在当着这个家,总是希望手头多抓几个现钱的好。”

他打开了自己衣兜里的钱包,取出了两张银票,面额都是一百两的,交给香君道:“我这儿还有一百两,若是要上人家那儿去,倒是不能给她了,因为我们出去住,多少也要化几个的。”

“不必,我想一定够了,因为我这儿还有一百多两呢!凑起来也算不少了。”

她起身披好衣服,然后拿了钥匙去开箱子拿银子,口中道:“相公,你别以为我娘是个死要钱的人,她是没办法,虽然她自己也在做着,但是毕竟不如从前了,再加上她也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几个老相好,都是空心大佬倌,像陈定生公子。”

“定生虽是世家公子,但是已经没落了,生活虽还过得去,手头可没以前宽裕了。”

“娘说陈相公以前在她身上花过不少钱,不能因为现在拮据一点就怠慢人家了,所以每有了好东西,总是着人去请他来吃,陈相公在这儿的时候,她更是推托所有的应酬,一心地侍候着。”

“这个我们都知道,陈定生还经常开我的玩笑,说我是他的女婿呢!”

香君红了脸道:“以他跟娘的交情,而我本是娘的女儿,这倒也说得过去。只是你要矮一辈下去了。”

侯朝宗道:“矮一辈倒也没什么,我叫他一声老丈人,却得了个花朵样的老婆,这不算吃亏,可恨的是昨天他居然不来喝我们的喜酒。”

香君忽然道:“是啊,陈相公,还有吴相公他们,本来都说好要来贺喜热闹一下的,怎么都没来呢?”

朝宗微怔道:“他们告诉你说要来的?”

“不错,大前天我还见到了他们,娘说了我们的事,大家都很高兴,当场就向我贺喜,而且说要来闹房,出几个新点子整整我们的,不知为什么都没有来。”

朝宗先还以为是大家怨他不该在这时候狎妓挥霍的,可是现在一听,又似乎不像了,不由得奇怪地道:“这几个家伙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是怪我跟龙友来往得太勤吗?那也不算什么呀,杨龙友原是熟人。”

香君正好拿了银子出来诧然道:“相公,你说什么,怎么又扯了杨大老爷呢?”

“我是说吴次尾跟定生他们,昨天我来之前,还碰到了他们,一个个都怪怪的,对我好冷淡,后来定生又过来叫我跟杨龙友别太接近,我想他们不来喝酒,可能跟杨龙友很有关系的。”

“不会吧,他们也都认识杨大爷,在一起玩的时间更是不少,他们又不是娘儿们,会这么小心眼儿吗?”

“他们是真怪我不该跟杨龙友借钱。”

“什么!相公!你向杨大老爷借钱。”

“是的,这次梳拢的花费是他代我暂垫的,要不我一时那里筹得出五百两来。”

香君道:“相公,事情不对劲,杨大老爷那有这些余钱替你垫上呢?他虽然做过一任县令,也有着一门阔亲戚,可是钱在他老婆手里抓着,他又是个好好先生,手头散漫惯了,经常闹亏空,有时还问我娘借个三五十两去应急呢!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来借给你呢?那是不可能的。”

“钱是他一个有钱朋友的,他说那个朋友最重斯文,知道是我要用,不但一口答应了,而且还叫我别放在心上,等有钱再还他。”

“相公,你认识他这个朋友吗?”

“不认识,也没见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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