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四]康定禛歌-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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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畿甸回到紫禁城，康熙首先打发胤祯奔赴前线。

而后，康熙亲临胤禛府邸。他这次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在为他的禛儿筹划政治砝码。皇位传承不仅是传一代，康熙要让世人知道，他的禛儿的儿子也很优秀。

当然，康熙的这个目的，除了他自己，没有任何人知道。

胤禛听到家仆通报说皇上驾到，都很是吃了一惊。

胤禛这些年逐渐接管了六部，忙得天昏地暗，不可开交，极少能见到他家皇阿玛。而且，胤禛也能感受得出，他家皇阿玛越来越不想跟他独处了。然而，胤禛心中也清楚，他家皇阿玛还是爱护他的，对他的感情倒是并未减少一分一毫。

都到这种时候了，他家皇阿玛还是令他为难，胤禛依然拿他家皇阿玛没辙，只能把握每次请安或者旁的见到他家皇阿玛的机会，好好看看他家皇阿玛，跟他家皇阿玛说说话了。

康熙好久没有见到胤禛，此时看见了，心中很是喜悦。他此行本就是为胤禛造势，倒是可以显得亲切些。康熙免了胤禛的礼，就扶着胤禛，让他带着自己参观胤禛的府邸。

胤禛满肚子疑问，不知自家皇阿玛此次到来的缘由，但他见到康熙，也很开心，两人此时又很亲近，胤禛便也放松精神，只当陪着他家皇阿玛说话解闷。

逛了大半个院子，康熙有些乏了，去到胤禛的北书房休息。此时，他才点出自己的目的，〃你家的小阿哥呢？让朕瞧瞧自己的孙子。〃

胤禛连忙唤人将自己的儿子们全都带了过来。

胤禛的子嗣真的很少。只有十九岁的三阿哥弘时，十二岁的四阿哥弘历和五阿哥弘昼，还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小阿哥。

康熙一瞧这数量，心中微微感叹，还好近几年禛儿听话多多努力生孩子了，不然只有弘时一个独苗，可怎么好？

几月大的小阿哥忽略不理，康熙考察了弘时、弘历和弘昼的学识。

弘时年纪最大，学问自然是掌握得最多的，但却不是最好的。他都已经十九岁了，《四书》居然尚未记熟！禛儿及他的好些个兄弟，在这个年纪，不仅有自己对政治的见解，还能参与政事，帮忙他分忧了啊！康熙对弘时很失望。

弘昼学问更加不通，康熙非常不满，胤禛从旁告知，弘昼幼年身体孱弱，进学得晚，他要求的低，康熙才没有惩罚弘昼，又在心中感慨他的禛儿血脉太过稀薄。

相较弘时和弘昼，弘历就好了太多。弘历不仅基本知识掌握得牢靠，为人也很机灵，懂得举一反三，道理也能说出一些。之后，康熙重点考察弘历，还视阅了他的书法，心中评价此子，虽然不是极为优秀，但也有中上资质，且能看出勤勉刻苦，力求上进，有得教导。

〃弘历如此聪颖，小小年纪就有这般见识，朕甚喜爱。〃康熙说着，看向胤禛，〃老四你要是舍得，朕想将弘历带到身边养几天。〃

胤禛终于明白他家皇阿玛今日到此的来意，他如何不清楚他家皇阿玛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胤禛望着他家皇阿玛斑白的两鬓，心知他家皇阿玛恐怕时日无多，他多想自己陪伴在他家皇阿玛身边，却是不能。

胤禛心中泛酸，眼角也有些涩然，他垂下眼眸，沉声道：〃这是儿臣和弘历的福分。〃

弘历紧接着在胤禛话后，说道：〃孙儿谢皇玛法隆恩。〃

他欢快的童音消减了胤禛和康熙之间的灰白气氛。

〃嗯，朕记得老四你福晋的手艺是不错的，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口福品尝一番？〃

胤禛想到曾经被他家皇阿玛嫌恶却又喜爱过的红薯羹，微微一笑，〃普通水平，只要皇阿玛不嫌弃，每天做给您吃都成。〃

〃那朕就留在你府上用膳啦。朕知道老四你很忙的，就不耽误你做事，有弘历陪着朕在这儿说话就可以了。〃

〃是。儿臣告退。〃

胤禛离开书房，按照他家皇阿玛的意思，去为他准备晚膳了。当然，胤禛的厨艺十分有限，他只不过做了一道红薯羹，一屉荷花饭，其余菜色全都由他的嫡福晋乌拉那拉氏完成。

乌拉那拉氏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能够和自家爷一起在厨房准备菜肴，好似普通平民家相互扶持的夫妻一般。

她家爷真的非常与众不同。

他们虽不是平凡夫妻，但几十年来，也是一直互相扶持过来的。以后也会如此。

康熙这顿晚饭吃得很舒心，他进食得比平日多了些，也慢了许多。然而，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他总有离开的时候。

十一月，康熙不豫，移居畅春园。

康熙此时的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时而陷入昏迷，康熙深知，他已是真的没剩多少日子了。

处理完最后的事情，康熙忽而想要把玩禛儿当初送给他的小面人儿。那个面人儿，这几十年中，康熙一直在亲手修补，让它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他的十七岁的禛儿。

康熙又想到他住到畅春园来了，小面人儿没有带过来，还留在乾清宫里。他前段日子才拿出来把玩过。康熙一下子又回忆不起来，他将小面人儿收放到哪里了。

是放到哪里去了呢？快想起来……

他真是老了，记忆差成这样。

康熙想得头疼。

见个面人儿算什么，他想要见的明明是那个孩子……

头疼了几天，康熙才传旨宣见他的禛儿。

日子要到头了。

〃我马上就要走啦，你可以随意跟你的十三弟亲近啦。〃康熙躺在床上，勉力睁大眼睛，看着他的禛儿，笑着说道。

胤禛跪在康熙床前，神色黯然。〃到如今，您还说这样的话。〃

〃好孩子，你太寂寞，叫老十三陪着你，我也不会吃醋的。〃

〃解释多少遍，我也要跟你说，我和十三弟就是兄弟情。〃

〃呵呵。〃康熙低笑出声，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禛儿的面颊，胳膊却只抬到一半，就要垂下去。

胤禛赶紧托住康熙的臂膀，握着康熙的手，放到自己脸上。

康熙动动手指轻轻摸索他的禛儿已不再细嫩的肌肤。

〃好禛儿，不要焦急，慢慢来，我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我将大清江山交给你，是相信你能将它治理好，坚持你的理念，执掌江山。〃

康熙同胤禛说完梯己话，就让魏珠传来所有皇阿哥。魏珠是康熙近几年的贴身侍从。

康熙当着所有皇子的面儿，宣布胤禛是皇位继承人，而后用尽最后的力气，嘱咐儿子们不要内斗，要好生辅佐新君。

康熙觉得自己没有几口气了，他不愿让禛儿眼睁睁看着他死去，康熙命胤禛去带大阿哥胤眩�和二阿哥胤礽过来，说是想要见见他们。

等到胤禛回来，康熙已经闭上了眼睛。

〃皇上驾崩了。〃

简简单单一句话，宣告康熙生命的终结。

独留下胤禛在世。

胤禩、胤禟、胤礻我他们几位皇子依然没有认命，还想要闹事，趁机夺位。但胤禛对此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他家皇阿玛为他铺好了路，他不会让皇阿玛传给他的皇位旁落。胤禛以雷霆手段，迅速掌握了京城中的所有军力，逼迫得一干心不甘的皇阿哥们俯首称臣，对他口呼〃万岁〃。

皇阿玛，你传下来的江山，将由我来守护。

请你在奈何桥边等等我，不要喝那碗孟婆汤。

　124作者有话说补充小番外

初初接管皇位；需要忙碌的事情十分多；这样的繁忙可以压迫胤禛的神经，让他无暇回忆他家皇阿玛；甚至可以暂时遗忘他家皇阿玛已经不在了。

反正他已经多年没有同他家皇阿玛亲热；没有再走过那条密道，没有在穷庐里过夜……同以往一样，每个夜晚陪伴他的；都是他热爱处理的政务。日子好似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早起后；他没有了需要去请安的对象；没有了可以请示政事的人；没有了在谈论公事时偶尔对他调笑几声的恋人……他的皇阿玛不在了，他的君王不在了，他的玄烨不在了……

他住进了他的宫殿，这里处处都留有他的影子，他却在哪里都无法找到他。

大臣们曾经是他家皇阿玛的大臣，如今是他的大臣了，他们让他入住乾清宫，胤禛做不到。

乾清宫，他太过熟悉。

他知道哪里放着他家皇阿玛的衣裳，哪里放着他的衣裳，哪里放着他家皇阿玛手捏的面人儿，哪里放着他亲手雕刻送给他家皇阿玛的木雕……他和皇阿玛在偏殿用过膳，在窗下对过弈，在书桌旁商讨过，在龙床上缠绵过……

乾清宫的每一个地方，都有他和他家皇阿玛留下的回忆。他无法在这样的环境里独自一人生活。

胤禛挑选了一个他不怎么熟悉的宫殿养心殿，作为他的宫殿，他办公睡觉全都在这里进行，如无特殊情况，几乎足不出殿。

康熙驾崩第七天，胤禛却来到了乾清宫。

汉人有个丧殡习俗头七，根据汉人的说法，死者逝去的第七天，灵魂会回到他身前生活的地方。

事隔几十年，胤禛犹记得当初，他的佟额娘病逝后的第七日，他去到景仁宫想要见佟额娘，却是见到了他家皇阿玛。

如今，胤禛已经知晓，〃头七〃这天，哪怕死去的亲人魂魄会回家来，活着的人却是不能让他看到，以免引起他对人世的眷念而不能安心入轮回。

可是，皇阿玛说过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他的。

胤禛亲自准备了一桌简单的菜肴摆放在乾清宫，独身一人在此等着他家皇阿玛回来。

天色一点一点放亮，桌上的酒菜没有一丝变动。

胤禛的深潭溢出泪水，他想到他家皇阿玛曾经对他说过，〃想哭就哭出来吧，在皇阿玛怀里，不用担心被别人看到……〃

胤禛伏在桌上无声哭泣，就像当初在他家皇阿玛的怀里时一样。

哭累了，胤禛强自打起精神，环顾他无比熟悉的乾清宫。

皇阿玛已经不会再回来，这里的一切都没有保留的必要。

胤禛亲自整理乾清宫里他和他家皇阿玛的所有物品。他的衣裳，他写给玄烨的书信，他送给玄烨的各种礼物……胤禛将这些一一焚烧。

希望皇阿玛在地下可以收到这些东西。

忽而，胤禛在某个柜格里，看到了一本纳兰性德的词集。

皇阿玛怎么会将这本书放在这里？

胤禛疑惑着，拿起了那本词集。

一入手，胤禛就觉察到这本书有异，明显书里夹有东西。胤禛侧过书一看，就见到了书中间夹着的小面人儿。

胤禛拿出小面人儿，一眼认出这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因为他家皇阿玛对这个面人儿的特殊喜爱，胤禛也记得这个小面人儿是自己送给他家皇阿玛的第一份礼物第一份不仅仅作为儿子身份赠给他家皇阿玛的礼物。

时隔二十八年，这个小面人儿还保持着完整，连色彩都似乎并未脱落，由此也可见他家皇阿玛是多么珍爱这件小礼物。

当年让那位老板按照自己的形象捏面人儿时，他是怎样想的呢？

胤禛已经记不起当初的想法了。但他想，他那时的心意肯定是和现在的他一样。

他喜欢他家皇阿玛。

胤禛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的面人儿，眼角瞥到纳兰性德词集翻开的内容，是《木兰花令·拟古决绝词柬友》。

胤禛低头看着手里的小面人儿，十几岁的他睁睁看着现下的自己，嘴角含着一丝笑容。胤禛突然舍不得将小面人儿也焚化。他家皇阿玛特别喜欢它呀！

让这个小面人儿去陪伴他家皇阿玛吧。

胤禛将小面人儿送进他家皇阿玛的景陵里。

除此之外，胤禛还将胤祥的亲生额娘、早已逝去多年的敏妃的灵柩，也送进了景陵。敏妃在祔葬景陵之前，胤禛已经下旨尊封为敬敏皇贵妃了。

皇帝陵墓向来只能祔葬皇后，祔葬皇贵妃是没有先例的，胤禛开了先河。他如此举动，自然是引来群臣的激烈反应。但胤禛理都不理。他就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

他想要对谁好，就对谁好。

胤禛封他的十三弟为和硕怡亲王，准许他保留〃胤〃字，不必如同其他兄弟那样为了避讳他的名字，而将〃胤〃改为〃允〃。胤禛还赐予胤祥的亲王为铁帽子王，可以世袭罔替。胤禛又增加胤祥郡王头衔，允其再选一子继承。胤禛赏赐胤祥无数珍宝，将他的怡亲王府建造得远远超出禁制……

为胤禛登基做出贡献的隆科多，胤禛让他做了吏部尚书，加封他太保头衔，还以示亲近地呼唤他〃隆科多舅舅〃。

胤禛大为倚重年羹尧，让他总揽西部一切事务，又授予他抚远大将军，加封太保、一等公，不吝赐其高官显爵。

这些人忠于他，待他好，他也大肆表现自己对他们的宠爱。他对年羹尧信任有加，为其准备了盛大至极的迎接场面，使他位极人臣；他对隆科多心怀尊敬，不以帝王之姿相待，极尽荣恩；他对胤祥宠信非常，一心还将他当做自己的小弟弟，只怕顾虑得不周全……

可以肆无忌惮表示出自己对他人的喜欢，多么美好。

只是，有些人，却并不能承受他的无尽宠爱。

重兵在握的年羹尧竟然受小人蛊惑而与他离了心，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