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谱-第1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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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未动蝉先觉。这是刀道的至境啊,摇尾的刀法怎么到了这个境界?”他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吴不赊转动的身子,明明是那般熟悉,感觉偏偏是那般陌生。
还有一个小四儿,这小家伙儿,本来是失望到了极点的,这会儿却是惊喜到了极点。地狱到天堂的感觉,嘿嘿,不好形容。他不会花长眉的刀法,内行看门道,他是外行看热闹。他只知道一点,吴不赊是刀刀压着花逐天打,看得他小嘴大张,足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一套刀法使完,花逐天吸气收刀,并脚而立。对面的吴不赊以同样的收式,却又比他先一步站好。花逐天死的心都有了,点点头:“摇尾,好,好,我知道你一直在让着我。半年苦练,以为至少可以和你一战了,却原来差得如此之远,好,好。”说着,他转身向花斑长老一抱拳,“我输了。”
花斑年轻时也是一条好汉,现在他虽然身手慢了,眼光迟了,但眼力还在。吴不赊如此使刀,也看得他有些发呆,愣了好一会儿才道:“还有谁上来挑战?”
连喊三次,无人应声。
花斑道:“既无人挑战,花摇尾便是最后的胜者。花长眉、花摇尾,你两个跪下,祭告天地祖宗,交换族长信物。花摇尾便是我西洼花马新一任的……”
花斑话未说完,忽听得轰隆声震响,地皮震动,远处一个马队奔了过来,隐隐看去,似乎是一队骑兵。花斑、花长眉几人均是脸上变色。吴不赊不明就里,只管不动声色地看着。片刻,马队到了近前。看得清楚,马群前面是一匹小红马,上面一个少女,伏马狂奔。吴不赊眼尖,看那少女,十五六岁年纪,鸭蛋脸,长相颇为甜美,这会儿却是一脸惊慌。后面约有两百余骑,作雁翅形散开,隐隐兜着这少女。看这些骑兵的装扮,该是尸莲军。
这一代尸莲王,本是狮族族长,得虎、熊二族相助,登上王位,因此以狮、虎、熊三族为上三族。尸莲军兵员也主要来自这三族。以牛、羊、狗、猪、驴五族为下五族,其丁壮多在军中充为杂兵,数量多,装备却差。眼前这一队骑兵个个人高马大,装备精良,该是尸莲军上三族骑兵。
天马族强盛时,黑、红、白、青、花五族各筑一城,争相夸耀,后来衰落,五城不复已有。这一代尸莲王得国后,在五城各派一个镇守使,外御燕、赵之军,内摄天马五族。这一队精骑,当是花马城镇守军。
少女奔得近了,众人已能看清她的脸。花逐天先就叫了起来:“百合,是百合!”持刀奔上两步,却又停住,看一眼花长眉,复看向吴不赊,炽热的眼神,如地底积聚的岩浆,如果得不到宣泄,必然猛烈爆发。
这少女叫花百合,是花斑最心爱的小孙女,也是花逐天苦苦追求的心上人。不过花斑不喜欢花逐天,觉得他冲动得有些狂妄了,所以一直未曾允婚。他喜欢的是性子沉稳厚重的花摇尾。当然,这些事吴不赊是不知道的,眼见又有了事,他是两眼放光。
花百合奔到近前,翻身下马,嘴里哭叫:“爷爷……”急扑过来。花斑忙抢上两步扶住,道:“怎么了,是怎么回事?”
“我赶羊儿去喝水,给他们看见了,就要抓我。”花百合颤声哭叫,眼见后面骑兵奔近,忙躲到花斑背后,娇俏的身子不住地颤抖,如见了狼群的小羊羔。
其实花斑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因为这样的事情太常见了,只是没曾想让自己的孙女遇上了。他又惊又怒,身子哆嗦,白发乱颤,就像一头愤怒的老山羊。他和花逐天一祥,先看了一眼花长眉,又看一眼吴不赊,眼中惊慌却多于躁动。
那队尸莲兵奔近,纷纷勒马,一人越众而出。这人三十来岁,身材高大,一个特大号的鼻子尤为刺眼。这人叫虎勾鼻,是花马城镇守使虎啸风的亲信,凶狠残暴,且极为好色,花马各族闻名色变。
虎勾鼻扫一眼花马族众人,眼光落在花长眉脸上,嘿嘿一笑,道:“原来都在这里啊,很好。花族长,你们西洼花马的税准备好了没有?这就交上来吧。”
花长眉看一眼吴不赊。吴不赊不了解情况,依旧装傻。花长眉略一犹豫,上前两步,赔个笑脸道:“虎将军,这一次镇守府要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些,我西洼花马真的拿不出来啊!能不能请你替我们说说好话,减免一部分啊?”
“你西洼花马好几万族众,三十一支花马里面,你西洼花马实力是最强的吧,这点儿东西都拿不出来?”虎勾鼻冷哼一声,眼光溜到花斑背后的花百合身上,又“嘿嘿”一笑,道,“免是不能免的,但可以宽容你们些时日。叫这小姑娘跟我走吧,现在有多少交多少,余下的,过两个月我来收。”
“多谢虎将军宽容。”花长眉连声道谢。他摆摆手,一个汉子搬了一个木箱子来,打开,是一对瓷瓶。这瓷瓶吴不赊倒是识得,便是花长眉从姜连枝手中买来的。花长眉奉上瓷瓶,赔笑道:“虎将军,这是我西洼花马的一点儿小小心意,还望将军笑纳。”
看到礼物,虎勾鼻脸上现出笑意,拍着花长眉肩膀道:“不错,不错!呵呵,本将还可多容你些时日。”手一挥,“拿上东西,把这小姑娘带上。”
一名尸莲兵过来接了木箱子,另两名尸莲兵却去拉花百合。
花长眉忙闪身挡在前面,赔笑道:“虎将军,您高抬贵手,这女娃子已经许了人家,没资格再伺奉将军了,还望将军——”
“许了人家?”虎勾鼻眼光去花百合头上一扫,还是女孩儿家的打扮,不过许了人家没成亲也是可以的,道,“许给谁了?”
花长眉一滞,说许了人家是他灵机一动,可到底是许给了谁家,可不能再灵机一动了,便看向花斑。花斑转头看吴不赊。吴不赊要笑不笑地在那里站桩,花斑却以为他是不愿应这一句。花逐天也在看吴不赊,吴不赊不应,他冲口就应了下来:“许给我了。”
花斑本不喜他,但这种时候,他出口应下,花斑心下叹口气,便不再吱声。花百合的脸却已经红了。
“你?”虎勾鼻斜眼看他,走上两步,“你算什么东西?”扬鞭就打。
花逐天哪是个干挨打不还手的人,反手一把捞着了虎勾鼻的鞭子。
虎勾鼻没想到他敢还手,两下扯不出鞭子,大怒:“给我拿了!”
“将军高抬贵手,将军高抬贵手。”花长眉慌忙上前,侧身拦着冲上来的尸莲兵,就手扇了花逐天一个耳光,“兔崽子!你要把一族老小都害死吗?还不放手?”
花逐天愤恨地放开了手。花长眉拦在他前面。虎勾鼻倒也没想再打,他冷眼看着花逐天,忽地大笑起来:“不服气是吧?好,有性格,我喜欢。你的女人我先带回去,玩厌了自然还给你,哈哈哈……”一挥手,“带走!”
几名尸莲兵上来拉花百合,花长眉忙又去拦,只是赔笑:“虎将军,虎将军,这女娃子许了人的,与礼不合,您高抬贵手,您高抬贵手!”
“滚开!”当面的尸莲兵一推。
花长眉仰天一跤摔倒,却又飞快地爬起来,左手去腰里一掏,竟是一锭小银子,强塞在那尸莲兵手里,口中只是叫:“虎将军,您大人大量,放了这女娃儿。”他虽有了年纪,功夫却不弱,尸莲兵一推,本不可能推得倒他。摔一跤,乃是苦肉计,希望引起虎勾鼻的同情,又塞银子,伸手未必不打笑脸人,但伸手却绝不会推开银子,那尸莲兵手中抓了锭银子,虽然推推搡搡,用的力却小了许多。
吴不赊冷眼旁观,一切尽看在眼里,只不吱声。花逐天也看着,为花长眉的苦心悲哀,却更愤怒。无论如何,那是他爹,要给虎勾鼻赔笑脸,要假摔,他这做儿子的,心里怎么会好过。他胸膛剧烈起伏,咆哮的火山,随时都会爆发。
虎勾鼻虽狂不傻,自也看得透花长眉的作派,冷笑一声,忽地翻身上马。花长眉以为他真个放手了,却见他斜眼看过来,道:“花族长,现在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让这女孩子跟我走;二是我拍马就走。不过我下次再来嘛,嘿嘿!”他冷笑着,伸手拿起木箱子里的瓷瓶,转着圈儿看了一下,忽地松手。瓷瓶落下,正撞着另一个瓷瓶,“啪”的一声,两个瓷瓶同时碎裂。花长眉脸上变色,虎勾鼻啧啧摇头:“瓷瓶好看,就是太容易碎了。西洼花马较之这对瓷瓶,不知哪个更坚固些?”说到这里,他神情一冷,“我数十下,一……二……”
他一下一下数下去,全场上万人,无一人吱声。花长眉脸色惨白,花斑身子摇摇欲坠。虎勾鼻数到六,花百合忽地从花斑背后转出来,跪在花斑面前,叩了三个头:“爷爷,孙女不能再服侍你了,你自己保重。”
花斑老泪喷涌而出,扶着花百合:“百合——”刀子在割他心头的肉,他却没有能力阻止。
花百合到花长眉面前,跪下,也叩了个头:“族长,谢谢你这么多年对百合的照顾。爷爷老了,还请你多多照顾于他,百合给你叩头了。”
“百合,孩子。”花长眉眼中含泪,扶她起来,“是我无能啊。”
“百合,不要去!”花逐天狂叫,像一头疯虎般扑过来,边上几个花马族人都拦他不住。花百合转头看他:“逐天哥,我知道你喜欢我,我应你,若有来世,我一定嫁给你,但今天你若发蛮,却要害了阖族老小,我不能应你。”
她悲哀而坚定的眼神,如一只强力的手,阻住了花逐天的脚步。他猛然跪倒,双手插入泥中,以头叩地:“苍天啊,为什么啊?”
花百合扭过头,强忍着的泪却还是洒了下来,走向自己的小红马。虎勾鼻仰天狂笑,忽地又有一个笑声响起,竟把他的笑声压了下去。
“有趣,有趣!你们在唱戏吗?又哭又笑又叩头又捶地的,哈哈……”
大家闪目一看,却是吴不赊。这个时候他竟然打哈哈,花长眉以为他头伤发作,昏头了,低声叱道:“摇尾!”
花百合也回头看过来。吴不赊不理花长眉,却看着花百合,道:“你是花马族人吗?”这话问得怪,花百合当然是认得花摇尾的,愕然道:“摇尾哥,你……”
“你既是花马族的人,要跟人走,怎么不先问问我?”
花百合不知道吴不赊挑战族长成功,一脸迷茫:“摇尾哥,你……你……”
虎勾鼻却不耐烦了,瞪着吴不赊道:“你是谁?”
“我是谁?”吴不赊脸上忽地现出迷茫之色,摸着脑袋道,“对了,我是谁来着?”花长眉叹气,就知道他是头伤发作了。边上的小四儿却急了:“你是摇尾哥啊。”吴不赊恍然大悟:“是了,我是摇尾哥。”
“摇尾哥?”虎勾鼻嘴中念叨,这名字不熟,他念的声音不大。吴不赊却就听到了,偏生这回应得快:“哎,叫哥哥啊!乖,待会儿哥哥拿糖给你吃。是了,你这么大的宝宝,可以喝酒了吧?待会儿跟哥哥喝酒。”
小四儿“扑哧”一笑。花长眉暗中叫糟。
虎勾鼻勃然大怒:“作死!”纵马过来便要去打吴不赊。
花长眉闪身急拦,忽地眼前一花,定睛看时,前面一匹空马,马上却没了虎勾鼻。哪儿去了?听身后好像声音不对,急回头,却见虎勾鼻躺在地下,吴不赊一只脚踩在他胸膛上。论个头,吴不赊即便变做了花摇尾,仍比虎勾鼻要矮得一头小得一号。可他一只脚踩着,虎勾鼻却是挣动不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尤其他那个大鼻子,充血肿胀,更像一个霜冻过的大红柿子。他双手扳着吴不赊的脚,双脚乱蹬,却好像蜻蜒撼玉柱,莫想动得分毫。
花长眉大惊:“摇尾,快松脚!”伸手来推吴不赊。吴不赊身子却像座山,竟是推不动。吴不赊不理他,看着虎勾鼻“嘿嘿”一笑:“我的话你听到了吗?想带走我西洼花马的人,你问过我没有?没听到我的话吗?那你生着耳朵做什么?不如撕了下酒吧。”说着,他伸手去虎勾鼻脑袋左右两边一摸一撕,抬起身时,手中已捏了两只血淋淋的耳朵。花长眉本来还要加力来推他,突见他手中两只耳朵,惊得踉跄后退。倒不是他没见过血,问题是,见了虎勾鼻的血,这祸就闯下了呀!
花长眉大惊,虎勾鼻大叫。尸莲兵也反应过来了,当然是大怒,拔刀便冲了上来。虎勾鼻带的尸莲兵有两百多人,围在他身边的只有二十多人,其他人退在四五十步外,所以冲过来的就是这二十多人。花长眉心头正惊骇不已,尚没计较出个好歹来,眼前一花,又没了吴不赊的身影。
吴不赊迎着尸莲兵冲上去,他的速度快得不可思议。迎面的尸莲兵眼前一花,下意识一刀猛劈,却劈在了空处,突觉左腹下一痛,低头看,有东西,那东西好古怪的,像一圈半黑不白的黑绳子,又像一条盘起来的偷油蛇。真要形容得像点儿,就是一挂猪肠子。猪肠子怎么到了这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