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班的诅咒-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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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珠飞滴洒,化为花,复化为水,再化气而缈,归于自然。
柳儿听过有关洛神的故事,也在龙虎山见过“洛神行波图”,那图的侧页上便是抄录的仙由篇中洛神一段。洛神花是洛神所持之花,据说这是天生之花,洛神乃是持花而生,道成之后便以此花行法布水,此物乃是天地间百汇千流之指示,气化淋落之神奇。
“神花损,缺宝相,疆不全,神花损,缺宝相,疆不全呀!”张传道被余小刺咬住颈脉,口齿很是不清,其实就算说得清,别人也不一定就能领会其中意思。
柳儿听到张传道所说,有少许时候的愕然,随即脸色顿变,有无限的懊丧和后悔。紧接着马上稍蹲下身,低头在地上踅摸起什么来。
柳儿此时都不敢正视手中这枝晶莹的淡蓝色小花,千凶万险启出的那枝小花散发着淡淡的圣洁之光。她低首蹲下是为了寻找刚才被无影剑挑落的那枚花朵。从刚才张传道模糊的话语里可以听出,他是在说宝物有损,就算镇得凶**,也无法保证凡疆得全。
雨还在细密地下,却再没有一丝雨线落入余小刺断臂手掌中。那朵小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得完全像个水滴,或者说像个泪珠,晶莹剔透,纯净透明。当柳儿想再仔细看清时,那水滴晃闪了下不见了,如同随风而逝,只在沾满血渍的手掌中留下一个水滴状的痕印。
柳儿重新站起身来,轻叹了一声:“唉,洛神花入手,洗血留印,化气入无形循道。余大叔,你家的‘毁祖截脉’之厄解了!”
听到柳儿的话,余小刺眼角处流出一滴眼泪,和那洛神花朵化成的水滴很像很像。
“天赐奇宝,镇大凶除小厄,天之善,我幸行之。”柳儿说完这句话时,眼角处也流下一滴眼泪,也和那洛神花朵化成的水滴很像很像。
就是此刻,所有人都动了。
而最先动的竟是刚被刺瞎双眼的无头人,他显然已经弄清了周围情况,当然不会舍弃最后的机会,跳起身跌撞着朝柳儿的方向冲过来。
五侯见无头人动了,马上也跌撞着迎了上去。
第六节 水回天2
余小刺的动作很小,柳儿的话让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所以放心了,无忧了,拼命了,牙口间重新一紧,顿时血喷如柱。
张传道捏握住周天师咽喉的右手猛然朝自己回拉,虽然无力捏碎咽骨,**脖颈的两根指头却是拉断了颈脉气管。
周天师完全放弃了脖颈处的抵抗,拼尽最后的力气,再借助张传道的回拉之力,双手齐推。剑不但刺透了张传道的身体,而且还从缠裹住张传道的余小刺身体上穿过,将两人串在了一起。
柳儿的动作不快,却很小心,很决断。双手托着洛神花送到海际井的井口之上,然后轻轻分开双手,洛神花优雅地翻转着朝井下落去。
无头人虽然看不见,可功力还在,五侯原本就不是这样高手的对手,再加上受伤没有恢复,只是稍稍一碰,五侯手中朴刀便被击飞出去,人也滚下山坡。飞出的朴刀带着疾风对住柳儿胸口直飞过去,刚刚将洛神花放下井口的柳儿闷哼一声朝后飞跌在地。
五侯的阻拦没有成功,却让无头人的脚步稍稍转移了一点角度。所以无头人原本算计好的路数歪斜了,跌撞着直扑向了海际井的井口,在乱石一绊之后,扑跌而下,发出一声长长的尖细惨呼,在井中回荡许久。
随着一声轰响,周围霎时变得很静很静。
旁边山谷下叉流成旋的洪流嘎然而止,天涡收复成一个平静的水面,平静得就像是面镜子,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整个过程没有一丝声音。
细密的雨水也同时悄然止住,无风,浓湿的水气在缓缓沉淀。
天上厚重的云层在终于有了松动,在相互无声地挤压推碾着。
海际井中缓缓升腾出无数大小不一的水珠,排挤在一块儿,飘然而上。无数水珠在天地间形成一根和井口一样粗细的透明柱子,越升越高,直撞破厚重的云层,撞出一片绚丽的丹红霞光。随即,水珠化气而逝,融入霞光,融入天穹。那透明的柱子无声而来,又由无声中消失。
就在附近的一个山岭上,快速行进着的一队人停住了脚步。领头的青衣人静静伫立着,看到天上骤然出现的那片丹红霞光,眼中流露出东西太多太复杂,但最明显的莫过于懊丧,极度地懊丧。不过他的声音却没有像他目光那样,依旧平静如止水:“晚了,来不及了。回头,去找另一个。”没有人提出质问,没有人发表意见,整个队伍无声中调头,然后快速消失在山林之间。
井边的柳儿一动不动,滑倒坡下的五侯一动不动,余小刺、张传道、周天师也都一动不动。
余小刺彻底咬断了张传道的颈脉,“鳖对齿”已经对上了齿,早在没有对上齿的时候,张传道的血流就已快枯竭。张传道手指还在周天师脖颈之中,虽然已经无力,可破断了的血脉气管已经注定周天师生命的终结。周天师双手持着剑,刺中张传道的部位也许不能马上要了他的命,可刺透过后穿入余小刺身体的部位,却是马上就要了如同鼋鳖般硬汉的命。张传道和周天师依旧站立着,余小刺依旧缠裹在张传道身上。三个人依靠在一起,就像山坡上突兀立着的一块怪异石头。
一声沙哑的怪叫,打破了平静。匍匐在地的红眼八哥睿奕终于恢复过来,扑扇了几下翅膀直飞到对面山岭的林子中去了,主人已死,符咒破解,这畜生恢复了自由之身。
跌倒在地的柳儿手指微微曲伸了一下,朴刀的撞击虽然很重,却没能杀死她,只是让她在大力撞击和摔跌后昏迷过去,这一切都是幸亏有刺水铜甲的保护。
睿奕的叫声唤醒了柳儿,让她在昏迷中体会到一种解脱的感觉。睁开眼的她看到正在松散的云层间透出一缕缕霞色,血红血红地。
五侯从坡下爬到柳儿身边时,柳儿已经站在一块突起的平石上,静静注视着西南方向的岭头,那上面有独自而立的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摇曳的柳树让她的心情如此的宁静放松。
“去哪里?”五侯的问话虽然简单,却让柳儿一时间想到了太多太多,过去的,现在的,老爹没了,家没了,自己该何去何从?
“或许……”柳儿缓缓抬起手臂,朝着一个方向指去,“或许我该去那里,我是从那里来的。”
五侯顺着柳儿的指向,他只看到岭头上的一棵柳树,在西南方向。
《福建东岭区水文载本》记有:“东区岭多匝连,每年洪期早,遇淤则泛滥四边乃及平野。民国始时,连绵雨期,水文巨变,洪道转走,尽趋于东,入渠入河入海,再无泛滥之势。原民皆安。”
千岭山区流传,民初大洪,众流聚集,推山倒岭,势要毁尽生灵,化山为泽。幸得老天开血眼,悯怜苍生,收所汇流洪,瞬间其势尽灭,大水消于无形。
至于张传道所说“神花损,缺宝相,疆不全”,综观现今东南之局,似乎是暗应了台湾至今未归于统一之缺憾。但天运还须人为,宝相有损,人力可补,此“疆不全”之厄终究会有破解之日的。
七月流火,阳中盛。初七,火曜日,无风,雷动西北。
黄土之地,被烈日晒得面土尽浮,人踩在上面很是松绰。浮土中的热气不断顺着裤管往上涌,像是要把衣裤鼓胀起来,可它让人流淌下的汗水偏偏又使得衣裤都粘附在皮肉上,扯都扯不下。
近处的黄土沟,被晒出了龟背般的裂口,从中蒸腾出的热量,让远处的黄土丘看上去很恍惚。
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两棵树冠很大的树,相互间离得很远,总要在十几个树影的样子。
两棵大树,一棵是榆树,另一棵也是榆树。树和树不一样,在这样贫瘠的黄土地上,能长出如此枝繁叶茂的大树很不容易;榆树和榆树也不一样,一棵枝展叶绿,可以给人带来一点稀罕的阴凉清爽之气;一棵枝垂叶涩,笼罩着的却是一种阴毒死亡的气息。
其实那棵笼罩着阴毒死亡气息的榆树真正与另一棵树不同的不是枝叶,而是上面悬挂的榆钱儿。那无数的榆钱儿的颜色不是碧绿的,也不是枯黄的,而是暗红的,而且那些榆钱儿会无风自动。
第六节 水回天3
“榆钱儿”的动不是想象中的摆动,也不是抖动,而是蜷曲着,扭转着,收蠕着。树上也有一动不动的,那是大枝杈上蹲着的一个人,一个衣衫褴褛脸色青白眼睛血红的人,口中还衔着一根红线头。打眼就能看出,这人和那些“榆钱儿”有着很重要的关系,因为他的模样装束乃至表情姿势,都和哪些“榆钱儿”一样的诡异,让人看着就心中发怵。
“榆钱儿”是活的,这点看到的人都能肯定,只是它们的真正来头却没几个人能说出来。它们真正的名字应该叫“树棺蜈蚣”,江湖上则大多叫它们“尸血蜈蚣”。在南疆,有一族的风俗是将死者棺木搁于大树之上,谓之树葬。但不知道是棺木原因还是大树的原因,有些棺木上树后不久,其中就会有暗红色蜈蚣从缝隙中爬出,其形很似榆钱儿。有人说此蜈蚣为死者魂魄所化,也有人说这是他们族人在棺中放入的护棺活蛊。但不管哪种说法正确,反正从有血蜈蚣开始,就再无人敢接近搁棺之树,因为这种蜈蚣周身剧毒,触之即亡。《异虫谱》、《南疆游闻见记》中均有此记载。
此时树下也站着一个人,银白色头发虽然梳理得一丝不乱,却已经沾上了累累黄色尘土,脸上的汗液也粘附上黄土尘,让带些笑意的脸庞显得有些森然。那人手中持一把闪着淡蓝锋毫的笑脸鬼头刀,刀柄上所挂大块红绫比树上人的眼睛还要红。
树下的正是笑佛儿利鑫利老头。利老爷子虽然不知道头顶那些红色“榆钱儿”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那个血红眼睛的人是什么底细,但他却知道自己不用害怕,因为不管自己面对的是虫子还是人,他们已经在自己之前害怕了,是害怕自己手中的刀,害怕自己刀上的红绫。
不单是利老头知道自己面对的局势,其实周围有好多人都看出来了,或者是感觉到了,笑脸鬼头刀以及那块血色染红的红绫所挟带的杀气和血气已经完全将树上的人和怪虫压摄住了。
离这树大概有十几步的地方,一个萨满模样的人呆立着,他的衣着相对与这样的天气肯定是太暖和了点,也许从开冬以后就没舍得脱下件衣服。他的眼神是散落的,因为根本没人看得出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何处。他的眼神又是集中的,因为所有接触到他目光的人都有种被他盯视的感觉。
与他对峙的是聂小指和一个白净的年轻人。聂小指的变化不大,这和他曾经长期在滩涂上讨生活有关系,那种环境中很多时候也是日晒沙拂。而另外一个年轻人的装束打扮和独眼倪老三很像,就连拿在手中的“雨金钢”和背在背上的梨形铲都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披风是土黄色的,就像此地的层层黄土。这人是倪家老七,倪三的堂弟。让家里派出寻倪三,后来路遇龙门涧鬼谷中道观的住持老道,这才打听到,说是倪老三随鲁一弃、穆天归一行人往西而来,会在咸阳城外渭水边十八里营聚合,这才赶到此处,找到王副官他们一行,一起在这里直等到鲁一弃他们到来。
倪七没等到倪三,却也没有走。因为他多少也知道倪三走这趟的用意,现在既然倪三已经无法在协助鲁一弃了,他当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在两棵大树和黄土沟的之间间,还有一群人和一群驴、马。人群的最前面是贼王夏瞎子和王副官,后面跟着的都是那些勇悍的士兵,个个荷枪实弹,严密警戒着。从打北平开始到现在,今天是第一次由鲁家这边在人手上占到优势,可是不知为何,瞎子心中还是有许多不安,一颗心扑荡得厉害。
鲁一弃此时正坐在有阴凉清爽之气的树下,可他却并不比站在其他地方的人舒服,因为有一股气相以凌厉之势包围着他、压迫着他,这一切都让他的心理和精神不能有丝毫的松懈,必须不断调整状态去顺乎自然去承受这一切,他已经谨慎小心到了每一次呼吸。
很难说那股气相是怎样的气相,虽然鲁一弃已经不是第一次与之相遇,却始终参不透其中蕴含的意义,是王者之气?道者之气?还是富贵之气?雅士之气?抑或许是这种种气相都有部分融入其中,抑或许它根本就是这种种气相的总和。
鲁一弃将身体再往椅背上靠了靠,这样让他觉得更加惬意些,也让他的状态调整得更加地自然。透过单层的老帛纱布褂子,可以从后背上更多感觉到座下这把清式花梨木椅子的清凉,特别是椅背上蝠形雕嵌花纹大理石的圆盘,他能从上面感觉出自然石色花纹显幻出的神仙居般的意境,这让他更加地放松,心境更趋玄虚之道。
面前的花梨木桌也是嵌的大理石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