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歼情记-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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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我,我也是从堡中逃出来的。”
“姑娘既不愿说,在下也不勉强。哦!咱们何不携手外闯!也许可以脱险?”
姑娘收了剑,微笑道:“江湖上传说的谚语,尊驾当不会不知?七大绝域五大堡,八怪七魔三奇妖。七大绝域中,九幽堡是五大堡之一,也是七大绝域的九幽魔域,堡主李文宗,也是七魔之一。你想想看,进入九幽魔域的人,岂能幸免?”
“话是这般说,可咱们岂能等死?即使钢刀加颈,刀落下前的刹那间,仍需挣扎求生。”
“哦!尊驾不愧是广信府葛家的子孙,果然有大丈夫的气概。”
“不敢当,姑娘谬奖。这确是在下由衷之言,在下热爱生命,决不甘心束手等死。”
“葛大侠,别忘了妾身是一个女流。”
葛春帆一怔,道:“恕在下愚鲁,难道女流之辈,就不该热爱自己的生命么?姑娘……”
“难道你不知九幽天魔的底细?”姑娘反问。
“在下不知,天下间知道九幽天魔的底细的人,还未曾听说过,难道姑娘知道?”
“葛大侠是否认识八怪?”
“在下略有耳闻,只见过穷酸司徒威,其余无一面之缘。”
“八怪是一僧一道,两女四男,除了僧道之外,都是复姓,极易记忆。那两女之一的姹女司马碧瑶,在八怪中年岁最轻,只有三十来岁,见闻极为广博,我就是在她那儿听来的。”
葛春帆感到这位少女不仅明艳,而且知之甚多。他的妻子已落在九幽天魔之手,吉凶难料,自然急于知道九幽天魔的为人,遂问道:“姑娘可肯见告?”
姑娘凄然一笑,幽幽地感慨道:“那九幽天魔雄才大略,英雄盖世。唯一的缺点,便是喜爱头上有一把刀的“色”字。你想想看,如果……”
葛春帆只感到心向下沉,失色大叫道:“完了!明瑾!明……”他以手掩面,叫声如中箭的老猿哀啼。
女郎幽幽一叹,呼出一口气道:“走吧!我们闯。葛大侠说得不错,生命值得珍惜,值得热爱,在钢刀临颈一口气未断之前,仍得全力自救,走!唉!冤孽。”
她这一声冤孽,不知是何所指?葛春帆心乱如麻,也不深究,茫然地举步,脸上痛苦的线条令人叹息,他的英风豪气似乎一下子全消散净尽了。
两人到了转角处,近石壁的角落里,一看盘坐着一个脸色如古铜,身穿青摄的带剑人,瞪大着死鱼眼。半歪着脑袋,张大着口中已泛灰黑的大嘴,不言不动,呼吸早就停止了。
春帆抢先走近,伸手一扳尸体的肩膀,尸体应手便倒,臀下出现一张便笺,字迹入目。春帆低头念道:“山东大盗宋清,补入地狱岭枉死鬼之名下,限七日后方可投下奈河,大总管上官。”
“咦!是被杀呢,还是自杀?”
“哎!纸上的口气,明明是被杀的,何用多问?九幽绝域的北谷,叫做地狱岭,被杀的人,有名单一一详记。”姑娘随口答道。
姑娘说的话,反而引起春帆的疑心,讶然道:“哦!姑娘似乎知道……”
“我也是从姹女司马碧瑶处听来的,何足怪哉?走吧!”姑娘急急接口,看了他一眼。
降下了最高点,小径婉蜒下降,仍沿飞崖而行,可以看到三里外一段小径,在滚滚奈河的左面绕过一座山嘴,那儿距水面已有足五丈高下。
降下一处小谷底,蓦地一声吼啸,小谷中突然闪出三名手执托天叉的怪人,和两名奇形怪状的小卒。小卒手执狼牙棒,现身的身法,令人心中生寒,似乎脚不沾地,一闪即至,等看清人影,五个怪人已到了路中,迎面截住了。
春帆大吼一声,火速拔剑。
可是晚了些,五个怪人看到了少女,怪人眼中现出惊诧的神色,一声厉叫,突然向小谷如飞而去,一闪不见,隐没在密林荒草中。
春帆不知其故,顺怪人的视线扭头看去,看到少女脸上的怒气仍未全消,心说:“这少女好怪,她对谁发怒?对出现的怪人么?”
“快走!”少女的喝声惊断了他的思索。
他急掠而过,到了谷对岸,突听后面少女急叫:“小心,躲!”
他本能地扭身回视,看到崖上有黑芒向下落,斜飞而下,正向他的背心。
那是一把三股托天叉,叉沉力猛,来势凶猛,假如不是少女出声招呼,托天叉又毫无疑问会贯入他的后心。他向侧急闪,才躲过致命一击。
“铮”一声暴响,钢叉没入地尺余,叉柄一震即止,碎石激射,好厉害的一击,力道委实骇人。
他知道不可久留,放开脚程向下飞掠,不久便到了先前可以看到的山下小径了,下面五丈余宽奈河的水,浪花飞溅,向北汹涌急泻而下。
前面仍是无尽的丛山,古木参天,山势向下降,河谷也愈走愈下,但顺河谷前望,可以看出河谷在逐渐开阔,河床也逐渐增宽。
春帆运轻功疾走,暗暗叫苦:“天哪!走了这么许久仍未出山区,怎么不见人烟和村舍?天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是山西呢?还是河南?不管山西或河南,似乎不该有石山,这一带并非全是黄土的山岭哪!”
转过一道崖壁,他大吃一惊,路当中,一个头挽道士髻,以黑巾蒙面的高大人影背手而立,腰带上系着一把古色斑烂的长只剑,露出一双阴森如鬼的眼睛。挡在路中如同阴魂出现,那一身黑袍象黑僵尸的怪袍。
他本能地伸手拔剑,突觉身后剑气着体。
同一瞬间,他听到黑袍蒙面人重重地哼了一声。
在同一瞬间,他又听到身后的姑娘,突然暴发出一声娇喝:“着!”
同一瞬间,他感到脊骨一麻,接着是天旋地转向右一歪,“当”的一声长剑落地,知觉全失。昏迷中,他觉得身子向下沉,心向上顶,“哗”一声水响,他便人事不省,冰冷的河水并未令他更苏醒。
不知经过了多久,他似乎感到躯体在飘摇,黑色的浪潮汹涌,淹没了他,模模糊糊地一无所知。
黑色浪潮!他在和黑色挣扎,神智始终全未清醒。
终于,他感到眼前黑色浪潮退去了,却见到模糊的云雾似的怪影。
“明瑾!”这是他叫出的第一句模糊的声音。
接着,他又昏过去了。许久许久,眼前云影渐渐消退。身躯仍在飘摇,神智仍不清晰。
首先,他看到了眼前有人影幌动。
“水!给我水!”他能说话了。
“谢天谢地!这人醒来了。”他耳中听到了人声,是一个苍老的喉音。
一碗冷水送到了口边,他咕噜噜地喝干,神智一清,他想爬起,但似乎身躯不是他自己的,不听指挥。
“我怎么了”他骇极大叫,声音连他自己也感到刺耳。
一双手扶起了他,先前的声音在耳畔道:“青年人,你的脊骨已断,且在水中浸的太久,你……已残……废了!”
这人说话声音甚轻,但在他耳中却如焦雷般暴响,心中一急,眼前金星直冒,双目一翻,昏厥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醒来,双目瞪的大大地,泪水象山洪般流湿了衾枕。
许久许久,他用似乎来自天外的陌生声音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快到南昌了,目下你身在船上。”先前的老人答。
“南昌?我是怎样在船上的?”
“青年人,老朽是九江平安船行的船老大,早些天在九江府,有一艘武昌来的货船,将你带到船行,主人便将你交给老朽,托老朽带至南昌,交与南昌府熊大官人。”
“老伯可知小可……”
“据主人说,你是另一艘船救起的,你身上的两个百宝囊都未丢失,囊中藏了你的路引,载明你是广信府人氏,是广信名族的子弟,路引上并载明你是到太湖访友的,却在大江中出现,且身受重伤,所以不敢报官,托老朽带至熊大官人处,其他琐事老朽便一无所知了。”
“小可的百宝囊呢?”“在你的枕畔。目下你的手还不能动弹,不必……”
“请告诉我,囊中可有一本菩提真经?”
船老大取过两个青囊,打开细看,说道:“没有,只有一些药瓶,一枚古怪的八寸有翼铜锥,七只八寸长的三棱针,一些金银。听说,原本有八只三棱针的,但只剩下七只了。”
“糟了!菩提真经丢了,我如何向湖广唐家交代?”他绝望地想。
南昌府熊大官人,是他的妻子萧明瑾的舅父,姓熊名良字世耀。在府城中,他是名门大族,拥有不少日产和店铺,但是很少能看到他在江湖上露面。他在鄱阳湖滨建了一座隐秘别墅,被称为虚幻庐主。在武林中,虚幻庐主熊世辉的大名,足以和八怪七魔三奇妖相提并论,但他很少和武林朋友往来,与世无争。他有一具古琴,琴艺之精,号称守内一绝。说可以降龙伏虎,以音杀人。
“老丈,目下是三月的那一天?”他问,想从日期中找出九幽堡主地所在。
“老天,目下已是七月十三了。”船老大答。
他在太湖被擒是五月初,在九幽堡被释放是六月初,想不到从中剑落水至目下为止,已过了将近两个月了。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咬牙切齿地自语道:“我会记得那些地方的,让三弟替我报仇。夺妻之恨,那畜生!一剑伤残之耻,那耳有珠砂痣的贱女人!”
他以为是那位少女向他袭击,因为他听到姑娘喝了一声“着”。除了她还有谁?蒙面人在前面根本没动手,伤在身后便是证明。
八月初,葛府的仆人纷纷外出,仆仆风尘,去找三公子葛春风的下落。
一封书信同百宝囊,送到了湖广宝庆府唐家。唐华的父亲唐景隆,带着次子后坚,奔向广信府。
唐华的弟弟唐坚,是八怪中的醉佛忘我禅师的弟子。醉佛在南岳铁佛寺,唐坚从八岁起便从师学艺,岁尾方回家省亲,受艺十二年,二十岁艺成返乡,与父母团聚,春正月一过,便挂剑邀游天下,一游四年音讯全无。
唐华和妻子谭淑真出外身找乃弟的消息,手足情深,千里奔波,找到了铁佛寺,从醉佛处带回菩提真经秘诀,岂知下山之隙,被人掳到九幽堡,终至夫妻魂散九幽魔域。他的弟弟唐坚,却在他离家半月后倦游归来。
由于唐华出身于武林世家,唐家的暗器三棱针名震江湖,剑术出自家传,可与武当的八卦剑法并驾齐驱,在湘西,唐家影响潜势力极大,湖广的武林之中,唐家势力举足轻重尽人皆知。
武林风波大起,九幽魔城的消息第一次传出江湖。
葛春帆因双亲已经逝世十八年,原有兄弟三人,他自己居长,年纪二十望三。二弟春虹,但在四岁时被人从府城拐走,生死不明,如果仍在人间,该是二十二岁的青年人了。三弟春风,今年二十岁,自幼随隐居西鄱湖的鄱阳渔隐公冶申学艺,每年岁尾回家省亲一月,目下已单人独剑到江湖历练去了。鄱阳渔隐公治申,与葛家是世交,他的行踪令人莫测,除葛家外,极少与人往来,要找他的下落,确是困难。
这里且表表浙江的括苍山。
括苍山,在台州府城西面四十里,也叫苍岭,真隐山,天鼻山等等。这座山不但在唐朝大大的有名,甚至在汉朝便已为世人所知了。
苍山面对永安、缓旁有一条路,左至仙居乐,过丛山峻岭抵处州府。右面到府城,只有三十里左右。
山北临溪一面,修建了一座小得不能再小的道院,叫作“天知院”,在玄门弟子中,以“天知”命名的宫、观,曾未有。
这座道院真不象话,窝囊透顶,茅草为顶,垒木为墙,板为案,扎枝为几。院分两进,前一进占地有两丈见方,只供了一位神仙,纶巾鹤氅,袍带广阔,五官端正,方面大耳。神仙上写着王方平的号、名、佛,天知道王大仙本人是不是这付德行?
后一进和前进大小宽窄差不多,住了三个人,一个是照管门户的香火道人,另一个是终日睡大觉的干瘦老道,还有一个壮得象头猛狮的小伙子。
三个人照管着这座天知院,终年不见有香客上门,也幸没有香客,多一个人只会将这座天知院挤破。
院中一年四季,不论昼夜冷冷清清罕见人影。香火道人白天开门,夜间关门,关门不是防贼,是防窜来两条蛇影响安眠。之外,不见他人的面。
至于那位不会念经只会睡大觉的院主,附近的村民,似乎不知有他这么一个人,总之,村人对他极为陌生。
唯一不同的是猛狮般的小伙子,院门一开,他便将附近的落叶扫得干干净净,接着是上山打柴,或者下山到府城买油盐柴米,他的勤快极得村人的好感。
小伙子人生得俊,有近八尺的身材,剑眉入鬓,大眼睛清澈明亮黑多白少,鼻直口方,上唇留着一丛只可算是乳毛的胡子。古铜色而透红的脸膛,和他身上的虬结肌肉相同。平时他极少穿上衣,露出一身虎人的结实骨架和肌肉,两百斤的一担柴,他两根指头便可丢入院后的柴堆。
小伙子壮得象头猛狮,为人极为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