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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昨夜之灯-第12章

小说: 昨夜之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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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父亲,仅仅因为他不喜欢他?还是因为叶刚曾是他的“情敌”?是了,从“情敌”变为女儿的男友,这使他太难堪了!这就是父亲,他只是不能忍受这种难堪!“你一定要和他断绝来往!”徐远航再说,声音里已带著强烈的命令意味。“不,不,绝不。”“你被鬼迷了心了!”徐远航气冲冲的站起来,满屋子乱走,语气已非常不稳定。“你知道,叶刚不是你幻想中的人物,他儿戏人生,玩弄感情,他和你的恋爱,永远不会有结果!”

“我们又兜回到老问题来了,”雪珂无奈的说:“你所谓的结果就是婚姻!”“那么,你所谓的结果是什么?”徐远航烦躁的问。

“我没有所谓的结果,”她沉声说:“结不结婚对我都没关系,我只要两人相爱。”“如果有一天他不爱你了呢?”

她怔了怔,抬眼看父亲。

“像你不爱妈妈时一样吗?你们结过婚,那时你怎么做的?”“雪珂!”他怒喊:“好,今天我没办法和你讲理!我自己立场不稳,说什么你都不会听!你走吧!我不跟你谈了。但是,我告诉你——”他强而有力的说:“我会不计代价让你们两个分开!你不听我,没关系,我会找叶刚来谈!”

雪珂扬起睫毛,不信任的看著父亲。

“你不会的!”她说。“我会!”徐远航坚定的说:“我会叫他离开你,我会告诉他他正在摧残一个美好的生命……”

“他不会听你!”她再说。

“是吗?试试看!他会听我!”徐远航奇書網電子書盯著女儿。“他会听我,因为在他骄傲的外表之下,他有一颗根本不能面对现实的、充满自卑感的心!我会唤醒他的自卑感!我会的!”

雪珂惊愕万状的望著父亲,忽然浑身冰冷。她体会出了一件东西,父亲有一句话可能是对的,在叶刚骄傲的外表下,他有颗自卑的心!她觉得从内心深处冷出来,一直冷到背脊上。她直直的看著徐远航。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样恨他呢?为什么要这样仇视他呢?忽然,她觉得,自己可能做错了,她不该和父亲吵,不该说些强硬的话,这只能刺激父亲使他更生气,她该软化一些,她该去“求”父亲谅解。她呆了好几秒钟,然后,她走过去,握住了父亲的手。

“爸爸,”她的声音软了,软软的充满真挚的恳求。“不要那样做。求你不要。这些年来,我虽然没跟在你身边,但是,你一直知道,我对你有多崇拜多依恋的。依恋得连你和林雨雁结婚,我都吃醋。爸爸,你不要去做一件会让你后悔的事。如果你真拆散了我们……”她忽然哽塞了,泪水涌进眼眶中,她激动的,呜咽的说:“我会恨你,恨死你!而且,如果你真拆散了我们……我的生命,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你去做,做到了,我自杀!”“雪珂!”徐远航惊喊,被她这几句话完全吓呆了。“你在威胁我……”“是威胁,很认真的威胁!”雪珂抓起桌上的皮包,转身往大门跑:“不过,我会说到做到的!我一定会!”她用手著嘴,哭著跑出了徐家的大门。

这天晚上,当她和叶刚在他那公寓里见面的时候,她的心情仍然没有平复,她看起来苍白、疲倦、而憔悴,她眼底有失眠的痕迹,下巴尖尖的。她眉端轻蹙,举手投足间,都带著种说不出的哀愁与无可奈何。叶刚注视著她,很深刻的注视著她,她所有的烦恼,都没有逃开叶刚的眼光。“什么事?雪珂?”他柔声问。“你有心事。”

“嗯。”她轻哼著,斜靠在沙发中,看了叶刚一眼。叶刚的眼神温柔而细腻,带著宠爱,带著怜惜。和叶刚认识这么久,她熟悉他每种眼神,无论何时,他眼神中总是带著抹令人莫测高深的冷傲。即使在他最热情的时候,他也有这种冷傲。可是,今晚的他很温柔。唉!在他这样温柔的时候,何必去破坏气氛呢?她捧著茶杯,啜著那清香而沁人心脾的包种茶。逃避的低语了一句:“没有事。”

他从她手中取走茶杯,用双手紧紧的握了握她的手。再举起手来,轻轻的拂开她额前的一绺短发,托起她的下巴,他很仔细的看她的眼睛。“你知道吗?雪珂?”他说:“你的眼睛藏不住秘密,每次你心里不高兴或烦恼时,你的大眼睛就变得迷迷蒙蒙的,而你那很黑很黑的眼珠,就会变成灰色。现在,你的眼睛就是这种情况。告诉我,是什么在困扰你?是那个七四七吗?”

是的,七四七也是问题,七四七总让她有内疚和犯罪感,七四七总让她心中痛楚而惶惶不安。

“不完全是七四七。”他低声说:“你还有另外的问题……”他又在穿越她的思想了,这种穿越力是让她又惊异又震动的。从没有人像他那样能看透她!“为什么不说话?是——”他犹豫的吐出来:“是我让你受委屈了吗?”

她惊跳的抬眼看他,他那深邃的眼光那么深刻啊!他的每个凝视都让她心跳,让她心动,让她心酸。这种眼光不许看别的女人啊,如果他有一天变心,她也是只有一条路可走了。她想著想著,眼眶就湿了,睫毛也湿了。是的,不要他的保证,不要他的承诺,不要他有负担,不要他的契约,不要世俗的一切东西,……什么都不要,只要他爱她!但是,正像妈妈说的,“爱”里面难道不包涵承诺、负担、保证吗?她注视著这对深邃的眸子,问不出口,说不出口,只是痴痴的切切的注视著他。这带泪的凝视使他震动而不安了。

“雪珂,”他低唤。“什么事?什么事?告诉我!请你告诉我。”他吻她冰冷的手指,吻她冰冷的面颊,吻她冰冷的唇:“你怎么浑身凉凉的呢?”他问:“你冷了吗?我拿件毛衣给你披一下。”她拉住了他。“别走,”她哑声说:“我不冷。”

“你冷。”他说:“如果你的身体不冷,就是你的心情很冷。”

“你这么能看透人呵!”她说:“那么你一定看透我所烦恼的事了。”“不。我看不透。只猜得出——反正,与我有关?”昨夜之灯17/30

“是,与你有关。”她想了望。“不过,我不要你困扰,我也不要你介入,所以,你不必再问我了。”

他著她。“是你母亲还是你父亲?”他忽然问。“他们反对你跟我来往吧!因为我是个不负责任,痛恨婚姻的人!跟我在一起,你的未来会变得空洞而危险,本来,我就是个空洞而危险的人。是吗?他们反对了?他们责备你了?他们要阻止你掉进陷阱,怕你永世不得翻身了?”她迅速的看他,扬著睫毛,满心惊诧。“你……”她嗫嚅著,浑身软弱而无力。“你什么都猜到了!”他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突然间,他站起来,一个人走到远远的窗边去。他燃起了一支烟,开始急速的吐著烟雾,用手撑著落地玻璃窗,他望著窗外的景物;在夜色中,台北市的万家灯火正在闪烁著。他就那样站著,眺望著万家灯火,抽著烟,默然不语。她注视著他的背影。有些心慌,有些痛楚,有些迷惘的注视著那背影,心里疯狂的想著:爱是什么?爱是什么?爱到底是什么?一句承诺真的那么可怕吗?一句保证真的那么可怕吗?即使“生死相许”也不肯有句誓言吗?母亲提出的问题开始在她心中激荡;即使“生死相许”也不甘心被套牢吗?你真爱我?你真懂得爱吗?忽然间,她迷惑的想起,七四七那天对她表白“爱”意,自责不该吝啬于说“我爱你”这句话。可是,叶刚对她说过“爱”字吗?他承认过爱她吗?他说过“要”她吗?她浑身冷颤。他仍然站在那儿,死命的抽著那支烟。她也死命的盯著他的背影。怎么?她居然无法摆脱父母给她的影响,尽管她在父母面前强硬而坚决,此时此刻,她却软弱得一点信心都没有。他爱她吗?他要她吗?真正爱她吗?真正要她吗?

忽然间,她再也坐不住,从沙发中跳起来,她奔向他,想也不想,就从他背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把面颊贴在他的背上,她颤栗的低喊:“叶刚,你到底要不要我?给我一句话,让我可以去回答我的父母!”他浑身都僵硬了。背脊挺直,他站立在那儿动也不动。她的心往地底沉下去,沉下去,沉下去……无尽无止的沉下去。他是谁?叶刚?一个名字?一个敢爱而不愿被套牢的男人?她的心继续往下沉,继续往下沉。回答我啊,叶刚!不要这样沉默,叶刚!倏然间,叶刚回过身子来了,推开她,他迳直去桌边熄掉了烟蒂。然后,他抬起头来,瞪视著她,他的眼神变得那么凌厉,那么冷漠,那么阴沉,所有的柔情蜜意、细腻、温柔……全体不见了。“原来,你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他急促而尖刻的说:“你和她们都一样!如果我对你表示了感情,你就急于要捉住我!你要我给你父母一句话,给他们什么话?”他提高了声音,怒气飞上了他的眼角。“我一生不向任何人交代什么!我没有骗过你!我不能给你父母任何话!假若你要做个乖女儿,回到你父母身边去!回到七四七身边去!我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会为了见鬼的爱情而把自己关到笼子里去!即使为你,我也不会!我以为你是与众不同的,我以为你和我是同一类人,我以为你是脱俗而超然的,结果,你要的依然是一般人所要的东西:“婚姻,保障,诺言,和一个被你拴著鼻子的男人!”他重重的摇头,声色俱厉。“不!雪珂,我懂了!我认清你了!我要不起你!”她仓皇后退,仓皇的仰头看著他,仓皇的退到门边。她的身子紧靠著门,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张开嘴,她想说什么,却吐不出声音。她眼前的叶刚,忽然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那么缥缥缈缈……她无法整理自己的思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但是,她内心深处却那么尖锐的体会到“受伤”的滋味。爱是什么?爱到底是什么?她不了解了,她完全不了解了!她也无力于去想,去研究,她被自己那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加重的“受伤”感所挫折了。她被自己那挖心挖肝般的痛楚所征服了,张著嘴,她只是不停的吸气,半晌,她才“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彷佛”是发自她的嘴中:

“你不要我,你从来就没有要过我,爸爸妈妈对了,你对我只是逢场作戏!你没有爱我,你不敢爱我,因为爱的本身就是责任!我也懂了,我也懂了……”

“是!”他大声吼,面部的肌肉扭曲了,眼光更加凌厉了,眉毛可怕的结著,整个脸孔都狰狞起来:“我是魔鬼!我是专门玩弄感情的魔鬼!你懂了!你懂了你就赶快逃!”他逼近她,那狰狞的双眸在她眼前像电影特写镜头般扩大。“你对了!我只是逢场作戏,爱得久,就是戏演得久,我的爱里没有责任!你要负责任的爱,去找你那个民歌手!去呀!去呀!去呀!你不要在我面前来折磨我,你去!快去!”

她整个人像张纸似的贴在门上,她已经退无可退,仰著头,她继续睁大眼睛瞪著他。心里痛苦已极的体会到,这就是结束。这就是结束。这就是结束。她受不了这个!或者,她从没有得到过他,但是,她却承受不起这“失去”。忽然,她觉得骄傲和矜持都没有了,忽然,她觉得自己卑微得就像他脚底的一根小草。忽然,她觉得只要不“结束”,什么都可以容忍,什么都可以!她挣扎著,费力的、艰涩的、卑屈的吐出了几个自己都不相信的句子:“我……我错了。不要……不要赶我走!请你……不要生气,我……我不要你负责任,不要……诺言,不要……不要……什么都……不要……”

“你撒谎!”他大喊,凶恶而暴戾。连她的卑屈都无法使他回复人形。他又成了那个会“乱箭伤人”的怪物,他所有的“箭”都对她射过来了。“你要的!你什么都要!你是个假扮清高的伪君子!你虚伪!你庸俗!你平凡!你根本不是我心目里的女孩!我轻视你!我轻视你!我轻视你!”他对她狂喊著。“不!不!不!”她摇头,拚命摇头。“叶刚,”她喃喃低唤,苦恼的伸出手去。“叶刚,叶刚,不要吵架,我……我……”她被自己那卑微吓住了,喉咙哽著,神志昏乱,她吐不出声音来了。“你走!”他狂乱的推开她的身子,粗暴的打开大门。铁青著脸,双目圆睁,他对著她的脸再大吼了一声:“你为什么不滚回到你原来的地方去!”

她用双手抱住耳朵,终于狂喊出声:

“你这个疯子!你这个刽子手!你杀掉我所有的感情了!我走!我走!我再也不会回来,我再也不要见你!我走!我走!我走!……”她终于返身直奔出去。昨夜之灯18/30

12

深夜。雪珂是怎么回到家里的,她完全记不得了。只模糊记起一些片段的事,自己曾去搭公共汽车,曾走过一段长长的路,曾站定在某个街头,毫无目的的数街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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