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到-第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少帝战战兢兢地站在面无表情的邵太师面前时,太保找了张长椅坐下,一边听着两人的对话,一边拿起邵太师搁在一旁的羽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凉。
瞪着邵太师手中的书册,少帝头皮发麻道:“呃,我读了一些民间刊行的书籍。”
“比方说,专记皇室旧闻的《皇朝见闻录》?”微扬手中的书本,邵太师问。
“那是其中之一。”反正在太师眼下是瞒不住什么事的,少帝干脆承认道:“我还读了听雪楼刊印的《麟之趾》……那一类的。”没讲是谁帮忙去宫外买回来的,反正他是帝王,自然会想出办法弄到这些在民间流行一时的刊物。
“啊,小说,稗官野史。可以说一说陛下的阅后心得吗?”
所以,大师只是来拷问他的读书状况?“太师是真的想听,还是来责备朕的?”
想保护自己的尊严时,他会自称为“朕”,不知道他注意到没有?太保心想。
太师看不出喜怒地扯唇一笑。改问:“那本书,好看吗?”
少帝表情顿转。“好看!《麟之趾》这书里讲的是一个乱世里的改革者凭借他不可动摇的决心,号召群英创造出一个符合众人理想的国家……”
完全没顾虑到,在过去,这本鼓励推翻暴政的《麟之趾》曾是历代禁书令中的头号黑名单,少帝兴致勃勃地说着。
听着少帝眉飞色舞地陈述书中的内容及阅后感想,太师始终保持一抹淡持的微笑,既不插嘴,也不评断,就只是听着。
直到少帝自己发现了太师的沉默,才赶紧下结论道:“呃……其实这些民间文人写的小说,大多反映了他们怀才不遇或是愤世嫉俗的心理;而这一类的故事之所以会深受民间百姓喜爱,一再传抄刊印,必定是因为其中有某些东西触动了他们。”
“说得不错。”太师点头道:“可是,《麟之趾》是远古时期的云麓书院门人所写,原意是要透过通俗刊物宣扬君王世袭制度的不可信赖,作为皇朝之君,读这样一本曾被历代国君禁绝的书,陛下难道不会有些不安吗?”
少帝缩了缩肩膀,立即明白,如果他没有给出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太师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万一太师告诉太傅他偷看了禁书,光想到要对太傅解释一大堆,他就觉得苦恼。
握了握拳,他决定按自己的心意回答。“没错,虽然先皇曾经禁过这本书,但朕以为,一味禁绝,是没有办法真正了解百姓的心声的。”
“哦?”太师作洗耳恭听貌,好像很有兴趣的样子。
“是的。就像娄相在牛车上悬上铜铃,好让百姓随时可以陈情一样,民怨这种事情,只要有适当的管道可以抒发,就不至于铸成大错。否则朝廷何必年年耗费人力物力,就只为了疏通那条容易淤积泥沙的京川呢?被堵塞的民怨有如洪水啊。”少帝越讲越是得意,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个体恤下情、洞察国事的明君了。
“那么,陛下的意思是,这本历代一来都居于榜首的《麟之趾》可以从禁书名单中撤下喽?”
“当——”“当然”两字才要脱口,可思及这本书的性质及作者的身分……云麓书院,远古时代私人讲学的教育场所。这书院教的,不是治国之理,而是破国之道。是以早在远古时代,云麓书院声势越见壮大后,便被当时的君王所迫害,云麓门人从此流亡天下,在四海各国继续散播“民贵君轻”的思想。
民间某些不肖分子常借云麓书院的核心思想推波助澜,聚众闹事,企图颠覆朝廷,美其名为改革家,但实际上只是一群妄想夺取政权的野心人士罢了。
真正的云麓门人,在书院被毁后,通常选择隐姓埋名,默默奉行自身的理念,而非从盲目的起义中,趁机捞尽好处。
作为一国之君……少帝沉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他是皇朝之君,是维系国家体制的关键角色;而当他试着以历代君主的角度去思考禁书问题,并发现自己也许会做出相同的决定时,不禁感到十分懊恼。
他明明就很欣赏《麟之趾》传达的某些想法,然而身为帝王,他却没有办法准许这本书公开的在市面上流通……也许,这就是为何这些明文被禁的书籍,虽然并未公开流通,却在藏书家与文人手中不断传抄,甚至偷偷刊印流传的原因了。
历代以来,有一些君王也跟他一样,感到很矛盾吧?否则,此书问世至今起码五百年了,没道理在历代君王的禁绝下,还能在台面下流传,甚至有些书楼竟不顾国家禁令,私下刊印此书,暗中贩售。
仔细捕捉着少帝脸上每一分矛盾的表情变化,邵太师知道,一本《麟之趾》已经达成了它的使命。它使一名帝王能反过来思考,“国家”究竟是什么?而所谓的“帝王”,又是一个什么样的身分。
不需点破,他知道眼前这位少帝心中已经搁下了这样的问题,日后他将会时时去想它。
“如此简单的问题,陛下答不出来吗?”太师刻意提问。
少帝闷声。“朕确实答不出来。”
“没关系,陛下慢慢思考,等陛下有了答案,臣必洗耳恭听。”
少帝一时哭笑不得,觉得太师似乎很乐见他烦恼;可他不想如此过日子啊。
唔,一动脑,就头疼。少帝赶紧找借口道:“倘若太师没有其他事,朕想——”
“咦,这是什么?”原本闲坐在长椅上的太保,此时坐姿变成躺姿,又不知怎地,一只手从椅垫下翻出几本线装书。“宜春香质?龙阳——”
少帝的头痛顿时不翼而飞,他吃了一惊,大步奔向长椅所在。“保保!”
“——逸史?”太保讶异地读出那本书的书名。
少帝还来不及将书给藏起,太师竟早他一步将太保手中的两本书册抢在手里。他双眼惊瞪,心里暗叫不好。
翻也不翻,太师觑着一脸心虚的少帝。“宜春香质、龙阳逸史?”
少帝面容一阵红一阵白。尽管心虚,却仍故作镇定。“呃……如太师所见,正是。”但愿太师不知道那是什么书。
可惜,期待落空了。阅书无数,宛如一座活动藏书秘府的邵太师,就算没细读过该书内容,也可能早已从金匮的藏书总目里,得知这两本书的性质。
“男色艳情小说,远东古国的情色书籍?敢问陛下,何以会有这两本图文并茂的绣像珍版书?”是的,他不仅知道,甚至连版本都了然清楚。
“太师不是明知故问吗?”少帝很不想正面回答。
“臣愚昧,请陛下指教。”
是我比较愚昧吧!居然吧这两本书藏在椅垫下,保保经常在那里睡觉啊……少帝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道:“不就是书嘛,当然是用来看的啊。”
“那么陛下看过这两本书了吗?”
“翻了一点,还没看完。”因为每次想偷看时,都刚好有人在场,不方便。
“敢问陛下为什么想看这两本艳情小说?”而且还是将“男色”的!
太师你一定要追问到底是不是?好,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可别被吓到了。
少帝瞠着眼,硬着头皮回答:“当然是因为好奇。”
“好奇?”这男人挑起眉的样子还是显得有点冷漠。
“没错。朕好奇男人跟男人之间,是否也能进行交合之事。”原来人只要理直气壮起来,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瞥见太保露出好奇的眼神,少帝吞了吞口水,祈祷自己并未脸红。
“陛下为什么想知道这种事?”
“……”少帝犹豫地道:“民间风传,太傅年近三十,却从来不近女色,怀疑他可能断袖,基于关心,因此——”
“感谢陛下的关心,不过臣并没有断袖之好。”随着一个不疾不徐、带着浅浅笑意的男声出现,娄欢走进御书房里。
“太傅?!”少帝满面尴尬地瞪着刚刚走进来的男人。
见娄欢正要取走太师手中的艳情小说,少帝在心底哀嚎了声。
“抱歉,我满好奇的,可以让我抢先一读吗?”太保笑吟吟地从太傅手中接过那两本书。
见小说最终落在太保手上,少帝这才松了口气。
开玩笑!要是让太傅看到书里头男男交欢的露骨描写……加上他刚刚才听见自己被怀疑有断袖之癖……他这帝王,以后还怎么在太傅面前抬得起头?
将少帝的种种微妙反应看在眼底,有一搭没一搭翻看着手上艳书精致绘像的太保,心底有了某种领悟。
她的少帝……竟然也开始看这种露骨的插图与文字了啊……也是,毕竟都十六岁了,会对这些事情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
嗯,看来她得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研究这些书,日后qi书+奇书…齐书才好跟她的君王讨论当中的可行与不可行。毕竟这种艳情书刊,或多或少都有些夸大失真,要是从里面学到了错误的观念,往后要纠正回来可不容易。
似是洞悉了太保的想法,邵太师轻声问道:“太保似乎对那两本说很有兴趣?”
她抬起头,晃了晃手中书本。“怎么,太师也想一睹为快?那这本先给你咱们轮着看。”她可是很大方的。
太师也不客气地接过那本《龙阳逸史》,觑着太保道:“这书里都是荒诞不经的描写,太保不必浪费时间细读。”换言之,他早已看过。
太保闻言,赶紧抢过太师手中的书,呵呵笑道:“男子与女子的看法也许不尽相同,是不是荒诞不经,待我读过后再说。”
两人一来一往之时,少帝已被娄欢带往堆放着一大堆奏章的所在,准备处理这几天由全国各地送来的公文。他出城巡视京川数天,少帝贪懒没有办公,今日得盯着他加紧工作才行。
捉着两本艳书,太保离开长椅,晃到少帝面前,笑道:“麒麟,我要回学宫喽,处理完公事后再来找我玩吧。”
帝师们平时在宫中都住在自己的学宫里,她也不例外。太师在东学,她住西学,北学由太傅所居,南方是帝王之位,一次不立学宫。中央则是帝王所居寝殿。
他们三个人在同一年入东宫,伴在少帝身边已有十年之久,各司其职,彼此相互尊重,也互不干涉。
听见太保直呼少帝名讳,太傅略略皱起眉头。
但太保不以为意,只微笑道:“娄相,麒麟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你别对他太严格。”口吻宛如一名宠爱自己孩子的母亲。
“保保,别走哇!”看到那堆公文就好烦,少帝情愿跟着太保到天涯海角。
拍了拍朝她冲了过来,抱住她腰身的少帝的肩膀,太保笑道:“麒麟乖。”很故意地又喊了她的少帝名讳。“跟宰相一起好好处理国事,别吵架喔。不然你若又吵输了,心情可是会很闷的。”偏过头,看向太师。“邵太师也打算要离开了吗?”今天的拷问结束了?
邵太师一站在麒麟面前,麒麟便连忙站稳,抱着太保的双手也赶紧放开,不敢造次。
“陛下,恕臣先行告退。秘府里有众多藏书任君选择,还请陛下慎选所读的书。”但竟也没有严格禁止的意味。
“太师慢走。”麒麟躬身,以师礼回应。
直到两位老师已经走得远远的,看不见人影了,想到必须面对那堆积如山的国家大事,便让少帝心情消沉。
可惜,长吁短叹不是他的个性。他抬起头,看向太傅。
原以为娄欢会开始责备他没有好好批阅奏章,孰料娄欢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与眼下淡淡的黑影,语带关心地问:
“陛下近日身体不适吗?”他出城巡河几天,不知道这几日他的帝王身体是否康健?也许稍晚他得问问御医,陛下的健康状况。
没料到娄欢会关心,麒麟面露诧异,低头看着自己一身中性、不辨男女的帝王袍服,耳根不由自主地微微泛红。
“陛下?”
“……是有点不舒服,但是不要紧。”保保说,女孩子月水来时,总会有点闷痛,兼之一点点的情绪暴躁。她十六岁才初次经行,比常人稍晚一些,当然又会更不舒服一点。
娄欢不知道麒麟的问题所在,但麒麟不擅说谎,他分辨得出他话中的真假。听见他确实不舒服,他关切地问:“让御医诊视过了吗?”
“嗯。”御医超会大惊小怪的,这种事情哪需要御医出马,有保保就够了。
娄欢不放心,转身要请人去召御医过来。
麒麟阻止他,有点不是滋味地想道:
太傅啊太傅,你真是聪明一时。难道在你眼中,我宋麒麟就只是个没有性别、没有名字的帝王?难道你忘了,除了帝王的身分外,我也是个女孩子呀!
当初你入东宫为我少傅时,早知我是女子了不是?十年前你不还说,皇朝固然男女平权,尽管如此,皇朝历来尚不曾出过女性的帝王,我将是第一位?
话说回来,她向来很少能在娄欢面前保有什么秘密。
带着一点捉弄的意味,麒麟促狭道:“太傅,你如此担忧朕的健康,朕很感动,所以……这是否意谓……朕今日可以休息,不必批阅奏章——”
不待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