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5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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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卑微的地位,由人欺压,是么?又怎能有今日给你玩弄权柄之机?”
沈世韵眼里闪过一丝忧伤,道:“本宫与你所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你是不会理解的。”李亦杰怒道:“既然知道,又何以强求我来理解你?还不放我走?”沈世韵道:“放你走不难,只是本宫不喜欢受人拒绝。”李亦杰怒极反笑,道:“我也不喜欢受人威胁。”
沈世韵瞪眼道:“你不喜欢有什么用?现在一切由本宫做主!连你也自己也正处于我的掌控之下,有什么资格来说愿与不愿?”李亦杰冷笑道:“韵贵妃,如果你以为我会因为贪生怕死,就向敌人妥协,那是你看错了我李亦杰。”说话时却为不经意间流出的词语暗吃一惊,接着只觉可悲,不知这个自己一心要保护的女孩,几度轮转,何时竟已成了最强大的敌人。沈世韵并未留意,道:“不错,本宫知道你不在乎自己性命,我也从没想过叫他们杀了你。不过……若是对你那个‘最重要的女人’下手,却又如何呢?本宫尽可将你困在此处,再另行指派杀手,去对付南宫雪。唉,这种事,可不是做不出来……你知道的,我正是一个‘颠倒黑白,公报私仇’之人啊,你要怎么办才好呢?”一面轻轻抚摸着指甲,好整以暇的瞟着李亦杰,一副早已吃定了他似的闲散。
李亦杰额前立时冷汗直流。他知道沈世韵与旁人不同,向来不会凭空唬人。她能怎样威胁别人,必然筹备已久,甚至一等对方做了否定答复,便将立即着手施行。此时唯有先答应下来,再见机行事。反正自己的信用,在沈世韵面前早已不必讲究。咬牙道:“好,你算是将我逼到绝路上了,我还有什么取舍的余地?不过在行动之前,先允我到少林寺走一趟。”沈世韵挑了挑眉,道:“又在想什么法子拖延了?一个大男人家,行事还如此婆婆妈妈,好没出息!不过这南宫雪嘛,看来果真是你的软肋,你还是趁早杀了她的好些……”李亦杰怒道:“是不是软肋,这个不劳你操心!但我发誓,你要是再敢伤害她,即使拆了整个皇宫,我也定要你付出代价!你不要以为这种事,只有那个人才会做。”沈世韵冷笑道:“就好像兔子急了也咬人一样么?好好,本宫不来管你。不过你总不会受到这点挫败,就从此心灰意冷,打算剃光了头发当和尚去罢?”李亦杰道:“政变一起,无论朝野上下,都将死伤无数。身为武林盟主,却要反其道而行,替你去做这种事,我于心有愧,但因情势所迫,不得不然。因此我须得先到少林寺烧几炷高香,在佛祖面前忏悔,请求饶恕我的罪过,好歹能让我的良心稍安……”
沈世韵冷笑道:“李盟主,本宫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或许是你的江湖经验还有所欠缺,又或是你的思想本就是这等幼稚。官场上正是你争我夺,司空见惯。身居高位者,谁也不可能真正两袖清风。我可以明白给你说了,即使有些表面清正廉洁的官员,那也不过是伪造出的假象。只因他在私底下做的丑事,没给旁人知觉罢了。你同本宫地位相似,作为武林盟主,我想你该知道这些隐秘。你在这个位子上,要想坐得长远,还不知对你以往的生活及愚昧的观念将有多大的颠覆。要是每做一件身不由己之事,你都要焚香祷告一番,有多少的罪容你尽恕,有多少良心容你去偿?”
李亦杰叹了口气,道:“娘娘功力高深,能在死尸群中从容谈笑,在下自忖不及,佩服无已。宁可不做武林盟主,我也不愿在官场中迷失了本性。我虽答允助你,但若是心头始终挂着障碍,只怕到时处处扯你后腿。倒不如容许我以自己的方式,让自己能够接受这一桩罪恶。”沈世韵冷笑摆手道:“好罢,好罢,你李盟主就是个仁善君子,时时刻刻,都要为自己的罪过诵经超度。你不能理解,本宫也不勉强。但若是你想借远行少林寺之机,以此落跑,那就是大错特错了。我劝你如有这般念头,还是趁早打消。”李亦杰道:“无所谓啊,反正到时你也会派几个人监视我,是不是?我就是逃到天边,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沈世韵妩媚一笑,道:“知道就好。李卿家慢走,本宫不送。”
李亦杰回头望了她一眼,逃也般的离开了吟雪宫。此行后他果然径行前往少林寺,虽不似此前所言的“烧香拜佛”,而是他心中杂乱思绪时刻添堵,若不能尽早一吐为快,只怕再也难以平心静气,去应付来日交战。并不是说与身旁的朋友说不上话,一来是不愿令他们担心,二来由旁人劝说,难免主观意识过于鲜明,对他判定何去何从,实为不利。在此状况下,还是去听些说禅讲经,能够助他理清思路。眼看大战在即,却抛下众人远走,他也同时暗暗发誓,这份不管不顾的自私枉为,定然是最后一次了。
数日之后,李亦杰终于到达了少林寺。门前知客僧上前迎接,道:“李盟主,今日怎地有空大驾光临?既然要来,也不说先遣人送个信儿来?”李亦杰同样施礼,道:“佛门重地,是在下卤莽打搅了众位大师清修,已然过意不去,还怎能大发拜帖,倒似自己是大人物前来耀武扬威的一般?”那知客僧笑道:“李盟主客气了。少林寺虽是佛寺,究竟身在俗世,依旧受盟主管教。您有任何命令,贫僧等仍当凛遵。却不知李盟主亲自前来,有何指教?”
李亦杰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此行确也是卤莽了些。但此事若不能尽早解决,对武林伤损更甚。最终仍是私念占据上风,道:“在下于释道、世情均有些疑惑之处,百思无解,特来请通智大师指点迷津。两位可否带我前去参见?”一名知客僧面有难色,迟疑道:“这个……不是敝寺拉架子,只是方丈正在接待一位远道而来的施主,两人在大雄宝殿商谈已久,周围看守的弟子也尽数遣退。李盟主要想拜见方丈,恐怕还得暂候些时。”李亦杰奇道:“能让方丈亲自接见?看来那人来头倒不小啊?不知却是何人?”那知客僧道:“贫僧也不知道。方丈大师的事,我们无权过问,实在对不住李盟主。”
第三十九章(31)
李亦杰心道:“我纵是武林盟主,参见方丈也总该讲究个先来后到……否则同那些仗势欺人的世俗官员有何分别?”脑中又不由浮现出沈世韵所言:要当武林盟主,久而久之,身心也必将同官场中人同样腐朽。用力甩了甩头,想将那些念头赶出脑海。如今看来自己不是设法救人,却全然是自己心魔深重。那群知客僧见他摇头,只道他对二人提议极为不满。面面相觑后,又是一叠连声的向他道歉。
李亦杰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此事与你们无关。既然如此,我等大师便是。”那两人大喜,道:“请李盟主暂到庵堂相候。”
李亦杰随着他二人一路行来,眼中观望着少林寺风光,想到一年前那场寺中大劫终于度过,眼前的寺庙又恢复了生机。正如草木枯荣,有生机亦有衰颓,这一切却都不过是自然演变中的必然趋势。自己如此执着相抗,最终究竟能换回什么,又能挽救些什么?不久后听得“吱呀”一声,面前一扇红漆门大开,一名僧人道:“便是在此。请李盟主稍候,对不住,对不住。”说罢各自出外防守。
李亦杰见此地可说是空空荡荡,只边角陈设着几个蒲团。心道:“少林寺乃是佛门正统。通智大师更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前辈高人,按说少林寺不招待外客,若不是真正大有来头的人物,方丈更不会亲自会见……那位神秘的客人,究竟是什么路数?”望望另一侧低矮的窗子,便是个全不会武功之人,也能轻易跃窗而出。若是由此而行,到大雄宝殿外探看情形,或可使得。但转念一想,通智大师修炼“易筋经”颇有成效,那是最高深的内功,难保不会察觉到边厢异动。而万一偷看时太过专注,给一旁路过的弟子瞧见了,也是不好,他这个盟主威严,今后是再别想树立得起了。叹一口气,只得强压下好奇,盘膝坐上蒲团。不料这一来脑中千头万绪,再度前来纠缠着他。李亦杰无可奈何,只得宁定心神,极力使灵台空明,按照近来所习的心法,练起功来。
过不多时,李亦杰便感周身均有一股蓬勃内力涌动,暖意融融,很是受用。头顶上冒出丝丝白烟,同时经过反复运转,似乎内功修为又上升了几个层次。此时才终于有所领会,为何暗夜殒能够终日沉迷于练功,倒未必是他对练功有何等偏爱,而是在练功之时,能够将脑中杂念尽数排除,不再受烦闷思虑困扰。人生中有太多烦恼,都须等自己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为自己的命运做主。一面全力练功,想到距离实现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却是比喝酒更为有效的宣泄方式。同时在心绪烦闷或是极致愤怒之下,便是加大练功量,一时半刻也不会疲惫,可有事半功倍之效。但这多半适用于练习外家功夫,修习内功,还得忌讳走火入魔。
然而练不多久,李亦杰思绪有如天马行空,忽然闪现出一个疑问来:“但若是有些烦恼,便是穷尽一生,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终究无法达成,却又如何?”好比师父一生勤于练武,为的只是打败扎萨克图,救回楚安琳。但他取胜之心或有可为,与楚安琳却总是天人永隔。此后的无尽岁月,都只能活在追思与痛苦之中。人生在世,所追求的不过为一场虚空,如此说来,勤奋练功更有何意义?想来心中伤痛,功力消散,霎时又从前一刻的物我两忘之境回归眼前俗世,面前依旧是破破烂烂的一间庵堂,未经打扫的地面上积满灰尘。
正当虚实交界的一瞬,李亦杰忽听得房外传来异响,似乎是压得极低的脚步声。但他运起内功,也仅能听得响动一闪即逝。难以确定是真正属实,还是不过为瞬间幻觉?嘲笑着自己疑神疑鬼,再加深入分析,按说不会有人敢到少林寺撒野,但此时江湖正值多事之秋,绝无真正的安生之地,一年前的惊变又该如何算法?说不定是有人觊觎少林寺中典藏,前来偷窥?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无所事事,出去看个明白,才好放心,于自己也不是损失。
出得庵堂,第一眼就看到两名看守的知客僧倒在地上,周身没半点伤痕,脸上却是双目圆瞪,仿佛看到了十分恐怖之事,是给活生生吓死的。李亦杰顺着他们视线看去,不过是几座寻常寺庙。叹一口气,伸手给他们阖上双眼。突然心下一震,低呼一声:“通智大师!”一惊跳起,管不得安葬两位知客僧,先去寻大雄宝殿。他不识寺中路径,只得凭着意识,乱冲乱撞。同时潜运内功,耳力增远数倍。闻得寺中却仍是半点声音也无。佛门清静之地,本不该如俗世喧闹,但此时的寂静,却令他有一种死寂的不祥,仿佛一切有生命的东西都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一种预感愈发强烈,四面张望,仍是决定取大路而行。
夏庄主与李亦杰等人分开后,独自徘徊良久,企图理清思路,偏是百般苦思无果。最终想到嵩山的少林寺是众口相传的圣地,或能为自己排忧解难。于是问明路径,匆匆而来。拜上名帖之后,通智大师当即延请入内。两人在大雄宝殿之中,各自相对坐在两个蒲团上,侧旁是高高耸立的佛像金身,法相庄严,看去便令人心气平和。通智宣一声佛号,道:“夏居士久处方外,也可称得是清静散人。听闻四大家族意外被毁,老衲深表惋惜……”夏庄主挥手道:“罢了,罢了,我早已有心打破祖训,到世上好生游历一番,大展宏图。毁了那四座劳什子的禁锢,倒恰好是个契机,这也没什么遗憾的。”通智道:“实则出世亦是入世,入世亦是出世,皆由各人心意而定。倘若心在泥潭,然则无处不是泥潭。如若心在清泉,纵然身处沼泽,亦能见世间清澈……”夏庄主摆手道:“你不要尽同我打机锋。方丈大师,听说你深谙禅道,能助人扫清迷障,是否真如传说中一般灵验?”
通智道:“阿弥陀佛,夏居士太抬举了。佛家多少大成之士,也不敢说一句‘深谙禅道’。有道是‘佛法无边’,才是此中真义。我通禅师兄曾闭关多年,仍不敢称一句精研佛法,而老衲比之师兄,识见更是浅薄,譬如九牛之一毛……”夏庄主道:“够了,我不是来听方丈自谦的。现下我心中有一事困扰,不论选择哪一边,均非良策……只想请问方丈,究竟如何是好?您见多识广,必能助我解惑。”通智道:“夏居士有何疑窦,不妨说来听听。当然,老衲也不敢打包票,不过是尽力而为罢了。”
夏庄主没好气道:“真麻烦,帮忙也不肯爽爽气气,咳咳……”便将自己在秘道中捉到平若瑜,其后遇到沈世韵,依言合作,以及火山上种种变故逐一说来。又道:“我从来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