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断魂劫-第47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常言道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孟安英见他这副神情,手中紧握的长剑逐渐垂了下去,却仍未敢全然收入剑鞘,道:“看兄台模样,也是个知书达理之人,却为何要做下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那一家子,同你又有什么怨仇?”
原庄主冷冷的道:“谁妄想阻止我,都只有死。想我对阿茵掏心挖肺,最终又换来了什么?那些身居高位者,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只以眼前所见为论断,都来难为我。我偏偏不服!”此时其余弟子也随后赶上,刚好听见他这一句话。楚安琳试探着道:“听你所言,似乎有何苦衷?或许我们可以帮你。”原庄主双眼一瞪,道:“胡说!人死不能复生,没有任何人帮得了我!”楚安琳道:“你也知道是人死不能复生,徒造杀孽何益?不仅无法挽回你所珍视的一切,更要使旁人一齐陷入这苦痛深渊。倘使人人所受置气,均要以转嫁旁人来讨回,怪不得武林中纷争不断,永远无法获得太平。你们眼里似乎不存在的所谓公理、正义,需要所有人同来维护。自身已是触犯者,更有什么资格怨责世道不公?”
原庄主眉头拧起,仔细打量了楚安琳半晌,道:“小姑娘,我不知你果然是冰雪聪明,还是歪打正着,竟能猜出,我是失去了极为重要的东西,才来向世人报复?”楚安琳淡淡道:“那不必猜,或许该说是一种体会。从你眼中涌动的不平,却又隐含着一种刻骨的遗憾,那不是残忍嗜血的眼神,而更像一头受了伤,默默流血,无人怜惜的豹子。我想,你并非冷血无情,而是觉得天下亏欠了你,是一笔难以偿还的债。因此索性放弃了合理的索赔,转为颠覆正道,来做你心头所爱的祭奠。我说的对么?”孟安英与原庄主尚有一段长途追踪,此时与他当面交谈,也不过是觉此人气质超众,不像个天生的恶魔。但对于他杀戮根源,则全然摸不着头脑。不想楚安琳几句分析,竟而说得头头是道,宛如亲眼所见,看来正触及了原庄主心头痛处。孟安英心神一凛,历来受伤的野兽绝死反扑,才是最凶恶的杀招。见他眼神极是怪异,盯着楚安琳的目光恨不得将她生吞下去。暗中握紧剑柄,脚步悄悄挪动,挡在楚安琳身前,以防原庄主几时心志失常,突起进攻。
不料过得片刻,原庄主眼神忽转柔和,眸中卸去了一层深深戒备。叹道:“除了她,从没有哪一个人,能够真正看穿我的内心。如果你当真愿听,我就破例给你说说。倒不妨请你品评品评,我的报复,究竟算不算无事生非?”
华山朝阳台,一阵冷风嗖嗖卷过。说到此处,孟安英向原庄主投去一眼,道:“原兄弟,你那段陈年往事,是否介意我公诸于众?”原庄主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时隔二十多年,人生几易寒暑,曾经的一切,我早已看得淡了。真相总要人来面对,还能逃避到几时?你尽管直说便是。但愿能使江圣君有所领悟,不要走上我的老路。”江冽尘冷哼一声,道:“有劳挂怀,但即使过程相似,结果也是不同的。看在你的面上,本座就洗耳恭听。”
原庄主的故事很简单,据他当初所言,出身在一个多年前鼎盛一时,而后因奸人所败,逐渐走向没落,最终隐居方外,不问世事的神秘家族。原庄主年纪轻轻,就是个文武全才,对隐居的苦闷生活深感厌倦,有心要在江湖上崭露头角,出人头地。首次参加科举,却因行文格式不类传统八股,言辞又太显激进,未受考官青睐,最终连一位落第秀才也没能捞到。原庄主大感不平,暗道:“原来中原人就这等不识货,怪不得四城难以长存。”功名未能考取,他便转换途径,做得个劫富济贫的侠盗。而平常在市井之间,却是极不显眼,纵然对面相识,也教旁人认不出来,他便是**上颇有几分名气的人物。
这天,原庄主又打听到一家富豪府邸,据称府中老爷全靠贪赃枉法,才积得家财万贯,能在这座本不大富裕的小城中,筑起一座偌大宅院。四座山庄布置也是处处金碧辉煌,原庄主则另有种争先心思,与穷人推翻显贵相比,更多则是不愿见旁人比自家富裕。因此偷起富人财物,从来不曾手软。运起绝顶轻功,从高墙外一跃而入,竟连地面半根草也未惊起拂动。匆匆急掠,足不沾地的跃入房内。室中前一刻还是漆黑一片,等他脚跟落稳,竟突然间灯火通明,那时第一个念头,就是此番行动已给人先一步窥破,而今正是候在此地,布下天罗地网,要来抓他个现形的,怪不得入府时如此顺利,到底不该将那群守卫都当作了草包。正思应对之策,忽听一个女声咯咯笑道:“这么晚了,你到我房里来做什么?打算偷鸡摸狗么,还是占我的便宜?”
原庄主本是做好准备,要应付随时袭来的刀剑,然而第一眼见的却是个披金戴银的美丽少女,这意外实令他吃了一惊。手臂方抬,那少女却又笑道:“我有火眼金睛,你想做什么,我都猜得出来。唔,这是要捉我做人质么?”原庄主更觉尴尬,道:“是又如何?我要想全身而退,自然不难。但我玉面鬼盗自有规矩,从不空手而回。怎么,看姑娘装束,想必是这贪官家的小姐不假罢?哼,有其父必有其女,想必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少女笑道:“偏是你如此武断,谁跟你说过,我是这家的小姐?不过你若是执意坚持,我也无话可说,随你怎么想便了。只是你就算抓我,主人也不会受你胁迫。倒不如放了我,我倒可以指点你,哪里放着些更有价值的财宝。”
自古以来,众人普遍重男轻女,更有不少大户人家的小姐,看似衣食无忧,实则最是一无所有。原庄主只将她也归入此类,心下由衷同情,已然放下了戒备。抱着最后一丝试探,问道:“要我怎能相信你?”那少女笑道:“否则,你还有别的选择没有?”
第三十七章(40)
原庄主同那少女交谈几句,对她愈发欣赏,两人结伴出房,在乱石小路间一番摸索,到了另一座挂着两把铜锁的大门前。原庄主是此道高手,三两下撬开了锁,见得满目生辉,果然堆满了数不胜数的金银珠宝。两人都是大把大把的朝衣袋里塞。原庄主取笑道:“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女儿,不但引狼入室,还偷到自家来了。”那少女眼神一黯,随即噘了噘嘴,道:“那有什么了不起?反正守着宝物,他将来也不会传给我用。那不如……近水楼台先得月啊。”原庄主哈哈大笑,那少女又道:“喂,我成年闷在闺阁内,终日无趣。咱们说好了,下次你再对哪一家下手,可得叫上我,不然我就告诉爹爹,叫他报官来抓你。”话说得字正腔圆,倒不似那些个浑没见识的小家碧玉。
原庄主打趣道:“那是你说的,我可没答应啊。”但他对那少女已大有好感,若能与她结伴同行,倒不失为一件快事。嘴上偏要耍横,道:“只要你不拖后腿,我可以算上你一份名额。”
那少女昂了昂头,道:“是谁拖谁的后腿,可还说不准呢!我阿茵出道至今……”忽觉不妥,连忙闭上了嘴。原庄主耳尖,早已听得个一清二楚,笑道:“哦,原来你叫作阿茵,这名字是再俗气不过。”阿茵还想同他斗嘴,忽听一旁传来家丁喊声:“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干么?给我站住了!”阿茵悄悄与原庄主对视一眼,吐了吐舌头,拉着他手,两人迅速觅小径逃离。事后又是一通相互怨怪,却已是娇嗔多于指责了。
自此以后,一向独往独来的原庄主心头便有了一份牵挂。每次见到阿茵,同她一齐深入富户豪宅,总能满载而归。连自己的名头也从起先的“玉面鬼盗”转为“雌雄双盗”。两人配合极是默契,任何行动不消言语,往往只须一个眼神,彼此就能心领神会。仿佛自有搭档以来,天生就是为二人所备。相处时日愈久,原庄主就更觉离不开她。但想阿茵是那大贪官的女儿,即使亮出家族底牌,勉强能攀上个门当户对,但这样的岳父,却是宁可不认。恨不能劝阿茵同自己私奔,偏又难以开口。子女背离血肉至亲,无论缘由,自古都是旁人口中的话柄,总不成为了自己,让她成了个不孝之女,好生为难。
这份侠盗日子过了几年,原庄主忽然心中生疑,寻了个机会道:“阿茵,我见你动作很是熟练,甚至不亚于我。每有行动,总能随叫随到。这一切,我总觉得,你不像个大家闺秀。”阿茵怔了一怔,随即笑得前仰后合,道:“啊哟,谁给你说过,我是什么大家小姐?”原来她家境贫寒,自小为了维持生计,不得已当了女飞贼。两人初见之时,她同是看中那官员家有大笔油水可捞,这才冒险行窃。原庄主闯入时,她急中生智,假扮做房中主人,果然将他骗过。原庄主得知真相,当真是哭笑不得,同时却也有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道:“你的大家小姐是假,富家媳妇倒是真的。不论你是什么人,我都早已经爱上你了,请你嫁给我罢。”阿茵向来洒脱,但听他这一句求爱,脸上却也不禁通红一片,煞是可爱。
两人在原家庄中成婚,得到父亲及一众叔伯、兄弟好友祝福。度过一段甜蜜时期,阿茵舍不下江湖中多般见闻,又同他回到中原闯荡。此行中从山贼手中救下了一位富家公子。那人道过谢意,自称同父亲有些口角,一怒出走,想凭着自己的实力,出人头地,以使父亲后悔。原庄主二人年纪正轻,刚是逆天而行之期,对那位公子很是赞成。帮着他开起了一间店铺,眼看着生意越来越好,三人也是交往密切,逐渐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原庄主更与他结拜为异姓兄弟,对其前所未有的信任。更将阿茵生下的儿子原翼,许诺给他做了义子。
背叛正是由顶级的信任衍生,有一次原庄主得到消息,满洲使臣来向大明进贡,那贡品正是一对价值连城的玉兔。原庄主有心挑起满明过节,自己从中取利。阿茵往日也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捣蛋性子,初为人母,竟也收敛不少,叮嘱他早去早回,又道:“如果实在不行,也不用太过勉强。”原庄主笑道:“玉面鬼盗亲自出马,哪次失过手?阿茵,你放心,我早有打算,等做完这最后一票就收手,以后就专心陪在你的身边,可好?至于那玉兔,我是要送给翼儿的满月礼,你这个为娘的,可别吃醋。”阿茵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的尴尬,道:“瞧你说的,我才没那么小心眼。”原庄主还沉浸在幸福之中,没留心到她的古怪。又拜托那位少爷代他照顾阿茵。
这一趟行程格外顺利,原庄主盗得玉兔,轻装返回。兴高采烈的推开房门,眼前却是一片荒凉景象,早已人去屋空。室内几张方桌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灰。正愣神间,忽然听到一阵低微声响。一个激灵,只见原翼躺在襁褓中,小手伸张着,正在放声大哭。原庄主脑中煞时一片空白,只想着:“阿茵呢?阿茵到哪里去了?怎地放任翼儿挨饿?”四处探看,连那位朋友也是影踪全无。感到脑中嗡嗡作响,生起个极不情愿的猜想,反复作祟,难以打消。不得已才向左邻右舍打听,答复大同小异,都道:“哦,你问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趁着丈夫不在,早就同她的野男人跑啦!”“是啊,都说红颜是祸水,那女人生得好看,果然靠不住!连家里吃奶的孩子也扔下不管了,这个做娘的,心地怎就这么狠!”“他们是顺着正东方向去的,你现在去追,或许还赶得上!”
原庄主心中又气又急,当即整顿行装,沿途追赶。果真在一处偏远城镇中,见到了阿茵与那位朋友的身影。两人身子依偎着,神态亲昵。那公子从摊架上拾起一根珠钗,轻轻别在阿茵头上,微笑道:“阿茵,现在我用这根珠钗锁住你,你就再也逃不脱我的手掌心了。这一辈子,都只能同我捆在一起,相依相伴,不离不弃。”阿茵满面羞红,轻嗔道:“哼,只凭一根珠钗就想笼络我,也看得人家太过廉价了。”那公子一笑,嘴唇凑近阿茵脸颊,道:“那么,你出价多少?只要你开得出口,我就能付得起。”阿茵伸出一根手指,轻轻一点他额头,道:“说得好听!这些话,还不知你对多少个女孩子说过。别仗着家里有几个钱,就以为有什么了不起。惹得我恼了,就把你的积蓄全偷光!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做雅贼出身……”
原庄主从一处冰糖葫芦的支架后走出,站在当场,默默注视两人许久,两眼中的光芒冷如寒冰。那公子稍一转头,看见了他,惊呼一声:“原……原大哥?你怎么来了?”搂在阿茵腰间的手却仍未放开。
阿茵也看到了原庄主,眼神中闪过一抹愧疚、几丝恐惧。看她这副神情,也知那邻舍几家并没冤枉了她。此时原庄主双拳握得骨骼爆响,真想冲上前揪起那公子衣领,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