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6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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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担心,学堂中固有专业,总还不及西洋之国那般门类齐全,生员入学,若是并无太多可供选择,又当如何?”
“此事易尔。只要奏请皇上,更多多招募西洋教习,彼邦人才大有,不患无从寻觅,只要我天朝肯慕请,我以为,愿意以胸中所学,传播四方的人还是很多的。”
“那,教学之际,怕也还是要全以西语了吧?”
“这不用大人担忧,如今北京大学堂中,除文教之学,如律例、钱粮术数等项由翰林院选拔才德俱优之士任教之外,其他诸如化学、物理、医道等科,不都是以西语教学的吗?”容闳从容不迫的说道,“而且,以西语教学,还有一个极大的好处,大人可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皇上上一年东巡,准了沈大人所请之事,大人可知道?”
“你是说,准许海军学院选派生员出国留学之事吧?”一句话说完,袁甲三也反应过来,“你是说,大学堂受业之后,亦可留学外国?”
“正是此意。大人请想,生员在学堂中久经西语教学,出国之后,也就不必为言语不通而平白浪费时日,前后数载,学益进,志益锐,回国报效,岂不是好?”
袁甲三苦笑无言,心中又想起当年奉旨办理大学堂事物,和容闳初见时候的情景,他这份想到说到,异想天开的毛病,倒似乎并未随时间而消磨呢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做到?
两个人说了会儿话,眼见临近中午,袁甲三照例留客在府用餐,还不及容闳道谢一二,门下人来报,“老爷,有客到。”
“是谁啊?”
“不认识,只是说是来给老爷拜年的。”
“可有手本?”
“没有。”
袁甲三寿眉一皱,这样不通规矩的,不知道又是哪里来撞木钟的,嘴里‘唔’了一声,起身走到门口,远远的只见一个男子正在弯下腰去,和院中的小童说话。
袁甲三道学君子,最重日常小节,眼中所见,更令他心中不喜,哪有这样的客人,不经主人迎迓,就管自进门,还和孩子戏耍?开门出去,轻咳了一声,那个孩子听见,赶忙扭头过来,“叔祖”
“嗯,慰庭啊,自己去玩儿吧。”
慰庭的男孩儿答应一声,转身欲走,又给男子叫住了,“别走啊,还没有和我说你的名字呢?”
“您刚才说的,就是我”孩子百忙中答了一句,转身跑开了。
袁甲三一眼认清来人,迟疑了片刻,忙大开屋门,从堂上迎了下来,“臣……”
“别行礼”皇帝一把拦住了他,用手一指跑远的孩子,轻笑着问道,“这个孩子?”
“这是臣的侄孙。名唤世凯。”袁甲三胡乱的答应着,“随乃父从河南原籍来京,为老臣拜年的。”
“朕看他似乎很顽皮啊。”
袁甲三不明白皇帝为什么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如此感兴趣,“是。世凯小儿,素称顽劣。”
“顽劣?”皇帝轻笑摇头,“要朕说,你袁家一门远望,尽在此子身上呢”
袁甲三更糊涂了,袁世凯随嗣父入京,至今不过旬月之期,皇帝更是第一次见到他,怎么以如此期许之言相加呢?还是他有什么独到的辨才之功?也不敢多问,躬身说道,“皇上,外间风凉,请皇上随老臣到屋中吧?”
皇帝不再多做纠结,跟着袁甲三到堂上,容闳也是一惊,忙起身行礼,请皇上落座,袁甲三又命人取来红毡条,行了君臣大礼,在一边肃立,“皇上,您是一个人微服出宫的吗?这……老臣不敬,也要奏请一本,您可不能如此啊?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得了?”
“能出什么岔子?北京城首善之区,百姓安居乐业,作奸犯科之徒早已绝迹,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你们就不必为此和朕聒噪了。”说是这样说,皇帝感于袁甲三的向主之心,又解释道,“本来朕是带着下人的,不过临时有事,让他去办差了。坐,你们也坐吧。”
袁甲三知道他的脾气,也不多劝,在一边归座,眼看着他,“皇上,容大人此来,是为老臣拜年,更是为大学堂之事。”
“大学堂?大学堂什么事?”
袁甲三一愣,又把自己刚才和容闳的话说了一遍,皇帝点头,这件事是自己也意识到的,后世中国的大学,专业虽然多有,但全凭成绩而入,没有优良成绩的,便是能够进入大学,也未必能够选择得到自己中意的专业——而这种中意,更多的还是要考虑到毕业后利益的得失,能够赚钱多的,就是好专业,反之亦然。至于个人喜好,所有人的喜好都是一样,就是钱到了自己能够做主的时候,也确实是要认真整顿一下了。但这种整顿,却是要从最基础的部分抓起的。
“这虽然是个好条陈,但容闳,你想过没有,生员从小在官学或者私塾中就学,所学的知识,全部都是四书五经之类的教化文字。朕不是说这样的文字不好,只不过,十余年的时间下来,孩子从懵懂稚童,到学业初成,脑筋里全部塞满了这样的知识、文化、习俗,又如何肯在上到大学之后,选择自己喜好的专项之学?”
这样的话容闳听不懂,不但他不懂,连袁甲三也听不懂,“臣请皇上指点。”
“朕这样给你们解释吧。所有这种官学和私塾教育出来的孩子,早已经成为千人一面的定例。只有共性而全无个性。脑子里想着的,都是如何登龙入仕,容光祖宗——其中当然也有如徐寿、华蘅芳之类的技术专才,但这样的人,为数极少。又怎么能仅仅通过在大学的数年修习,而达至你所说的,可以阐发潜幽呢?”
他望着容闳,又再说道,“便说你容闳吧,从小在澳门受教会学校的熏陶,后来又赴美留学,才有今日胸中所见,与大清生员格格不入之情。你不用请罪,朕不是说你这样不好,只是问你,像你这样,有着特别经历的,全国能够有几个人?”
一连串的问题把袁、容二人都给问得呆住了。好一会儿的时间,才挤出一句,“臣虑事不周,上贻君父之忧,请皇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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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过府(1)
正文'第48节过府(1)
第48节过府(1)
皇帝的眉稍一扬他实在是不喜欢大臣们这种动不动就请罪的奏答方式,但有无可奈何,“这不是请罪的事朕也不是来此问责的。”他说,“朕反倒以为,容闳和袁甲三的话给朕也提了醒。朕想这样做,咱们一起议一议。从明年或者后年开始,在各省官学之中,初步推行以一种师生互动的教学之法。更多的,是以开发和深挖孩子的兴趣为主的教学方式。你们认为呢?”
不等两个人说话,他先摇摇头,自己否决了自己的话,“不行即便有这样的旨意,也还要有确实受到过这种教育的师资力量,填充各省空额。现在连老师都没有,还谈什么旁的?”
“臣想,此事还需从根本入手,正如皇上所言,尚无先生,如何而来弟子?不如从大学生员中,寻找心机灵透,又肯于不为陈规陋习所拘束之人,因材施教,等他们肄业学成,散发各省,再将胸中所有,沐浴四方?”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只是在大学中还不行。”皇帝说道,“总要从根基上着手。便如同二阿哥之流,十龄稚童,便开始接受西式教育,方勘造就。”他一面说,一面整理思路,“喏,这样。将此事就落实确定下来,左右现在大清生员赴西洋之国留学,已经风气初起,以后,更要在四海觅寻,找那些有一定根底的,出国受教,回国之后,再如袁甲三说的,分发各省,担任育人重责。”
“……这件事,等开了年,你们两个人将朕的这番意思润色一下,拟一份折子上来,朕批一批,交内阁公议。”他说,“容闳,这方面你是有着经验的,把你当年在澳门受教和出国留学的经历尽可能详尽的罗列出来,朕看一看再说。”
“是。臣等都记下了。”袁甲三在座位上躬身作答,直起腰肢,眼角余光所见,门廊的下面有人影闪动,他怕有什么意外,告罪一声,起身过去,眼神一凝,竟是侄儿保庆、保中、还有自己的儿子保恒等人,站在门廊下,喁喁私语。看见老人来了,赶忙行礼,“爹(伯父)。”
御驾在内,袁甲三不好大声申斥,压低了声音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三个年轻人互相看看,由袁保恒说话,“爹,可是御驾在内?”他问道,“儿子和表兄等想……给皇上行礼。”
“魂账皇上身份尊贵,又岂是尔等想见就能见的?都下去”
皇帝在里面听见了,扬声问道,“袁甲三,可是有事?”
袁甲三故意回身说道,“回皇上话,是犬子并小侄,在门外乱言乱动,想给皇上行礼,臣已经将他们斥退了。”
皇帝何等聪明,知道他是在故意说反话,既然到了袁府,也就无妨赏他们这一点恩泽了,“传他们上来,朕见一见他们。”
有了皇帝的口谕,袁甲三把几个人领到堂上,三个人一字跪倒,行了三跪九叩首的君臣大礼,“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甲三临时做着带引大臣,“这是臣子保恒,这是臣的侄儿保中、保庆。”
“朕刚才见到的那个叫世凯的小儿,是谁的儿子啊?”
“回皇上话,世凯是下臣小犬,出嗣臣弟保庆。”袁保中说道。
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道,“刚才朕见过他,很是喜欢,可入学了吗?”
“是。犬子已经入学,不过天性顽皮,难以训教。学业更是一无所成,难当大器。”
以皇帝后世所知,袁世凯可谓是清末民初写下最浓墨重彩一笔的朝中大员。五千年青史流传而下,这样的人亦殊不多见;因此对他很感兴趣,今天在袁府亲眼所见,却是一个蛮可爱,蛮顽皮的小娃娃,听袁保中一说,皇帝说道,“朕正好和汝叔论及人才养育之道,未必就一定要走正途登进的老路,特别是孩子,有其他的兴趣,意图另寻发展,你做生父的,你做嗣父的,也不必一味强求。嗯?”
“是。下臣当领悟圣意,不敢以迫求之心,逼使孩童。”
皇帝还想再见袁世凯一面,但一国天子,过于见重,对袁世凯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当下只好按捺下心中的好奇,和袁氏三兄弟闻言抚慰了几句,问了问他们的差事,袁保恒是工部主事;袁保中有举人功名,但久试不售,如今同样是在大学堂就读;而三兄弟中,以袁保庆的科场早发,如今做到江南巡盐道——这也是很有名的肥缺之一。
这边正在和袁氏兄弟说话,袁府下人又一次跑上堂屋,“老爷,又有客到了。”
“是谁啊?”
“是内务府肃大人。”
袁甲三正在一愣,他和肃顺当年关系很好,这一次回京之后,彼此往来问侯更多,就是在大年初一,两个人还彼此过府为对方拜年,怎么今天又来了?是了一定是知道皇帝在此,赶来促驾的。
“让他进来吧。”皇帝在一边说道,“是朕让人通知他的。”
甲三答应一声,他自己不好亲自起身迎客,命袁保恒代自己出迎。不一会儿的功夫,肃顺穿一身朱红色的长袍,外面套着同色的马甲,跟在袁保恒的身后进到堂上,“奴才叩见皇上。”
皇帝扑哧一笑,“肃顺,你穿的这是什么啊?还有比这更难看的吗?”
皇帝和六福乘着马车到了东城的草帽胡同,不等马车入内,皇帝就叫车夫停住,“你还乘马车,到肃顺府上,和他说,年前和朕说过的事情,朕等一会儿要亲口品尝。另外,让他带人到袁府接驾——这种马车,简直要把人的腰颠折了。”
“主子,那,奴才走了,您怎么办?”
“这不已经是到了袁府门前了吗?朕自己进去就行。你快去办你的差事。”说完,他管自转身向胡同内走去。六福命车把式重新转向,一路赶奔肃府。
肃顺正在府中和端华、载垣、华丰、世铎等人说话,新年到来,所有衙门一律歇假,公事更是全无,众人放松下来,享受这新年欢愉。说起来,肃顺不提,端华等人却是北京城中生活得最舒服的一群人了。
他们担着铁帽子亲王的爵位,每年一万八千两银子的俸禄银子雷打不动,更不必提还都兼着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内务府大臣、宗人府的闲职——每一份闲职,都是按月发给饷银的。平均起来,每个月总能有三五千两的进项。
到咸丰二十年,大清正在全盛,真可称得上富有四海四个字;天下物阜民丰,物价极贱,在北京城中,办一桌最上等的燕窝八珍席,也不过三五个银元。以端华、载垣等人每月入账饷银之丰厚,自然是酒池肉林,敞开来的花销。不过在端华等人看来,犹自未美,这是因为京中虽不禁ji,但朝廷官员,却是不许踏足风月之地的,所以只好退而求其次的以台上名伶献技,台下侑伶佐酒为赏心乐事了。
这一次在肃顺府中所开的堂会便是如此——肃顺于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