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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清山变-第62章

小说: 清山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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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理钱法的广西司主事姓赵,看到几个人举步走进正厅,赶忙站了起来:“给几位大人请安!”

“赵老爷,各省解到的分存银,可都已经入库了吗?”

“回堂上的话,还不曾,从江西运抵的银两正在清查数目,一旦清查清楚,即可入库。”

“那好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等到银子全部入库,再向皇上交旨。”

“是,是。”赵主事答应一声,把众人请到堂中,吩咐人取来热热的手巾把,又沏上酽酽的茶水伺候着,自己告罪一声,重新下去做事。

库银解到是户部最重大的事体,经常是几夜不能安枕,更不用提翁心存年届六旬,便是有杜翰等人劝慰,老人总也不肯回府休息,竟似乎是把这一次的事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似的。曾国藩深知其故,却也并不出言相劝,弄得其他人心中还深为不满,认为他全无同僚情谊,更无尊老之德。

几个人擦了把脸,喝了几口茶水,坐在银库司务办公的大堂上呆呆的发愣,直到天色见亮,赵主事再一次走进堂中:“给几位大人请安。”

“怎么样,赵老爷,清点可是已经完成了吗?”

“是。回大人话,已经清点完毕,只等入库之后封门了。”

翁心存长身而起,脸色如常的点点头:“那好,我们正要瞻仰一番银两入库之事。”

“大人!”赵主事一错身,拦在了众人面前:“银两入库,不过是一些搬搬抬抬的粗役。而且银丁行事之前,从来都是赤身露体,殊为不雅,几位大人,还是不要看了吧?”

“不妨事,不妨事的。”翁心存执意要看,赵主事自然不能阻拦,当下引着众人出了正堂,向后转过走廊,前面就是户部银库大院。进入院中,正有八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脱得赤条条走进银库。

按照定制,银库的库丁是不能穿衣进入银库的,这也是为了夹带私藏之弊,在银库之中有各人的衣物,穿上之后搬运,搬运之后还是要脱光了出来,以示无私。

很快的,库丁穿戴整齐,又从库中走了出来,在场中向负责监临的户部郎中杜翰单膝下跪行礼:“给大人请安!”

“今天是各省库银解运到京的最后一天,列为多多辛苦,待到事毕之后,本官请大家到砂锅居吃酒,以为犒赏!”

“谢大人赏。”

“每一次搬运库银,总有数目不符之事体出现,本官在此再多说一句:众位还要多多担承:尔等身为库丁,千万不要做那等夹带私藏之事,要知道,国法煌煌,天道如炉,若是一个被查验出来,便是家毁人亡的大罪!”

“是!多谢大人教诲,我等知晓的。”

各省解运到京的银锭成色、数量全不相同,一般而言,各省钱粮照例是要由各省的藩司衙门委托‘炉房’将所征集的银子回炉另造,做成五十两一个的‘元宝’,只有江西省的除外。

江西省‘官宝’是要铸成十两一个的圆锭,形状如同馒头,光滑光棱,俗称叫‘粉泼锭’,据说,库丁盗银最爱这种银子,因为易于塞入谷道之中,夹带而出。

打开银箱请几位大人验看,叠置得整整齐齐的银锭在明亮的光线下看得非常的清楚,亮晶晶,明晃晃的,煞是可爱。端详了一会儿,赛尚阿等人退开一步,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这些库丁都是做老了差事的,脚步又轻又稳,一个时辰的时间,原本放在院中的三十五只银箱如数放入银库。看解运银均以入库,杜翰命令在门口放上一条长板凳,等待库丁出库。

库丁出来的时候,照例是赤身裸体,双脚迈过长板凳,双手高举向天,口中呼喝一声:“出来!”这是示人以腋下、口中均无私藏之意。

谁知道就是在这个时候,翁心存突然上前半步:“等一等!”

突然而来的呼喊令众人心中一惊,转脸看过来,“本官掌管部务,久闻户部银库之中有夹带私藏之事,却一直并无实证。皇上深知户部积弊之重,更且关系国家度支命脉,命本官与曾大人彻查此事。”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在几个库丁阴晴不定的脸上扫过,“众位也都是国家部员,行事之间当为朝廷,为皇上,更加是为尔等自己留一份体面,今日之事,若有人体内有夹带之银,当自作检举,本官也当从轻发落;等到兵丁动手查找出来,便不是这般简单了。”

一众库丁赤着身体站在风中左顾右盼,双手不自然的捂住下体,场景又是滑稽又是难过。

不过众人表情虽不一而足,却也没有一个肯站出来自呈检举的。又这样僵持了片刻,翁心存用力一挥手:“来人!”

九门提督衙门的兵弁又是新奇,又是好笑的看着这一幕,楞了一下才轰然应诺:“在!”

“将这些人挨个检查!”

“等一等!”为首的一个库丁大声说道:“尚书大人,我等身为库丁,虽执贱役,却也是朝廷部员,这般无有凭据,便做这等事体,传扬出去,于朝廷体面攸关,还请大人三思!”

若是遇到一个不懂理法的也就罢了,偏偏翁心存久在部中,又如何不懂这等做法是多么的鲁莽?为难的回身看了一眼曾国藩,后者上前半步,大声说道:“我等不须凭证,皇上的旨意就是凭证!来人,挨个搜查!”

“喳!”口中答应着,一群兵弁却各自裹足,这样的事情可真的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了。彼此虽然都是男人,但是检查那样的地方,总也难免畏缩。

载铨是事先就已经和翁心存、曾国藩通过声气的,倒不以为羞耻,在旁边大喝了一声:“你们在等什么?”

“啊,是!”主官发话,众人不敢再怠慢,蜂拥而上,在几个库丁大呼小叫声中,将八个人放倒,分开双腿,强忍着笑意挨个检查。很快的,一个兵弁大吼起来:“啊!有了,有了,真的有了!”

旁边的同伴探头过来,可不是吗,谷道之中亮晶晶的一大片,可不就是有银子藏在体内呗?“啊,藏得很深啊!真的有呢!”兵弁嘻嘻哈哈起来。

翁心存等人在行动开始就转过身躯,等听到兵弁的笑声才转了过来:“可有收获?”

“回大人的话,有六个人的体内有藏银。”

“很好!将藏银……取出。”翁心存结结巴巴的吩咐了一句,他说:“我要和赛大人进宫向皇上禀明此事。曾大人,这里就暂时交托给您了。”

“是!”

第97节 皇家选秀(3)

两个人进宫的时候,皇帝正在和军机处的几个人说话,递牌子进来,皇上让两个人当着军机处的几个人奏对了一番,“这件差事做得很好,翁心存可以记一大功!”

“臣不敢!”翁心存立刻回奏道:“臣于户部多年,从无半点建树,此次行事,全仗皇上提点才有今日之功。臣不过是从中尽一份分内之责,不敢邀天之功归于己身。”

“翁大人的话也是奴才要说的。”赛尚阿在一边也大声进言,听着翁心存的奏答,他在一边就已经打好腹稿,说起来甚是条理分明:“奴才掌管户部,却于此一节全无所知,还要等到皇上降谕旨方才有所醒悟,想来真正是惭愧的很。”

皇帝没有理会他这番表白的话,“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朕曾经说过,有功的要赏,有过的,也难逃法理二字。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此事落成铁案。正好,周祖培也在这里。周祖培?”

“臣在!”

“你是管部的大臣,下去之后会同刑部将此事逐一落实。任何人,不论是这一次被抓到藏银出库的,还是没有的,都要认真彻查。总之,不能只把目光局限在这一次的事件上,你明白了吗?”

周祖培正要大声答应,祈隽藻在一边插话了:“皇上,臣以为不妥。”

“怎么呢?”

“是!臣想,户部库丁以谷道藏银,一经事发,彼等身担重责自然是法理之中,不过也不宜牵连过广,若是弄到户部之中人人自危,怕也和皇上一力兴利除弊之圣意有所违背吧?”

“笑话!还有这样的解释的吗?”皇帝冷笑着,他说:“若是把此事只局限于今天找到的六个人,对于其他之人统统不予追究的话,这些人就会觉得,被抓住的,只是不小心从事,命中和当有此一劫!其他人,只要小心一点,便不会出现任何的问题,日后,行事也就会更加的小心,查探起来也就会更加的费力费时。那么今天这一番做作,又有何意义?”

“圣虑深远,是臣糊涂了。”其实,祈隽藻也不是想不到皇帝口中的这一层,仍然进言也不过只是为了赛尚阿,翁心存等人计,既然皇上不肯放过,自己也算是尽到了保全同类的心意,再有严遣,也关不到己身。当下不再出言,跪在一边沉默下去。

皇帝翻了个白眼,又看向跪在一边的周祖培:“周祖培,朕刚才的话你记住了吗?”

“是!臣当会同刑部,不以此事为局限,将户部库丁盗银一案追查到底。”

“还有一节,朕知道,户部库丁遴选三年为期,每一期是四十人,今天被抓的这六个人也是身在其中。这六个人盗银,难保其他的三十四人就全是清白无事的。赛尚阿,等一会儿你下去之后,知会载铨,让他派九门提督府的兵丁,将这四十人家产全部封存!然后逐一落实,看看到底有多少是非法得来的。”

赛尚阿大吃一惊,听皇帝的意思,竟是要借这一次的事情大兴抄家灭门之事了!偏生他现在的身份很是尴尬,多说几句会被认为是在做自辩之词。只得求援的看向祈隽藻,祈隽藻也同样不敢多说,正在僵持间,季芝昌在后面亢声进言了:“皇上,臣以为若是大兴搜刮之法,只恐与朝野观瞻,大有关系呢!”

“你太小瞧天下人了!”皇帝冷笑了几声,他说:“一群下贱的库丁,因为以谷道藏银而为律法所拿,就会引发朝野观瞻?此事毋庸再议,着载铨照此办理!”

皇帝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众人不敢多说,看没有什么其他的吩咐,这才跪安而出。

这边几个人出去,奕訢,孙瑞珍,李嘉乐等人递牌子请见,行礼之后由奕訢陈奏:“回皇上,今日是秀女复选之期,上一次经御笔选中的秀女已经在淑芳斋侯见了。”

“朕记得上一次孙瑞珍请旨,是定在二月初七的,今天就是了吗?”

“是!回皇上话,今天正是二月初七。”

“啊,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就已经到日子了。”

皇帝可以语出轻佻,旁的人是绝对不可以的,奕訢等人沉默着站在一边:“那好吧,摆驾。”

复选只有十二个人,无须钦安殿那么大的地方,所以改在漱芳斋引看。这天是个日暖风和的好天气,而且复选的秀女,再度进宫,不似第一回那么羞怯退缩,于是场面气氛也都跟初选大不相同了。

初选行礼是十个人一班,复选应该是五个人一班,不过总数是十二人,也就不需分作三班了,便临时加上一人,成为每一班六个人觐见的局面。

皇帝居中而坐,吩咐一声‘传见’,奕訢领旨下去,到西向小屋,向正在待命的司官吩咐,将最后选留的十二名秀女,传召上殿。这十二名早就等在那里了,每人两个内务府的嬷嬷照料。由于家里早就花了钱,这些嬷嬷们十分殷勤,一直在替她们撂鬓整发,补脂添粉,口中不断小声叮嘱:“沉住气!别怕!别忘了,不教起来,就得跪在那儿!”

这时听得一声传宣,个个起劲。自己所照料的秀女,能不能入选帝侧,就在这一‘见’,所以没有人敢丝毫怠忽,前后左右,仔细端详,深怕有一处不周到,或者衣服皱了,花儿歪了,为皇帝挑了毛病,不能中选,误了人家的终身,自己遗憾终生。

“别蘑菇了!”内务府的司官连声催促,“皇上等着呐!走,走,快走!”

谁先走是早就排定了的。以父兄官职大小为次序。为首的一个是赛尚阿的庶出幼女;其次是刑部侍郎德馨家的女儿,才只有十五岁,一对乌溜溜的大眼睛,娇憨之中,未脱稚气。

六个人由司官领着进殿,一字儿排定行礼。演礼不知演过多少回了,自然不会差错。磕头过后要报履历,为的是听她们的声音。驻防各地的旗人,尽有几辈子在一地,与土著无异的,但一口京片子始终不敢丢下,不过有的圆转,有的尖锐,有的低沉,好听不好听却大有分别。

因为跪得很近,而且自报履历时,有好一会工夫,所以皇帝把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楚,第一班中生得最美的是姓费莫氏的秀女,生得长身玉立,肤白如雪,一双眼睛如同点漆一般,又圆又亮。她穿一件月白缎子绣牡丹,银狐出风的皮袍,袖口特大,不止规定的六寸,款式便显得时新可喜。

她是经过父母再三告诫的,美是尽够美了,就怕欠庄重,所以这时把脸绷得半丝皱纹都找不出来,但天生了一张宜喜宜嗔的俏脸,让皇帝忍不住想多望两眼,望得她又惊又羞,双颊浮起红晕,双眼皮望下一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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