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4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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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人回转乌鲁苏穆丹卡伦,给我调火炮来。”
“大人,没有船,火炮如何过江啊?”
“我就不相信,一艘船也没有?”
“大人,大船真的没有了。前几天的时候,从黑龙江城等地调来的大船,都到黑龙江上游自沉了,为的是阻塞河道,不让俄国人的兵舰通过,您忘记了吗?”
“那就拿小船,把火炮拆散了,一点一点运过来,再装好使用。修刚,你带人去,快去,快去”
刚不以为这是个上佳的策略,但为俄军炮火压制在这里,也没有更好的主意,只好领命下去了。
山头的方向再度响起猛烈的炮火声,张运兰探头看过去,赵老三所带的三营行至半路,给俄军的炮火压制,进退两难,而山上的一些受伤的士兵,躲在大石后面,兀自徒劳的开枪还击,至于子弹,却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张运兰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好在不久之后,江岸一侧的清军炮火开始发射,三营所属借这样的机会,连拖带拉的,将二营仅存的六十余名伤兵拖到山下,其他贰佰七八十人,连同二营管带周阿九一起,尽数牺牲在了进攻斯特列田斯克要塞的半路上。他们的尸体,只能等以后再想办法驮回来了。
不但是张运兰这里,连同朱洪章等人在内,俱遭遇到了同样的困境,俄军的炮火非常猛烈,即便有河对岸的清军以炮火支援、压制,但俄军早已经料到有此一招,彼方炮位都建筑在要塞中的隐蔽位置,很少有被清军击毁的。
清军伤亡数字非常大,到八月初一的午时,各方阵地报上来的伤亡数字,达到了两千四五百人之多其中阵亡的,有八百人。伤者置于船上,运回江岸一侧,由军医治伤,死者就地火化,将骨灰各自装坛,标明姓名、籍贯,等战事了结之后,一体运回关内。
赛尚阿计算了一下,只是第一天,就折损一成人数,这样消耗下去,如何得了?“雨亭兄,您以为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肃顺笑着摇摇头,“汀公,您这可是问道于盲了。说到旁的事情,我还能献一己之力,这兵事嘛?请恕我爱莫能助了。”
“不如将此事上报天子,请皇上决断?”
肃顺楞了一下,“开战第一天就请皇上指授方略?汀公,……”
“哦,是尚阿也发觉了话中之意是如何的令人难堪——什么事都要皇帝指点,还要他这个经略使做什么?但以他胸中所知,又实在没有破敌之策,只好向旁人求援,“竹修、惕庵,你二人以为如何?”
“卑职想,也只有如张运兰、程学启、朱洪章等所言,将火炮运抵江左,以火力压制之外,命兵士突击了。”
“也好,既然如此,命留驻各卡伦的炮营,即刻拆卸火炮,运抵江左,准备参战”
军令下达,各炮营纷纷动手,将火炮拆解分装,运下各处卡伦,装到船上,运抵对岸,再重新组装起来——只是这样一番折腾,就足足耗费了一整天的时光。
从八月二日到八月六日,清军重整旗鼓,再度向各自的目标进攻。原本以为有了火炮的助力,攻起来会顺畅很多,但不料效用并不很大。清军火炮的威力并非不大,但于正用无解——俄军的炮火并未受到太大的影响,感觉起来,反倒比昨天打得更加欢实和猛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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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节 初战不利(2)
第65节初战不利(2)
俄军的要塞建设非常稳固,而且为地形所限,清军总要在进攻的过程中,转过两至三处山弯,才能够看得见俄军堡垒,但只是这样一个小小的目的,在清军而言都成了可望不可即的奢望——经常是进攻了半天,最后连敌人的样子都没有看见,就给对方愈发猛烈的炮火轰下山来。
更加糟糕的是,俄军对于堡垒下面的山路位置非常熟悉,程学启所部,攻占洁雅依连涅斯克城,一营所部被敌人炮火压制在山腰,又不舍得如此退去,便躲在山腰的一处巨石之后思量对策,不想俄军的炮火居然能够打得如此之准,正好落在身前三五尺处,当场炸死连同一营管带在内的十五六人,吓得众人再也不敢以为是安全之所,仓皇退至山下去了。'搜索最新更新尽在
奕山亲自统领中军过江督战,但也没有很大的效果,黑龙江沿线的俄军要塞,如同一块咽不下又吐不出的硬骨头,卡在清军的嗓子眼,偏偏连敌人的面容都看不见,仗打到这个份上,输赢不提,这份窝囊难过就不要说了。
连续五天的时间,未有尺寸之功,甚至连敌人是什么模样都不曾看见,在奕山领军以来,还是第一次,把几处领兵大将召集到一处,商议对策,“你们说说,谁能想到解决之法,本官亲自向皇上为他请功。说说,都说说。”
众人沉默片刻,朱洪章第一个说道,“卑职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俄军以逸待劳,固守坚城,我们全无破敌之法,便是将士用命,也难抵火炮之威。长此以往,军心涣散,就不战自溃了。”他说,“大人,是不是可以再多增火力,以为压制?”
“还要怎么多?三个炮营,三百余门大小火炮同时发射,这还不够?”奕山问道,“若是能够全凭火力进逼,就能够破除敌人威势,还算你一言建功,若是无用呢?又拿什么别的法子出来?”
朱洪章无言以对,旁边的程学启讷讷的说到,“若是有云梯兵在此就好了。”
这句话剑出偏锋,把几个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嗯?忠和,你这句话怎么说?”
“我在想,当年高宗皇帝征剿大小金川的时候,曾有云梯兵之设,这些人久经训练,登高越户无所不能,若是有这些人在,最起码能够知道俄军堡垒的建筑是何等式样,火炮所在方位,我军炮火,也好有的放矢的发射,岂不胜过今天这样,盲人瞎马一般的浪费炮弹?”
“你说得轻巧有人就行了吗?连山都上不去,又如何观察?”
“一群人自然不行,若是只有一两个人,趁夜色偷偷上山,将所见绘制成图,带下山来,料想俄军就是再精明,也是防不胜防的。”
“对”奕山双手一拍,站起身来,“忠和说的是,我这就上书天子,请朝廷自神机营中选派云梯兵北上,查验地形之后,再做决策。这几天嘛,让下面的弟兄们养精蓄锐,以求日后一鼓作气,拿下各处隘口。”
黑龙江战事,每日一分奏报,传送到京,皇帝也没有想到,黑龙江的战事如此棘手,看奕山提出以兵士上山探查,绘制地图以求再战的折子之后,更是为他嗤之以鼻,这是什么人想出的糊涂主意?俄军要塞难道不是早已经在己方观察、瞭望范围之内吗?当时就不知道绘制地图了?再说,三个炮营的火力难道还少了吗?却丝毫不见起效,可知俄军炮火,尽数藏在隐蔽处,便是探知了,又当如何?难道还能派特种兵进去,炸毁了他吗?
拿着奏折看了一会儿,皇帝心中暗骂,赛尚阿、奕山等人都是废物。统领数万大军,居然连几个小小的俄军堡垒都拿不下来?难道连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道理都不懂吗?朕就不相信,集中所有兵力、炮火猛攻一处,会拿不下来?连这也要自己来教?
心中骂着,伸手拈起朱笔,在电文上写到,“所议不妥,不准施行。”想了想,又写到,“敌军所恃,尽在地利。以上欺下,炮火凌之。该员当以兵力、火力优势,聚而歼之。所以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正其意也。另,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存乎一心。该员等当深思之。”
电文传回盛京,交人送抵瑷珲城中,奕山目瞪口呆:皇上居然不允许自己提出的,派人暗夜登山查验的奏请?还说什么以兵力、火力优势,聚而歼之的话?难道现在所有的火力,还不够强大吗?
不但他迟疑,连赛尚阿和肃顺也有点搞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啊?用兵之道,存乎一心,这句话又有何解?
琢磨了半天,自索无解,只好将皇帝的这份批谕传示众人,朱洪章的脑筋灵动,第一时间想到了,“卑职捧读圣谕,以为皇上的意思是说要暂时放开其他要塞,专司一处,调派所有火力、兵源,攻击一地。”
在场众人,若说对皇上的心思能够摸得透的,非肃顺莫属,闻言用力一拍手,“焕文老弟说的是,这便是圣谕中所言,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的由来”
猜破了上谕中内在含义,众人个个脸上飞金,似乎破敌之日,近在眼前了。但肃顺又有所不解,这样的话,皇上何不明说,非要让众人像猜谜语似的,考虑了半天,何苦来哉?但这时候不宜多言,只听赛尚阿说道,“朱洪章、程学启、胜保、李世贤?暂将所部调离各处俄军堡垒,齐聚斯特列田斯克要塞,并将各部所属炮营尽行调往该处,我就不相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斯特列田斯克要塞?”
他说,“从明天早上辰正时起,给我狠命的轰炸。就不相信,打不下去俄国人的嚣张气焰。还有,不论哪一营率先攻破俄军堡垒,从属上下官升二级之外,城中所获所有财帛,尽数为该营所有”
自古财帛动人心,这样突然而来的好消息,令领兵众将无不喜笑颜开,表面上各自含笑拱手,心中却都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让自己所属的部队,抢到这个首功。
一天一夜之间,各处俄军堡垒之下列队的清军不战自退,全部到斯特列田斯克要塞下汇齐,为今天的总攻做准备。而由哪一支部队担任首攻,更成为争夺的焦点。连奕山也迟疑不能决,最后没有办法,只好采取最笨却最有效的办法——抓阄。
抓阄之后,程学启所属的四营雀屏中选,担任了首攻的任务,营中管带叫汤志强;而为之协同策应的,是朱洪章所属,胡大毛统率的二营。一等山上有消息传来,大批部队便要蜂拥而上,直取敌巢了。
在进攻之前,由奕山下令,从乌鲁苏穆丹卡伦、占必拉卡伦、库伦必拉卡伦、萨哈连乌拉霍通要塞、瑷珲城,特尔德、奇克德、牛满必拉河、松阿甲乌拉各处调来的火炮同时发射,一定要尽数覆盖斯特列田斯克要塞所有角落,连一块指甲盖般大小的地方,也不准放过
八月七日辰正时候,万炮齐鸣清军似乎要将这数日以来所受的腌臜气尽数发泄出来一般,如同雨点一般的炮弹在山头炸起无数的火点——俄军的炮火被彻底压制了下去
汤志强大喝一声,“弟兄们,和我冲上去”第一个领头顺着山路,盘旋而上的攻了上去。
胡大毛带领所部在后紧紧跟随,俄军仍自有火炮袭来,有清军士兵不时为炸弹所伤,萎倒路边。但比较起前几天来,密集程度已经差了很多,显然的,清军集束轰炸,还是起到了效果。绕过前面的两处山弯,这一次,终于可以看见俄军的斯特列田斯克要塞的真容了。
斯特列田斯克要塞占地相当大,高大的城楼,宽阔的女墙,有很多地方已经为清军的炮火摧毁殆尽,露出里面斑驳而丑陋的花岗石岩体,墙上满是向外的射孔,是用来为近战做准备的。城门外并无护城河,高大的城门紧紧关闭,因为己方的炮火太过猛烈,不分敌军、友军都在轰炸范围之内,暂时还不能鸡突向前,汤志强整理一番队伍,命人火速下山,通知友军,暂时停止发炮——接下来要进行的,就要是最最血腥的对面格杀了
片刻之后,炮火逐渐稀落,趁着这己方休止,而敌方未发之际,汤志强回头向胡大毛一笑,“老胡,给我压阵。”说着话,一举步枪,大喝一声,“冲上去”
胡大毛是经过美国教习等人亲自传授的光武军老兵,比之汤志强这样的再传子弟,自然强上一筹,更比他冷静得多。他知道,这样的时刻,于自己一方而言,才是最危险的时刻,对面有俄军的火炮、火枪即将发威,己方的后续人员未到,而炮火将临——绝对算得上是腹背受敌。故此还不等汤志强的人冲上去,他竟然先一步带人冲了过去,“老胡,你他娘的抢我的……”话音未落,墙上的射击孔中飞出一颗子弹,正中汤志强的胸膛,一朵鲜艳的血花飞溅,尸体仰面而倒
紧接着,更多的枪声和炮声从要塞的后面传了出来,十几个清军尚没有从两位主官抢夺战功的惊讶中清醒过来,就给人打倒在地。
胡大毛带人一路冲到城下,仰头看看,暂时总算是安全了。他挥挥手,示意汤志强所带的四营战士靠拢自己,谁知道面对着的,居然是对方冷酷而仇恨的眼神?二营所属将士,更是连动也不动一下,根本不将他的话当成命令。
胡大毛一愣,立刻明白对方是在埋怨他抢功劳,甚至害死了营中长官,不过这不是可以辩白的,苦笑着回头问道,“谁身上带着榴弹?”
众人纷纷摇头,居然一个人也没有。不但如此,便是自己所属营中兵士,望过来的眼神也不是那么良善了。
胡大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