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3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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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门口服侍的下人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见状高声唱喏:“送客!”
郑子白等起身告辞,肃顺送了几步,众人一再请主人留步,肃顺也不勉强,哈一哈腰,转身回去了。
回到堂上,他问一直陪坐在一边的李慈铭和高心燮:“爱伯、碧湄,你二人以为如何?”
两个人先不说话,各自思忖片刻,高心燮先抬起头来,“不知道大人心中可是已经有了定见了?”
“定见倒还说不上,不过既然皇上派我到山西来,就要认真办差。山西之事,我在京中不知道,尚还有一个推卸的借口,如今知道了,便万万不能放任!”
李慈铭和高心燮不知道他这一番被贬职是皇上在和他演戏,只当他不以一身荣辱为念,大有古君子进退不苟之风,心中对他倒是很高看了几眼,“大人有这番为国出力的心意,学生等敢不竭尽所能?”李慈铭说,“依我看来,泽州府内所管的种种弊政,首在沁水县民间械斗不止一节。不如就先从这一点下手!”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肃顺答说,“爱伯,烦劳你起草两份折子。一份是到省接任、谢恩折,一份是奏请皇上,我要请特旨,在沁水县当众处决那个叫赵书新的无形魂账!”
高心燮暗中皱眉,刚刚才给皇上发遣出京,居然就要请特旨处决刑部已经准了的要犯?照这样看来,居停大人多日积郁之下,难得有了宣泄的口子,行事之间又要重现在京中那样跋扈的旧观了,只是不知道,在山西,这样的做法,会不会得罪人啊?
折子写好,因为肃顺人在省城,不能由府城的折差赍至京城,只好由巡抚吴衍派人代劳了。吴衍别无二话,痛快的答应下来。
四月二十九日,山西折差到京,将奏本送交内奏事处,很快的,呈递到了皇帝的案头,奏陈到省、谢恩折不过是一些惯常文字,皇帝随手放在一边,拿起《敬陈山西赌匪赵书新为筹赌资,残害妻子,请旨处决事件折》看了起来。
在折子中,肃顺将郑子白所说的,赵书新一案的经过以及事后引发的沁水县内百姓民情汹涌,私相报复,导致赵书新一弟一妹为人无辜殴打致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奴才秉性愚钝,思忖朝廷律法中虽有宽悯之条,然所设乃是为天良未泯之徒,如赵书新之手段凶残,只为筹措赌资,不惜以铡刀戕害本妻性命,……如此丧尽天良之辈,又岂是律法所能容之?’
皇帝沉吟了片刻,心中暗暗欢喜,肃顺果然不愧是自己一力捡拔起来的能员,只是这份勇于破除陈规陋习的魄力和勇气,在这满堂庸钝的旗人当中,就大可令人鸡赏,不过此事只是他听郑子白一人之言,甚至还不曾到府城正式坐堂审案,怎么就要请特旨杀人呢?想到这里,皇帝微微翘起了嘴角:糊涂的奴才!拿起笔正要批示几句,又放下了,此事先不急,等和军机处见面之后再说。
把奏折合上,放在一边,皇帝双足落地,站了起来,在山高水长阴凉生风的殿中走了几步:“六福?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回皇上话,已经过了巳时了。”
“命人准备御舟,朕要到前海去。”
福答应一声,又跪倒请旨,“皇上,可要知会几位主子娘娘?”
“你去看看,要是正在用午饭,就不必了。”皇帝又加了一句,“到长春书屋去,传旨,暂停今天下午的功课,让大阿哥他们也一起来,还有,让恭王世子也一起来。”
福转身出来,让杨三儿去长春书屋通知翁心存、周祖培几个人,这一边,他脑筋快速转动,若说皇上宣召,同游圆明园前后海,只怕是人人喜欢,个个乐见其从,更不用提还能够和皇上同舟前往?与之比较起来,用饭算得什么?不过,通知谁不通知谁,皇上没有准信,除了皇后宫中是必须要通知到的之外,其他的几个人,就得想想平日里谁给自己的赏赐多了!
未完待续
第77节 宫中闲话
第77节宫中闲话
先到皇后宫中传了旨意,一路走来,心中一路想着,云妃宫中新分来了一个小太监,名叫安德海,直隶南皮人,天生的心思灵活,c魂齿便给,入宫之后不久,就拜六福做了干爹,每月里的工钱银子和从云妃处得的赏赐,也常常置一些清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来孝敬,这时候,倒不好不提携他一番了。
胡乱想着,脚步向云妃所在的双佳斋而来,还不到殿门口,一个身材中等的小太监就快步迎了上来,到了近前,跪倒行礼,“爹,儿子给您请安了。”正是安德海。
六福笑着点点头,“猴崽子,眼睛倒尖得很。起来吧,云主儿可用膳了吗?”
“还不曾呢。小主子淘气,正在给主子娘娘训教呢!”
六福扑哧一笑,“是哪一个小主子?是四阿哥还是灵慧格格?”
“是四阿哥,又把妹妹逗弄得哭了。”安德海答了几句,问道,“爹,此来可是有事?”
“唔,等我进去给云主儿回。”说完奇怪的看着他,“你问这做什么?”
“儿子不是想给爹腾腾辛劳吗?”
“好小子,没白疼你!”‘父子’两个说笑着进到双佳斋,果然,四阿哥载沚贵在那里,听额娘训诫,“……你阿玛教你的话你都忘记了吗?明年过了年,就和你大哥二哥、大姐他们一样,进上书房读书,学规矩,学做人做事了,让你收心养性,不要成天胡闹……,”
载沚翻着白眼儿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胡乱眨动,可见云妃的话半句也没有往心里去。六福心中也觉得好笑:皇上的子嗣很多,太小的几个也还罢了,从大阿哥载澧之下,一直到四阿哥载沚,居然都是秉性顽劣,虽然现在就说难成大器为时尚早,但看他们这一脸蠢笨的劲头,也难怪皇上只要提起这些阿哥们来,就满头青筋直冒了。
云妃说得口干舌敝,恨恨的一跺脚,“还不出去,等着讨打吗?”
载沚早就等着母亲说这样的话了,闻言无比清脆的答应一声,起来转身就跑。
云妃又好气又好笑,对身边抱着灵慧公主低声哄劝的奶妈子说,“你看见了吗?就是听到这句话,他比谁跑得都快!无形的冤家!”
六福在外面请安声适时响起,“奴才六福,叩见云妃娘娘。”
“哦,是陆公公啊?”六福虽然不过是一介奴才,但他是在皇上面前最得用的太监,若是能够得他在皇上面前一句奉承话,皇上便可能翻牌子招寝,反之则可能十天半月也难得见皇上一面,所以,皇后不论,其他所有的妃嫔,都要时不时的以小恩小惠贿赂一番。平时言辞之间,也从来是客气有加。
云妃说,“快进来吧。来人,给陆公公搬座位来。”
“奴才不敢。”六福赶忙摆手摇头,“奴才此来,是来传皇上的口谕。……”
站立着听他把皇帝的口谕说完,云妃真心愉悦的一笑,“真是多辛苦陆公公了。……”说着向后一伸手,早有宫婢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荷包,递过来交到六福的手上,“快到公公的生日了,小小意思,望祈笑纳。”
“主子还记挂着奴才的贱辰?”六福倒真是没有想到,“这可太不敢当了。”
“倒不是我知道,只是我房中的小安子那天偶然说起,我才知道的。”
六福心中有数,接过荷包放好,再次跪倒行礼,“那,奴才就愧领主子娘娘的赏赐了。等一会儿就请主子娘娘动身吧,正好,也可以陪皇上共进午膳。”
“是。劳烦公公先行,请上复皇上,说我立刻就到。”
半个时辰之后,皇后、云妃、欲妃、佳妃几个纷纷带着内侍宫婢到了山高水长,给帝后行了礼,众人起驾,从后面的偏殿到外面停靠在码头边的御舟上,“都还没有用午膳呢吧?今儿和朕一起用。六福?”
福答应着,喊一声,“谢恩!”几个小阿哥连同载澂一起,跪倒叩谢皇恩,“都起来吧,坐到你们额娘的身边去——载澂,到皇伯父跟前来。”
澂碰了个响头,起身到皇帝身边,坐了下来:“侄儿谢皇伯父赏赐。”
“爱吃什么就多吃一点,你正在能吃的时候,千万不要拘束,听到吗?”
载澂笑着点头,“是。皇伯父和伯母是知道侄儿的,若说旁的,侄儿不敢自夸,就是这份不客气,侄儿是从来不落人后的。”
皇后给他的说话逗得扑哧一笑,“你这孩子,从哪里学来这份贫嘴?”
“你也别说他,朕就喜欢他这份真性情……,你们也不必拘束了,都坐下吧。”
大阿哥、大格格几个纷纷落座,由身后的小太监伺候着,开始用膳。孩子们不大有能够和父亲一起用饭的机会,心中都很是珍惜,生恐自己用饭时有任何不雅的举止给阿玛看见了不喜欢,都尽可能的压着肚量,喜欢的菜自己不敢动手去取,只是让太监就近取来几样,也不知道是不是爱吃的,含糊着吞下腹中。倒是载澂,生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便是到了御前,仍自不改,吃得连呼带喘,热闹极了,
皇帝看出来了,左右看看,见皇后几个都已经用好,先一步站了起来,“大约是朕和皇后在,所以吃得不是很能放得开,不如我们先到舱中去吧,让孩子们也能吃饱!免得让人知道,以为朕不管孩子吃饱饭呢!”
载澧赶忙放下筷子,从座位上站起来,“儿子绝不敢。儿子只是……”
“喜欢什么,就自己吃什么,不要拘束,你看看载澂,就是好榜样。”皇帝自顾自的说道,“行了,慢慢用吧。”
没有了皇上和母妃在身前,几个孩子这才稍微放开怀抱,大吃起来。在舱中听着他们不时欢笑声起,众人相视一笑,“怎么样,朕没有说错吧?大人离开了,孩子们才能展露童稚天性。”
皇后笑着说道,“皇上当年把六爷家的大格格带进宫中,亲自教养的时候,曾经说过,于孩童管束,另有独到心得,原本臣妾等还不大相信,后来所见,正如皇上所言,大格格回府之后,有一次弟妹带孩子到园子里来,对臣妾说,大格格在宫中多日,回家之后,又听话,又懂规矩,特别是在对下面奴才的时候,像个小大人儿似的,温文有礼。”
她忽然放低了声音,小小的声说道:“听她说,将来,大格格比她哥哥,还要来得有出息呢!”
“孩子调皮本是天性,种种顽劣之事,也不过是更想得到大人的关注,仅此而已。”皇帝说,“只要通晓了这样的道理,自然的,教养之间,也就可以先存了包容的念头——孩子自然也就会变得听话了。”
“是,臣妾等都记住了。今后管束孩子的时候,当以皇上所言为出发。^……”
舱中的几个人说着话,载澧、载澂几个用罢了午膳,擦净了手、脸,由内侍领着,进到舱中跪倒谢恩:“都吃饱了吗?”
“回皇阿玛话,儿子吃饱了。”
“去吧,到你们母后、母妃那里去,载澂,到伯父身边来。”再一次把载澂叫到身边,皇帝像是拉家常似的和他说话,“进来你可又惹你阿玛和额娘生气了吗?”
“侄儿近来受翁师傅、周师傅教诲,圣学渐深,不敢再处处、时时惹阿玛、额娘生气了。”
“这是对的。你今年十一岁了吧?”
“是,侄儿是皇上登基之年出生的,今年十一岁了。”
“朕还记得,你过满月的时候,曾经到你的府上,还赏赐给你一块欲砒呢。那时候,你才这么小……”他手中比划了一下,继续问道,“近一年来,和你外公见过面吗?”
“是,侄儿在新年元旦的时候见过外公他老人家。”载澂终究是孩子,见皇伯父天语温存,心头去了畏怯之意,说话也逐渐变得流利起来,“今年过年的时候,外公他老人家还给侄儿长岁钱呢。”
“这是长辈一番疼爱子女的心意,也是该当的。嗯,不知道他给了多少银子啊?”
“长岁钱都是额娘给侄儿收起来了,外公给了多少,侄儿也不知道。”
“你这个额娘啊。”皇帝真的笑开来,“这样吧,朕回头就下旨,你历年所得的压岁钱,都暂时由你额娘为你存着,等到你过了弱冠之年,让她全数还给你,你看怎么样?”
载澂呆了一下,双眼放光,“侄儿叩谢皇伯父圣恩。”
皇帝笑着摆摆手,身边坐着的皇后碰了他一下,向另外一边使了个眼色,他转头看过去,载澧几个满面憧憬神色的望着载澂,似乎为皇上只和他说话,却不和自己这几个人说话,觉得很羡慕似的。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动了亲亲之念,向几个孩子招招手,“大阿哥,你们几个过来。”
个孩子走到阿玛身前,扬起小脸儿,“大阿哥,在上书房中,功课可还好啊?”
“是。回阿玛话,儿子的功课总是得师傅夸赞的。”
“哦?是吗?”
阿哥的小脸放光,大声说道,“昨日上书房的时候,翁师傅命儿子做一个论题,叫做‘禹疏仪狄’。儿子做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