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山变-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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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徐小香答应一声,转头招呼:“二爷,劳您的驾,看看四哥在哪儿?”
他口中的四哥是吟秀堂的琴师,徐小香知道这一次过府一定会用到,也带了来,因此一传就到。于是徐小香摆了个金鸡独立的姿势,双手和在一起搓弄着,这是耍一耍手铐上的链子的‘身段’,胡琴一响,唱了起来。
他是天生了一条翎子生的好嗓子,清刚遒建,直有穿云裂帛之感,而且咬字运腔,气口吞吐皆是纯粹的大家风范,把个末路英豪的那万般无奈,而心中犹存万一之想的贪生的悲鸣曲曲传出。等到唱完了,放下腿来一拱手:“见笑,见笑。”
“好!”载铨和肃顺都是懂戏的,真心的大声叫好:“蝶仙唱的好,刘四的胡琴也托得好!”
“接下来请我的小师弟伺候您二位一段,初出茅庐,怕是不着绳墨,请两位大人见谅。”
“哪里,哪里。他唱一段什么?”
“唱一段《青龙棍》。”
青龙棍是讲北宋时杨家将的故事,宋辽交兵,杨延昭之子杨宗保为韩昌擒去,三关二十四将皆非韩昌之敌。孟良至天波府求援,佘太君令杨排风前往。孟良轻视对方是个烧火丫头,,杨排风与他比武,棍打孟良,孟良始服。这出戏又名《打孟良》,主角是杨排风,不过和《白门楼》比较起来,唱功不是很多,只是几句摇板,没有很大的听头。
等朱桂芬唱完,便又让徐小香唱了一段《群英会》的片段,这才算散局。接下来便是清谈消酒,徐小香和朱桂芬年纪虽轻,却都是酒量甚宏,轮番劝饮,把肃顺灌得大醉。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了。
一夜无话,肃顺第二天醒来,听差拿来净水洗脸,又取过青盐,含了口水咕噜噜的漱着,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嗓子中嘎了一声,齁咸的漱口水居然全数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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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大错之着
肃顺突然的举止失措是因为他想起一件事来。自古以来,用人权柄操之于上,像昨天那般受爵公堂,拜恩私室的做法从来便是为臣子的第一大忌。举荐人才是大臣分内应为之事,不应该视为布恩,而做官是做朝廷的官,要感皇上的恩,而不是荐主的恩。古时虽也有东**义之举(这是题外的内容,简单的说就是身为人臣,更多的却是感谢荐主的恩情,竟有为荐主服丧,而至挂冠而去的),在这大清天下,帝王权威至重,便是连想也不要想!
新君于自己有很好的观感这不假,但是如果自己和载铨的一番对答给皇帝知道了的话,怕是这刚刚升起的好感就会立刻被打消。这犹不算,如果因为这件事再兴起恶感,怕是怎么也难以挽回的。
当年世宗朝的名臣史贻直,是权臣年羹尧举荐起用,等到年羹尧事败赐死,雍正大行瓜蔓之抄,史贻直因为是被他保举的,自然也位列其中。不过史贻直人非常聪明,也想到了会有这样的一天,故而早有准备,在君前奏对的时候也非常得体,方挽回天心。他是这样说的:“保荐臣者乃是年羹尧,而用臣者,乃是皇上。”
肃顺暗中恼怒:怎么昨天就想不起来这一段往事呢?这也是他名利之心甚重——话说回来,朝堂之上谁不愿意做那一呼百诺的人上人,而去做那只是做一些筚路蓝缕之事的杂差闲役?
肃顺知道,这件事如果处理的不好的话,早晚有一天会成为祸患。又深恨自己读的书少,连个对策也想不出来,这可怎么是好?呆坐在二堂,他简直连衙门也懒得去了,弄得太太还一个劲的派家人探问:“老爷,今天不要入值吗?”
“哦,就走了,就走了。”吩咐听差准备轿子,举步走出大门,临上轿之前终于给他想到的办法:不去衙门了,直接去郑亲王府。
他是王爷的弟弟,自然完全不须通报,进到内宅见到端华,后者正在用象牙的小匙从鼻烟壶中掏出鼻烟来闻:“咻咻,咻咻!”一眼看见肃顺来了,王爷的喷嚏没有打出来又给憋了回去,这份不得劲就甭提了:“老六,你怎么来了?不用入值吗?”
“兄长,请救我一救。”说着话,肃顺已经矮下身去。
“哎呦,这是怎么话说得?快起来,快起来。自家兄弟,何须如此?你们这群瞎眼的东西,还不把六爷扶起来?”
把肃顺扶起来,兄弟两个各自入座,命令下人待茶,端华不紧不慢的把鼻烟壶拾好,这才问道:“老六,到底是怎么回事?”
端华一肚子漆黑,在他讲述的时候口中啧啧有声,待到说完,却全然无解:“这样的事情啊,六弟,你是怎么想的?”
肃顺心中苦笑,若是我知道怎么办的话,还用得着到你府上吗?话当然不能这样说,只得低头不语。兄弟两个坐困愁城,端华左右看了看:“我说,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老爷的话,已经过了巳时了。”
“哎呦,糟糕!”端华不敢再端坐如仪,快步站起:“快,给我准备轿子,我要进宫。”
“怎么了?”
“糟糕,糟糕,真是糟糕。”端华没口子的叫着:“今天本来定着和怡王,僧王他们一起商量皇上进园子的事情的。哎呦,我怎么把这个碴儿给忘记了?快来人啊,该死的东西,还不伺候老爷我上轿?”
下人听差一通忙碌,总算让大轿出了府门,花厅中只剩下肃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倒是王府的笔帖式,叫苏全有的汉人迎了上来:“六爷?”
“啊,”肃顺如梦初醒,端华的话给他提了醒,事情已经发生了,既然不能躲避的话,不如直接去找皇上说个明白,还来得更加主动。当下向府中的笔帖式拱手告辞。
郑亲王端华,怡亲王载垣,蒙古亲王僧格林沁,礼部尚书孙瑞珍,工部尚书杜受田等内阁学士,六部堂官正在南书房见驾:“奴才请皇上的旨意,这一次随扈进园子的,除了内宫之外,可还要安排其他先皇的妃嫔吗?”
“礼尚,往年可有这样的先例吗?”
“回皇上话,按照往年的成例,除了皇太后之外,其他先皇的嫔妃照例是不能随扈的。不过,皇上天性纯孝,每天都要到太妃宫中请安,若是到了园子里,怕没有这样方便,不如在皇上起驾之前,安排太妃入住园中。将来皇上到了,也可以晨昏定省?”
“这件事啊,还是去问问太妃她老人家自己的意思。嗯,等明天吧,明天朕去请安的时候,亲自问一声。若是太妃有意,就提前准备。”
“是。”
“宫中居住的几位小爷,是不是也要随扈入住?”
“他们进入上书房读书不久,不可因为到园子中去而消磨了精神,这一次就不带他们去了。朕不在禁中,皇弟们的学业,艮峰,筠堂,你们两个人是上书房的师傅,要认真督促,不允许他们有一日荒废。”
“是!”倭仁和贾祯同时叩头:“臣自当竭尽全力,训导几位皇弟认真读书。”
“还有,便是京中的事情,浦公,全都交给您了。”
“是,”卓秉恬很郑重的点点头:“老臣明白。”
皇帝很开心的一笑,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群臣随之而起,在他的身前呈雁翅型排开:“好吧。今天就到这里,有什么临时的事情,再向朕回报。都跪安吧。”
众人跪安而出,还不等皇帝休息一会儿,下令回养心殿传膳,端华再一次递牌子进来了:“皇上,奴才有机密要事,想造膝密陈。”
再一次把他传进来,谁知道有话想对他说的却不是他,这一次进来,不过是为弟弟而来的。一些话是肃顺想和皇帝说,端华不过是代兄弟求见的。
兄弟二人的这一番做作也让皇帝很好奇,当即就由端华做引见大臣,将肃顺领到御前:“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是你想见朕,有什么话,说吧?”
“是!”肃顺深深地低下头去:“奴才有一桩事,要当面奏明。”
“朕就在这里,你说吧?”
肃顺答应一声“是!”当下把昨天和载铨的对话还有在定郡王府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一遍。
皇帝听完之后,很是沉默的一会儿,接下来却突然拍案大怒:“肃顺,你好大的胆子!你认为只是你说这样朕便会相信了你吗?你这是在离间朕和亲近宗室大员,你犯的这是死罪!”
肃顺和端华大惊,两个人赶忙再一次跪倒,还不等端华为弟弟说上几句好话,就听见他已经带着哭腔上陈:“皇上,奴才心中只有皇上,只有我大清。其他人,不论是宗室亲贵,还是天潢贵胄。奴才一概不理!只要是为皇上,哪怕粉身碎骨,哪怕得罪了全天下的人,奴才也甘之如饴!”,
“哈!”皇帝的表情很是奇怪,像是感动,又像是嘲笑,他说:“说说当然容易。具体能不能做到呢?”
不等肃顺即将分辨的话出口,他一摆手制止了:“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你们下去吧。”
皇帝这样处置,让肃顺兄弟两个分外失望,倒不是希望通过这件事能够达成什么目的,只是,连自呈忠悃的话都不让说完,这似乎也大异于皇帝一贯以来的处理朝政的态度啊?
而经过这一次,肃顺算是真正的得罪了载铨。两个人同是宗室,又都在九门提督衙门中供职,更是僚属关系,自然的,载铨有的是办法对付肃顺。九门提督有负有管理着北京地面安靖之责,其实要具体管到的事物很多,诸如掌京城守卫、稽查、门禁、巡夜、禁令、保甲、缉捕,都是他们的工作范围。肃顺身为步军统领之下的左翼长,便如同是上官的左右手一般,而他每天的职务,也不过就是坐在堂中听下属来报而已。轻易是用不到他亲自出去巡游的。
不过这一次的事件发生,载铨恨上了他的不识抬举,于是便多事了:“雨亭啊,皇上上一次召见时对我等说起,这天子脚下首善之区,更是中外观瞻之所,决不能容许有任何劣民厕身其中,九门提督身兼其职,自然也是要负起责任来。”
“是,大人说的在理,职下钦服无比。”
“不过嘛,现在的步军统领衙门中,到处一片醉生梦死,人人于公事都是敷衍颟顸,全无半点进取之心。所以我想,雨亭啊,你可要辛苦一点了。”
“是,请大人吩咐。”
“这京中巡夜之事,暂时就由你担负起来,白天入值之外,每天晚上还要当班,在这城中巡视,想来你也会多多辛苦,不会有问题吧?”
“大人委派下官,卑职自当领命。”
“那就好,那就好。”载铨很悠闲的翘起了二郎腿,别有意味的看着肃顺,说道:“想来皇上知道了雨亭兄这般勤劳王事,心中也一定甚为欣慰的。”
第45节 皇帝出巡
皇帝出巡,惊天动地。北京城中街面上一片热闹,来自四九城的老百姓早早的站到大街口,等待着瞻仰新君。九城兵马司载铨以下全部出动,维持秩序,弹压民众。
北京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区,城中的老百姓若是细说起来,总是和朝局能够拉上那么一点点的关系,这也造成了北京人对朝政无比关心,无比熟悉的天然性格,可以说是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地上的事全知道。新君登基半年有奇,北京中的百姓对这位经常微服出宫的皇帝,也更加的好奇和感兴趣。
必有春茶馆中,田二大声招呼着客人,临窗的座位上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可以挤坐在一起,只是为了等一会儿御驾过来的时候,可以就近瞻仰:“田二,你小子福气不浅啊。怎么着,我听说上一次真的皇上御驾到了你这必有春茶馆了?”
“敢情!”自从上一次皇帝微服到了这里,虽然没有透露半点风声就起驾还宫,却总还是给田二打听到了其中的细情,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桌子收拾了起来,准备作为传家宝供奉,再不敢摆出来使用——即使他敢摆出来的话,也不会有哪一个不知道死活的客人敢在这张桌子前饮茶了:“那天早上,我只觉左眼皮直跳,不是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吗?我便知道有贵人要来。您猜怎么着?到了上午快到午时的时候,居然是万岁爷来了!嘿,您说,这不是我田家祖上有德是什么?”
“你得了吧!”有个叫张三爷的熟客拿他打嚓:“就知道白乎。皇上到了你这里,也没有告诉你,你就知道是皇上?”
“话可不是这样说,三爷,皇上那是什么,真龙天子啊!只是一进门,我就觉出不凡,……”这段轶事他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每一次说都会增加一些新的内容,这些在坐的都是熟客,也听他多次讲过,却常听常新,可谓是说者绘声绘色,听者悠然神往。
田二正在白乎,窗边的一位客人猛的伸长了脖子向外探去,嘴里一连声的呼喝着:“来了,快看,来了!”
众人顾不得聊天,同时趴到窗边向外张望,隐隐可以听见鼓乐响起,丹陛之声大作,远处的御街前有衣着鲜明的护军前导队伍出现了:只见车骑如云,枪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