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5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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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君(宋徽宗)昔日兴起花石纲,苏州、两淮普遍受难,这些地方人口稠密,不如釜底抽薪,将那些受害的百姓人家全部编入厢军,许诺朝廷以南洋之地予以补偿。具体如何补偿由赵离人发愁去。我们不管。”
张耒的动作张商英发觉了,黄庭坚的阻止也让他心惊肉跳,他拿起几份奏章,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巧啊,赵离人这奏章恰好解决了朝廷的难题。”
张商英一边说,一边用眼角偷瞥着几位大人的脸色,刘逵脸上表情一片茫然,黄庭坚等人若无其事,张商英又思索了一下,扔下奏章回答:“就这么定了,从陕西编练厢军,再从苏州编练受灾百姓……南洋的地一亩才数十个铜板,如此一来,(道君皇帝造成的)百贯左右的损害,怕要折算成千亩土地,若有万贯损害,折算的土地怕是一天都走不完,百姓这下也该满意了。”
张商英说完,又叹息说:“两年了,这两年过去了,我们还有擦不完的屁股。”
黄庭坚沉默不语,他拱一拱手,告辞而出。张耒与王钦臣紧紧跟随,张商英冲刘逵呶呶嘴,小声叮咛:“快派一个大阁跟随,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我怀疑这里头另有名堂。”
厢丁的编练以及军队的调动属于枢密院管辖,刘逵是韩忠彦举荐的旧党人员,严格的说他是倾赵兴的党派,但如今韩忠彦去世,使他的立场有点摇摆不定,听到张商英的吩咐,他赶忙叫过来一名太监,叮咛几句,这太监马上出殿而去,不久,太监返回,汇报说:“黄相公走入宣德楼门洞,曾仰天叹息一句:‘赵离人又手痒了,瞧这架势,恐怕是西夏。’”
“西夏,西夏能有什么?”刘逵茫然的瞪大眼睛。
张商英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他慢悠悠的回答:“韩相公辞世后,推荐侯蒙候元功接任北洋衙门,历来南洋事务局、北洋事务局是由三宫出任的,侯蒙虽负士林声望,但毕竟是一名州官,朝廷的意思是别遣宗室子出任北洋衙门提举,而以侯蒙为职官。”
张商英这句话的意思是:作为旧党的大本营,朝廷要派遣一名宗室王爷出任北洋事务局的寄禄官,而这名寄禄官挂了北洋事务局的提举头衔,却并不到任,实际上的差遣官还以侯蒙为主。只是身为差遣,侯蒙头上不能罩上“三师”的头衔。
刘逵点头:“朝廷既然已经定了,还请尽快下令,以免北洋事务局空悬职官。”
张商英拉完了关系,接着又谈正事:“黄鲁直在赵兴身边待过数年,熟悉赵兴的脾性,他这么一说,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只是我纳闷,陕西厢丁移戎,跟对付西夏有什么关联?”
刘逵若有所思:“赵离人的心思我猜不透,当初韩相曾说过,赵离人设计圈套,总是一个套一个,后手不断,唯有事到临头才能恍然。黄相公既然如此说,那一定是有根据,或许赵离人是想训练陕西厢丁,但这对朝廷也有好处。朝廷不花一个钱,让赵离人安置数万厢丁,这种不会有错吧。”
张商英点头:“本相昔日听吕惠卿与章惇老大人都说过,赵离人设计的计谋,最擅长用蜜糖裹住大棒,初一看,这计策甜蜜无比,对你大有好处,但等到你添光蜜糖,就会发现里面是冰冷的铁棒。
今日这计策,初一听对朝廷确实有利,但我却猜不透,这蜜糖里裹的是什么棒子。你为枢密使,我听说侯蒙与赵离人交情不错,你当努力探听一下,这赵离人又打着什么主意。”
刘逵点头,他又一指桌案上的几份奏章,询问:“如此,陕西所请,赵离人所求,该如何处理?”
张商英点头:“且顾眼前吧——如今各地民变不断,都是道君陛下的遗祸,陕西所请,赵离人所求,短期看对朝廷有好处,我等别无它策,只能先添干那些蜜糖了。”
刘逵领命而去,随后,朝廷明发诏书,同意在陕西编练厢军,新编练的厢军将移戎杭州,由杭州出面安置在海外。同时编练的还有苏州各地的厢丁。
中国人乡土观念浓厚,知道编练厢军要移送海外后,两地百姓多有逃亡者,陕西方面随后递交申请,希望派遣两支军队一路押送厢军送抵杭州,而由此出现的兵力空缺,希望朝廷能将整编过后的禁军调遣来陕西移戎。
朝廷禁军移戎它地,是宋朝对于地方的一种钳制策略,难得有地方出函要求禁军去他们那里消耗当地粮草,刘逵想都没想,立刻批复同意,事后,他意犹未尽的要求苏州方面也派出主力禁军押运厢军前去杭州,同时催促赵兴赶紧公布南洋垦殖策略。
赵兴很爽快,马上工部厢军的垦殖策略,他宣布:移戎厢军服役期为十年,服役期间薪水按照南洋事务局海外服役薪水发放,同时还补偿等同于当年薪水的田地,而田地出产概不征税,完全归移戎厢军自己所有,若移戎期过后,厢军愿意在当地扎根,则分给他们土地,永为他们自己所有。
这些策略很枯燥,一般人无法细抠字眼去理解,但条令后还举了一个例子:譬如一名普通厢兵抵达南洋后,将至少拥有五百亩的良田。而南洋稻谷一年三熟,这些地里出产的粮食将由南洋衙门用粮食保护价收购,加上他们的薪水,则一名囤殖厢丁在服役期间,每年的收入至少相当于一名知州……
与此同时,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件也相继发生,但多年后众人才明白这些事件的意义:腊月,鞑靼族开始在鄜延路的安排下西迁,西迁前,赵兴方面只提供了简单的御寒物作为补给,鞑靼族一再要求的兵器补充却一无所有,无奈的鞑靼族只能在严寒中上路,临走,那名小孩子族长郑重其事的以鞑靼礼节面冲东方行“五体投地礼”:“我鞑靼族被西夏、辽国追击多年,族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赵大人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唯有献上草原上最美丽的云朵……”
那小孩一招手,一个身材高挑,健壮,脸庞还算饱满的鞑靼族女子走上前来,向闾丘观行礼。那小孩继续补充:“这是我们送给太师的礼物,期望你转交给太师,并告诉太师我鞑靼族能够存在于世,全耐太师的恩情,今后鞑靼族就是太师的狗,他让我们咬哪个,我族上下毫不犹豫。”
闾丘观勉强笑着,种师中一摆手:“去找几个健妇来,伺候这女子沐浴更衣,而后一路小心护送前往杭州,族长,请放心,你的好意我们一定妥善送到……对了,相处这么久,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姓?”
那族长点头:“我的族人给我起了个名字,这个名字翻译成宋语名叫漧难河,但我母亲给我起了个名字,名叫刘难忘,你们可以叫我刘难忘。”
说罢,这小孩挥手告辞,在寒风瑟瑟中,他领着族人义无反顾的奔向远方,闾丘观一路尾随,种师中望着那小孩的背影,若有所思的对身边的折可适说:“这小孩性格坚韧,我能想象他在族中所受的待遇……”
种师中忘了那个鞑靼少女还在身边,听了他的话,那鞑靼少女插嘴,她竟然说的是流利的宋语:“漧难河的母亲是我的族人从西夏掠抢来的,听说她原是秦风路的一名县令的独生女,这名县令与夏人交战,战死在县中,其女被捋入西夏,赏赐给有功将士。
当年,我族的英雄磨古斯攻破黑山,从黑山人那里抢走了漧难河的母亲,同时被抢的还有他的外母(外祖母),不久漧难河出生。两年后他母亲去世,漧难河被他的外母教导学习宋语,族中很不喜欢这个长相文弱的孩子,要不是太师大人跟我们有个约定,族人想的以防万一,他早已被丢进漧难河里。
去年的时候,我们听说有宋商在寻找我们,长老们害怕现任族长杀了漧难河,所以把他保护起来,后来我们与太师达成了协议,族中长老逼迫族长自尽,漧难河这才登上族长的位置。”
种师中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折可适眯起眼睛,心中嘀咕:“从小在受歧视的环境中长大,随时可能被兄长杀死,这小孩性格一定很阴毒,太师这么做,未知祸福也!”
种师中看着那个鞑靼女孩,思索了片刻,突然没头没脑的吩咐折可适:“我偶感风寒,需要称病一些时日,此间军事上由你主持。”
折可适一愣,马上领会的答应。此时,鞑靼族远去的背影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下。
为了隐秘起见,种师中给鞑靼族安排的迁移路线间隔很远,又极为靠近边境,为了最后的出路,鞑靼全族不得不拼尽全力,在寒风中死命赶路,当月月中,他们已经冲过了鄜延路进入环庆,而后在环庆的接应下绕道进过秦风。进入秦风后,鞑靼人获得的补给充分起来,连续数个军营给他们提供部分军械,等抵达秦风路前线的时候,这支迁移的部族已经全部换成大宋藩部部族军的制式装备,成了一支彻头彻尾的大宋藩军。
为了发动冬季攻势,匆匆抵达前线的刘仲武正在四处调集能忍受高原作战的藩军,这支藩军入营没有受到童贯与高俅的注意,他们见到武装齐整的鞑靼族到来,立刻遵照刘仲武的事先交代,派遣这支鞑靼部为先锋,混编部分秦风路掷弹兵先期出发,随后,刘仲武统领秦风路主力也赶到了,他少时歇息,挥军扑向吐蕃……
转眼到了宣和五年二月,两个月期间,刘仲武进展顺利,为了最后一块栖身地,鞑靼残部也拼上了性命,他们前仆后继向吐蕃军进攻,每战皆不留俘虏。刘仲武有点不忍心,曾想劝解,此时,准备返回的闾丘观闲闲的劝说:“刘经略何必替吐蕃人担忧呢?侵略者死,这是一个简单真理,吐蕃人不明白,我们就用火药让他们明白。
更况且鞑靼人想要立足青唐,必须清理附近的敌对部族,因为现在动手清理周围地区,背后有我大宋支持,所以他们想不杀戮都不可能。但这事对我们也有好处,鞑靼人杀戮越重,周围的人越敌视他们,他们也只能依靠我们大宋才能立足下去,所以,当鞑靼人举起屠刀的时候,对他们自己,对我大宋都有好处,刘经略要看不下去,不妨背过身去。”
刘仲武心中已经同意了闾丘观的话,他轻轻点点头,说:“我前日已经接到了吐蕃求和使者,这说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把这使者送到京城,等候朝廷的命令……”
闾丘观轻声提醒:“朝廷不下休战令,刘经略可视为双方仍处于交战状态,决不可松懈!”
刘仲武明白,他坦然回答:“朝廷休战令何时送达我军营,我何时下令鞑靼人封刀。”
闾丘观略一拱手:“杭州还有要务急急召唤我,刘经略这里大事底定,我就告辞了。”
吐蕃人求和,不是因为刘仲武现在的攻势,而是因为两年前赵兴开始的多路攻击,大理方面已经攻入吐蕃南路,按当时的交通状况,吐蕃南路将宋军攻入境内的消息传递到吐蕃都城,路上需要花几个月的功夫,等到吐蕃讨论出应对策略,已经大雪封山了。第二年开春,吐蕃再派出使者去,等前方接到都城的命令,又迎来了一次大雪封山,所以吐蕃两年后才对大宋的多路攻击做出反应。
可惜,大宋已经无需他求和了,刘仲武所率的大军已经深深嵌入了青唐地带,鞑靼人的屠刀已经替自己清理出方圆一千平方公里的无人区,但他们还嫌这片牧场狭小,正竭力向纵身攻击,以便捋掠更多的人口,抢占更多的地盘。
同月,鞑靼人送给赵兴的美女也抵达了登州,一路护送她的士兵送这名鞑靼少女进入侯蒙安排的官舍安歇,侯蒙招手唤过护卫队长,低低的说:“种经略,赵大人昨日已抵达登州外海,他现在在战舰之上,我以为,你与他会晤最好也在战舰之上。”
那名护送鞑靼少女的护卫队长摘下了帽兜,露出了脸庞,正是称病两个月的鄜延路经略种师中,他摇头:“海上会晤,不妥不妥,兆头不好,大海无根,飘浮不定,我为陆将,终究喜欢在陆地上交谈。”
侯蒙点头:“既如此,由我来安排,登州码头有一处军官常去的酒楼,你明日中午带这位鞑靼姑娘去酒楼,赵太师将在三楼与你私晤。”
种师中翻起了帽兜,将自己的脸又隐藏在帽兜之下,答:“如此,我先歇息。”
第二日正午,种师中领着护卫队走向登州码头,他在接近侯蒙安排的那座酒楼半里之处就开始遇到盘查,一路走连续遇了五道盘查哨,最后一道盘查岗竟然是北洋衙门兵案监司小石将军石诚亲自坐镇,旁边还有一名与他长得很相像的文官坐镇。
石诚盘查完毕后,旁边的那名文官长声而起,招呼:“诸位跟我来……下官,南洋衙门参谋本部侍从参谋石文冠!”
种师中略略点头:“石氏将门的人守门——太师好大的排场。”
“排场”这个词在宋代意思是约会,多数用在情人约会上。种经略如此说,颇有点调侃的意味,那名鞑靼族少女诧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