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5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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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崇尚诗文吗?连随团都要跟上一位诗人?不过这人宋语说的挺流利,哪里学的?”
维克多鞠躬:“尊敬的夫人,我们一路走,邓爵爷(邓御夫)就在教我说你们的语言,等到了斯里兰卡,我的语言已经很流利了。”
赵兴跟着解释:“欧洲的识字率普遍不如我大宋,那里许多贵族目不识丁,所以他们会在身边带上一位神父,一位吟游诗人。神父是给他们治病的,同时有替他们书写家谱的义务,而吟游诗人负责替他们写文章。”
秋日笑着:“原来那个国家把‘掌书记’叫做‘诗人’!”
赵兴转向维克多:“邓御夫邓大人向我推荐你,我听说你是使团的吟游诗人,也很感兴趣,所以特地叫上你随行。没错,你刚才看到季风起了,此刻你们的使团已经开始出发回国,但你能不能回国要看我的许可。我的小维克多,听说你的记忆力很好,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学会我们的语言。我想知道的是,你们使团有几位吟游诗人。”
维克多眼珠转了转,躬身回答:“元帅,我们的舱位很紧张,不可能带上多余的闲人,使团里的吟游诗人只有我一个。”
赵兴盯着对方,笑的憨厚:“这么说,你一定背诵过一篇配方,那配方里一定有硝石、硫磺存在,能告诉我它们的比例如何吗?”
维克多腿一软,立刻瘫倒在甲板上。赵兴俯身和煦的望着他,继续说:“我知道你们使团里还有一位吟游诗人——必定是这样吧。或许这位诗人已经搭上船动身回国,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不介意他偷走了我们的配方,但我肯定他不一定能在今年回国,那可是一段漫长的,战火纷飞的旅途。”
维克多稍稍缓了口气,胆战心惊的询问:“尊敬的元帅,您的意思是说,终究要放我回家,放我返回故乡。”
赵兴点头:“没错,我们确立一个期限,十年!我不知道你那位同伴是否能成功返乡,但我可以承诺,如果你愿意替我服役十年,我会派人护送你踏上那片大陆。”
维克多立刻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我的主人,你得到了我的效忠,我将在今后十年里,全心全意服侍你,我的一切全凭您的赐予……”
“行了行了,收起你那套骑士宣言,你只是一个贫民,轮不到你发骑士的誓言……现在欧洲流行什么歌谣,给我唱一首听听。”
维克多弹起了六弦琴,殷勤的说:“元帅是英雄,我元帅吟唱一首英雄的赞歌,法兰西的《罗兰之歌》。”
这首漫长的叙事长诗不可能被翻译成中文,也不可能一天唱完。维克多唱了一段,停下琴来,结结巴巴的用宋语翻译着个中的意思。听到蛮夷之地也有歌颂英雄的诗歌,一丈青与秋日倒是很感兴趣,她们真听进去了。而船舱上的水手也尽量轻手轻脚干活,同时侧耳倾听维克多的吟诵。
三日后,过去的简王,现在的吕王抵达杭州。因为他要与赵兴家议亲,所以不能住入茉莉园,钱勰的后人让出了过去的钱塘王宫殿。得到简王入住的消息,整个杭州欢腾了,程阿珠在茉莉园中也慌了神,直跺脚埋怨:“此等大事,相公也不回家主持一下,哪里像个父亲。”
陈伊伊不愿意了,她辩解:“相公说了,前面议定、下定都是走流水,他出不出面无所谓,等下财礼的时候,相公定会赶回来,大娘莫急,此等小事,妹妹替你张罗了。”
程阿珠手足无措:“依妹妹看,议定礼该多少?”
所谓议定,指的是婚姻双方商定聘礼与嫁妆的多少,为了防止婚后出现财产纠纷,需要事先立好契约,将双方的承诺都写在契约上。这叫“将娶妇,先问资装之厚薄;将嫁女,先问聘财之多少”,是当时最基本的婚俗第一步。
陈伊伊淡笑:“咱这样的人家,还需要立什么契约,议什么妆财,按照礼仪送过去就行。”
程阿珠担心的问:“总得量力而为!”
程阿珠在这里说的“量力而为”,指的是“量女方之力而为”。
陈伊伊挽起了袖子,呼喊仆人:“准备好的琉璃瓶拿来了吗?”
程阿珠插嘴:“十六个瓶子已经备好了,妹妹看还需要什么?”
宋代“议定礼”规定:议定时,男方家人担着盛一点酒的大号玻璃酒瓶——没错,是玻璃酒瓶,这不是赵兴改编的历史,在赵兴之前早已存在,只是当时赵兴身处淮南黄州,左右多是五胡乱华后来定居的改姓胡人,他不知道规矩,别人也没告诉他,结果成就了一套半宋代,半晋代胡俗的亲事。
现在,赵兴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自然要按照正式的官宦之礼来进行。在陈伊伊的招呼下,仆人拿过来十六只玻璃瓶,程阿珠与陈伊伊一起动手,给每瓶瓶口插一朵大花,共插八朵;剩下的八个瓶子,瓶口则插上金钗金簪金头面等头饰,而后把红色的丝绸系在担子上。
十六个瓶子的礼物是宋刑统规定的平常人家“议定礼”,作为官宦上户,这份礼物还有不足。陈伊伊快手快脚的招呼仆人:“准备一担珠翠、一担首饰、一担金器、销金裙褶一担、缎匹茶饼一担……还要牵上两头羊。
不过这都是普通上户礼物份额,咱家不同别家,需要再加上两匹名马,两头天竺健牛……不如再添上两艘海船,姊姊看这礼物相称吗?”
陈伊伊最后添加的那些东西,不是宋刑统里面规定的内容,她这一添加,程阿珠很满意:“两浙人家还要加上四罐酒樽,用绿销金酒衣或罗帛帖套花酒衣盖上,酒担用红绿缎系上——如今的海商为了夸富,都加上了这些别样礼物。咱家既然增添了牛马,不如也照海商的份额,把东西都备全了,样样顾及到,免得村妇笑话。”
陈伊伊拍手:“姊姊想怎样,咱家都备得起,只是如此一来,倒让女方家不知如何措手。”
程阿珠也不管了,她呼喊:“喊闾丘观来……等等,近日杨祖仁夫妇来拜访,他家与范仲淹、欧阳修渊源深厚,不如请他出面护送礼物出去,可使得?”
陈伊伊点头:“使得!”
男方的礼物送出去不久,女方礼物回的很快。宋刑统规定,女家收到男方礼物后,可以将酒瓶中的花朵与金饰取下来,收藏入女孩的嫁妆中,而后拿酒瓶中的酒犒劳挑夫。随后,女方要将淡水装入送来的酒瓶中,瓶内放三五条活金鱼,瓶口挂上一双筷子,这叫“回鱼筷”回应。
所谓“回鱼筷”取得是谐音“愉快”,表示女方对这桩婚姻“愉悦快乐”。
赵兴家送的礼物重,简王也按最上等的标准回礼,女方备些紫罗匹缎、珠翠须掠、箧帕鞋鞍等回定礼物,再用两只空酒罐,放满清水,投入四条金鱼、用金银打造一双鱼筷,用彩帛做两棵生葱,挂在鱼水罐外面。作“回鱼筷”送往男家。
接到简王回赠的礼物,程阿珠拍拍胸口,深深的松了口气:“可算把‘议定’完成了。”
陈伊伊看着简王回赠的礼物,满意的点点头:“女家回复的倒是一份上礼,嘻嘻,不知道这笔钱是由简王出,还是由官家出手。”
“议定”结束后,说明这桩婚姻算议定了,下面就是“下财礼”了。下完财礼,男女双方交换完庚帖,意味着婚姻已完全成“定论”。而后男女双方都要倾其所有。
宋代有钱人家送聘礼,以送“三金”为时髦,即金钏、金头面、金帔坠。送不起金器的家庭,用“银镀”的代替。这种以金为主的财物聘礼,闪烁着好一派富贵气象。这是在唐代婚姻聘礼中所未见的,也是元代以后婚姻聘礼所未达到的,反映了商品货币经济在宋代城市婚姻中占有的无可争辩的主导地位。
普通人家送的“三金”已经一团富贵了,官宦之家还送销金大袖或红素罗大袖缎、黄罗销金裙、缎红长裙、珠翠团冠、四时髻花、上细杂色彩缎匹帛、花茶果物、团圆饼、羊酒……简直像展开了一场送聘礼的比赛,看谁送得多,送得好。
婚嫁中,男方送得多,女方的陪嫁越多。比如王安石嫁女到蔡家,慈寿宫赐一珠褥,就值数十万钱。南宋景定年间,一小小九品郑姓将仕郎之女庆一娘,许嫁给万知县之子,仅资装费钱就高达十万五千贯,随嫁五百亩田尚不算在内……
在这种享乐主义盛行的情况下,宋代婚姻论财已成为一种普遍的风气,这与宋代以前讲究门第、等级的悬殊是有明显区别的。在这种风气影响下,为下聘财损资破产,乃至嫁娶失时、不能成礼的特别多起来。所以“世俗生男则喜,生女则戚”。
据宋史记载,宋代连亲王都发愁女儿嫁妆,不得不把女儿许配像唐棣一样不计较嫁妆的“公主收藏者”,或者干脆出家为尼。
为了防止男女双方因出不起聘礼与财礼而导致的男不婚女不嫁,宋代官府特地将聘财定立等第,宋刑统规定,男家为主,大致分为上、中、下三等:“上户金一两,银五两,彩缎六表里,杂用绢四十匹;中户金五钱,银四两,彩缎四表里,杂用绢三十匹;下户银三两,彩缎三表里,杂用绢一十五匹。”
这段规定仿佛是现代印度,现代的印度也常常因为女方陪嫁不足而无力成婚,所以政府特地用法律形式规定婚姻中聘礼与财礼的等级标准。以免因此产生法律纠纷。这在中国古代是独此一份的,唐以前,法律还管不到婚嫁的财礼与聘礼多寡,而宋以后,则干脆不予规定。
因为宋代这种嫁娶的高昂费用,也才导致宋人“榜下捉婿”风潮的大盛,连丞相家、亲王家都不免受到这股诱惑。因为比较起走正式程序所需要的高额嫁资,雇两三个壮汉到科举榜下,随便绑架一名新科进士甚至贡士,实在是价廉物美、经济实惠又经久耐用的东西。
陈伊伊这里调笑昌国公主这份礼物不知道谁出钱,实际上,宋代嫁女的高昂资费,连皇帝都叫苦不迭,比如宋真宗就无力给女儿置办一份嫁妆,导致他有一个女儿不得不出嫁为尼,现代人也许听到皇帝置办不起嫁妆深感惊愕,但它确实在宋代出现过。
皇帝都愁嫁妆,钱王宫里,简王也被赵兴的礼物吓到了,他回完了“鱼筷”,坐卧不安的在宫中乱转,嘴里心惊肉跳的念道:“两艘巨舰,他家竟然拿出两艘两千料巨舰来作为议定礼,天爷,什么样的回礼能够相称,妹妹也,你哥哥我折腾不起了。”
昌国抿着嘴笑,宋代习俗,下的议定礼越贵重,越表明男方家中对女子的满意。所以昌国是心中满意的,她才不理简王的烦恼,细声细气的说:“哥哥慌什么,你马上要赴吕宋,正需要战船往来,妹妹就把这两艘战船送把于你。实在嫁不起妹妹,你把一艘船卖了,码头上的商人一定会给你凑足礼物。”
稍倾,侍卫回报,说是赵兴家中回答很满意。简王长松了一口气,稍停,他小心的试探:“妹妹,我听说赵家有家规,男子非二十不婚,赵云那个小孩才十二吧,那你不是有八年时间,何必如此急切?”
昌国抿嘴:“妹妹既然出了京城,这八年又去哪里,难道要返回京城等待——只有以赵家媳妇的身份,才能住入茉莉园,才能停留在昌国附近,这也是皇帝哥哥的意思。”
简王点头:“明白了,妹妹你可算好了,杭州虽然不比京城繁华,但此地物华阜茂,不次于京师多少。有了这份议亲,你也可以像李清照一般出入无禁,皇兄一定感到放心了。”
昌国微微轻笑:“太宗家训曰:出嫁从夫,昌国今后既然是赵家人,岂能再事事以皇家为主,皇帝哥哥做事确实轻浮,别说满朝大臣,就连我们这些兄妹,不也颇为凄凉吗?”
昌国公主说的是宋徽宗将他的一些兄弟远封海外的行为,原本宋代藩王无需出京就藩,只需要遥领一份封地,而后由管家,或者太宰、宗正指定的官员代为管理就行,但现在为了控制海外,宋徽宗一狠心,将几个兄弟转封海外,并命令他们出京就藩。
其实,昌国公主封在昌国,原本也是钳制赵兴的一项举动,因为舟山岛正在杭州湾出口,封给昌国,恰好可以把赵兴建设的军港收归皇家。只是皇家没有想到,赵兴推出了码头使用费这项措施,用租借的方式从昌国那里租借港口的所有权,而且不由昌国反对,便将这笔财富划拨给太宰郑居中掌控。
现在昌国要嫁入赵兴家,虽然昌国住进了茉莉园,可以监视赵兴的动向,令皇室不再遭受赵兴的突然袭击,但这样一来,昌国的封地不免又进入赵兴的囊中,以后付给昌国的港口使用费,那是左口袋的钱装入右口袋,皇家一个铜板的便宜都占不到。
不仅如此,昌国刚才还明确表态,她拿出太宗的家训来说事,表明自己加入赵兴家中,当以丈夫家的利益为重,如此一来,宋徽宗又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昌国提到官家待兄妹们轻浮,这个词实际上应该是“刻薄”,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