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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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巴结上了苏东坡,而后苏东坡调往杭州担任知州,这人也跟着去了杭州,到了那里他才与苏轼的关系紧密起来,并留名千古。
做公关经理,果然都有一套混饭吃的手段,这位佛印显然是佛门精心培养的“形象代言人”,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很优雅,让人一眼望过去就觉得品味高尚,见到赵兴进来,八面玲珑的他依然不忘向这位拒绝自己的主人微微点头——那动作也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打过招呼后,赵兴赶紧在房里寻找那位著名的豪侠陈慥。
※※※
左手处,坐着一名小吏模样的人,衣服洗的很白,显得很整洁。右手,是名年轻人……也不年轻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脸上线条虽然依旧分明,但浑身肌肉已微显松弛,不过,那人气度豪气逼人,看得出,他年轻时是个快意恩仇的汉子。
难以想象,这样一个令豪侠之士不敢仰视的人,怕老婆也怕的如此出色!
赵兴一边与这人点头示意,一边畅想那位“河东狮”的风姿,禁不住痴了。
茶分送给了四人,穿着月白僧袍的佛印首先举杯示意,分坐在四角的人微微弓身回谢,然后大家各自举杯,品味着杯里的茶汤。
赵兴觉得小口喝不解渴,他本不是个雅人,就想一口喝下滚热的茶汤。但苏东坡坐在上手,这让他不愿太出格,只好依照规则,小口小口的酌着茶水。
现在他明白金不二在看什么,金不二在看全套的茶道。
高丽茶道传自唐代,现在他身处天朝上国,见到完整的茶艺展示,自然迷醉的一塌糊涂。
第一杯茶喝下,进入了聊天时间,现场的气氛轻松了很多。
苏东坡首先向赵兴介绍陈慥陈季常,陈慥还有一个外号叫“陈惊坐”,意思是别人一听他的名字,便惊的坐不住。
然而,岁月已经消磨了对方的英气,现在他显得很温和,似乎是家里那位“母狮子”调教得法。
陈慥指了指院外,笑说:“我看你院里的布置,像个射箭场。可我不懂院那些古怪器械干啥用,尤其没想到,在这样杀气腾腾的院内,还有一间禅室。”
这间房子布置的很干净,空荡荡的大厅确实给人一股空灵剔透的感觉,然而它不是修禅的。赵兴弓身解释:“季常兄见笑了,院里那些东西是鞍马、单杠、攀援墙、石杠。
我的孩儿们都是山民,爬山射猎是他们的谋生手段。我不想孩子们搬到城里,读了书后反而忘记谋生技巧,所以布置了这个院落。这样,将来他们学书不成,也不至于无法生存……这房子也不是参禅的,它是演武室,用来较量身手的。”
“噢?!”陈季常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子,想不出它怎么用来较量身手。
苏东坡已接着向赵兴介绍剩下的那人:“这位,曾是我的掌书记(师爷)马梦得,我有东坡那块地,全靠梦得兄交通官府……”
马梦得,字正卿,原在京城做“太学正”的学官,因生性耿直,不擅交际,人缘儿不是太好,“学生既不喜,博士亦忌之”。不过苏东坡倒是挺欣赏他,认为他“清苦有气节”,经常去找他玩。后来,马梦得不想“堂上书生空白头”,便跟着苏轼到凤翔做幕僚,从此一路追随。
苏轼这么一介绍,赵兴有点不好意思。苏轼称其为兄,他刚才也称陈季常为兄,显然有点不合适,他弄错了辈分,为此,赵兴连忙向陈慥道歉,并重新向对方见礼,而后才正式为马梦得相互行礼。
其实,这也不算弄错辈分。宋代与别的朝代不同,宋代师傅和学生的关系,是兄弟的关系,所以叫做“徒弟”,水浒传中史进就曾自称“小弟”。到了后世,强调“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才有了“师父”和“徒儿”的称呼。
不过,赵兴愿意居下,苏轼是不反对的,他替赵兴主婚,本就是拿对方当自己的子侄看。现在,身份问题完美解决,让苏轼觉得很有面子。
马梦得已跟了苏轼八年,苏轼介绍完后,还感慨的补充说:别人跟着官员做事,都是想发财,而马梦得跟了他这么久,依旧一贫如洗,惭愧呀。
看到对方洗的发白的衣衫,赵兴也相信这点。
马梦得不在意苏轼的感慨,他急忙解释这次从老家杞县赶来的原因:“近日,澶(今河南濮阳)、魏(今河北大名)保甲闹事,澶州(今河南清丰东)保甲三百余人攻入县城。大名府、相州(今河北临漳)保甲纷起响应,司马相公已上书请废保甲法,我估计,保甲法废除,学士起复的日子不远了。”
所谓保甲法,是王安石的一个变法内容,其核心就是:武装地痞流氓。
王安石的本意大概是想藏兵于民,但由于没有制约机制,武装后的地痞流氓成了乡间一霸,他们竟敢白昼劫掠农户,这次,他们觉得小打小闹抢不过瘾,干脆抢劫官府。轻易攻占县城后,他们觉得应该将事业做大做强,甚至抢个皇帝坐坐。
现在,各地的地痞都开始“农民起义”了,整个北方前线已被流氓占据,奇怪的是,该地农民反而纷纷出逃以躲避“农民起义”。
马梦得也是来躲避战火的,顺便给苏轼带来了朝廷的最新消息。
司马光、刘挚等人认为保甲法本身即是“农民起义”的诱因,地痞流氓武装了以后,往往破坏现存的执法秩序,因而应及时取消保甲法,社会才能安定。为此,他们提出了“废罢保甲法”的建议。
马梦得意见是对的,苏东坡不是个新法的彻底反对者,但他也认为新法过于酷烈,给老百姓造成诸多不便,在实行中往往成为恶吏劣绅欺压百姓的工具,所以要求“缓进式”变革。
如果官家(皇帝)这次接受废除保甲法的建议,便意味着他承认新法的失败,这时,他就要想起当初反对新法的那批人,这就意味着苏轼起复的日子不远了。
场中人的精力在讨论当前局势上,反把佛印凉在了一边。
不过,这僧人显然无愧于高级公关人员的身份,他一直坐在场中心那张藤架上,面带和煦的微笑,文雅的倾听着,一句话也不插嘴。
看到对方这风度,赵兴不禁暗伸大拇指。
现在苏轼是场中最轻松之人。徐知州过世了,新知州没上任,代理的官员顾不上管制苏轼,所以他可以放心聊政局,还兼代谈论风花雪月,只见他挥舞着手中的《源氏物语》向赵兴说:“此书不错,很有意思。”
早期印刷的《源氏物语》是带标点符号的,而且它分段落和章节。据说,这种排版方式是从中国传入的,中国僧人前去日本传佛经,顺便把这种源自印度佛经的排版方式带入日本。
与此同时,在中国国内,标点符号及段落的推广应用还要等800年。
赵兴近日曾得到几篇历代状元的考试试卷——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没有标点符号,没有分段。其中,殿试是采用一问一答的方式,皇帝问考生回答。
但即便这样,这一问一答也没有分段没有标点,看的他头昏脑胀。所以他就打算借助这本《源氏物语》,让标点符号“回归”。
几个人聊得很热烈,但陈慥不脱任侠本色,这种官场言语他插不上嘴,便倾身询问赵兴:“看离人的布置,想必也是好武之人,不如离人来演示一下身手,如何?”
赵兴一听这话,他身子倾倾,目光灼灼的打量了一下陈慥,等待对方做出反应……
然而,对方只是笑意殷殷,带着期待的神情等待赵兴的“演示”。
显然,陈慥说“演示”,是想看赵兴的表演而不是想与赵兴较量。
现在的局面是:只要陈慥不表态,赵兴就不能主动,因为对方是叔叔辈人物,赵兴这样一个小字辈向其挑战,传扬出去,连院外那些豪杰都不会愿意。
对方半天没反应,赵兴把身子坐直,提醒苏轼:“恩师,各地保甲闹事,我们这里也豪杰齐聚,传扬出去恐怕不妥,是否让季常叔出面,让他们先散去。”
苏东坡是罪官身份,豪爽的他此前显然没想到这曾顾忌,听到提醒,他连忙望向陈季常。陈慥立刻起身:“离人提醒的对,我这就打发他们。”
赵兴躬身向陈慥说:“如此,我且去更衣,等陈叔回来,便向陈叔演武。”
竞技跆拳道与实战跆拳道有很大区别,竞技跆拳道加了很多限制,以防止比赛显得过于惨烈,而没有限制的实战跆拳道则凶狠异常。赵兴与金不二一来一往,斗得十分激烈。金不二技法娴熟,而赵兴身高力猛,两人打起来震天响,看的众人目眩神迷。
“这就是‘唐手’?盛唐时代竟有如此凶恶杀技?”看了比赛,连苏东坡这个文人都禁不住悚然动容。陈慥恍然半天,又禁不住轻轻摇头,但不知道他为何摇头。
停了片刻,马梦得插话:“如此战法,若用于军阵技法……”
赵兴打断对方的话,也不顾金不二的脸色,兀自说:“这不是军阵技法,仅仅是个人防身术。梦得叔,此前,数万精通‘唐手’的高丽兵,在辽人面前也不过是盘菜。”
马梦得震惊:“数万……一盘菜,难道辽人如此可怖?”
“军阵,讲究的是组织与协调”,赵兴意味深长的结束了这个话。
一个平民谈论军队的战斗技巧,会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赵兴的终止恰到好处,苏轼及时转移了话题:“梦得,这次你就别走了吧,既然你觉得我起复在即,那就在黄州待着,这段时间你可去离人那里帮忙,离人现在缺人手,你去,正好分忧。”
陈慥突然插嘴:“离人缺人手吗?吾有一子,愚顽不堪,不如也送来离人这里,一同学艺读书,如何?”
第三十一章 难以拒绝的要求
任何时代,最缺少的是什么?人才。
赵兴现在确实缺人,为此他不惜大量吸纳江夏程族的势力。然而,万事万物都讲究一个“制衡”,程族势力过度膨胀,就必须引来竞争机制。
陈季常要看赵兴的武艺,显然是早有打算,但也正中赵兴下怀,他马上应和:“太好了!我正筹划赴杭州一行,黄州未免顾不上了,梦得叔来了,黄州交给你,季常叔的公子我带去杭州……”
“恐怕我也照料不过来”,马梦得笑着拒绝:“学士起复,我便打算随学士上任,所以你还是另找个人吧。”
“没事,我还要在家待两个月,这两个月,梦得叔帮我教教孩子,等梦得叔走的时候,就把黄州酒业交给君孚(潘大临)之弟潘大观……君孚指望不上,这家伙心思不在操持家业上。”
潘大临的失误就在手头无人可用,按说他一个酒店老板,手中拥有一个名酒牌子,最后却混的那么惨,实在不应该。如果他有人手可用,把酒店交给别人打理,完全可以自由享受宋代追星生涯,可惜他走了相反的路。
赵兴没有完全保密自己的“族方”概念,他拥有超越这个时代的“经理人”概念,本着专业事情让专业人士负责的思路,他绝不放过对人才的搜罗,譬如陈慥的儿子,虽然不肖,但绝对是个合格的职业打手——他老爹的基因在那儿,这厮能差到哪里?
至于马梦得,也不能让他闲着,经过赵兴一番“劝解”,马梦得终于全家搬进赵兴的院子,“顺便”帮赵兴教育那群程族小孩,而陈慥因保甲风波,不敢过多停留,他匆匆告辞,回去安排儿子上路。
此后的日子里,赵兴忙着安排族里的产业,苏轼悄悄做好了起复的准备,马梦得被一群孩子缠住,最麻烦的是僧佛印,他自此也多了个去处,不时上门来与马梦得攀谈,顺便招揽一些赞助。
“佛曰: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僧佛印打着稽首向赵兴讲解着佛法。
“且慢”,赵兴头痛的捂住自己的前额。天呢,这都几次了,还让不让人活了。
“且慢,我知道你是来要钱的……对了,你们说这叫施舍,就是我舍弃财产施给你们,实话告诉你,我不信你们的佛,因为他是一尊收费的‘神’……这话你不懂?”赵兴翻着白眼,痛苦难耐的说:“你也别劝我,我这人挺顽固。
这么说吧,什么时候,你们这些僧人为我诵经,不是为了我的钱包,而是真诚的希望我幸福,那我信了你们的佛又如何?”
赵兴说话很无礼,如果搁别人这么说,佛印必然开始施展恐吓、咒骂战术,比如说:他会恐吓对方说神将惩罚他等等,或者直接开始谩骂。但面对赵兴他们,他不敢如此,因为他偷偷看过苏东坡写的《刺牛》,那里面描写赵兴干净利索的宰杀了一头牛。
他知道赵兴不是一个纯粹的文人,这样的人才不会跟人对骂,或许他更愿意用拳头解决谩骂。
佛印正琢磨着如何措辞,赵兴把话一跳,不问他佛礼,反而问起佛的行政级别:“我听说,这世界总共有三万多尊佛,天呢,我大宋有冗官之灾,佛界会不会有冗佛之灾?我听说,有人曾经给这些佛爷划分了行政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