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明月-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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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兴笑着拍拍陈伊伊的小脸:“小小的人儿,说话怎么如此凶恶,行,你催着点,争取今年我们住上大房子。”
屋里那一头,直到日落时分,唐棣才挑好了首饰花样,临告辞时,他直恨自己买的宝石少,因为他已经挑花了眼,觉得非有三十多颗宝石才能把他中意的簪子都制备齐整,可惜他的财产不允许。
此后的日子一天天度过,正月的狂欢过后,上到官员,下到百姓,整个国度的情绪都懒洋洋的。二月,陕西地震,这么大的灾难都没让人打起精神,除了在苦难中煎熬的陕西百姓外,其他人都在懒洋洋的过着日子。
其实,这一年,其他地方的百姓也在焦灼不安中数着日子,元宵节辉煌的太平灯没有给百姓带来应有的喜庆。这一年,不出赵兴所料,又是一个灾年,阴历三月二十日,亦即公元五月四日,立夏过后第五天,杭州依旧大雪飘飘。在这一天,苏轼写下了他在元祐四年的第一首诗《送钱穆父知越州雪中作诗见及三月二十日》:雪知我出已全消,花待君来未敢飘。
行避门生时小饮,忽逢骑吏有嘉招。
鱼龙绝技来千里,斑白遗民数四朝。
知有黄公酒垆在,苍颜华发自相遥。
与此同时,苏辙出使辽国四月后,返回宋国,他这样描述途经科尔沁的见闻:“奚田可耕凿,辽土直沙漠,蓬棘不复生,条干何由作,兹山亦沙阜,短短见丛薄。”
辽人没有在意自己的气候变迁,所以后代历史学家以苏辙这首诗作为依据,认为从1089年开始,科尔沁草原的生态环境从森林草原、疏林草原、草甸草原相间的自然景观退化为半荒漠化的疏林草原。
其他人看到苏辙这首诗,对诗中所透露出的情报并没有感觉,这首诗是苏辙回京后,回复给苏轼的,赵兴看了惊出一身冷汗。
北方脆弱的生态环境在经过连续两年的大旱后,已经显露出加速恶化,这也意味着:战乱又将来临了。
丧钟已经敲响,哭泣的有几人?
没人,大家都忙于党争。
赵兴看不到其他人的动作,只看到苏轼埋头于实事。伴随着春天的来到,苏轼开始召集团练效用整修西湖,他命人用湖泥葑草筑堤,后人称之为“苏堤”。“苏堤十里柳丝垂”,堤上筑六桥,自南而北六桥名为:映波、锁澜、望山、压堤、东浦、跨虹。故而有“六桥烟柳”一景。
苏轼在湖中最深处立三塔,做水线标志,此后被人称之为“三潭映月”。为防西湖淤塞,还规定三塔之内不得种植菱藕。元代时三塔被毁,明朝万历年间在现在位置上重建。
若干年后,陈公川在越南西贡也仿建了苏堤六桥,六桥原名照搬,其中的跨虹桥边有座小丘,丘上有座笔形小塔直指蓝天,塔上着有“写青天”三个汉字……
苏轼是个风雅的人,他手下有两员能干的大将,一个是高俅,一个是赵兴。高俅处事精细,他会把苏轼需要的文书与档案整理的井井有条,而赵兴的强项在于组织。原本的历史上,高俅负责后勤,苏轼马不停蹄、事无巨细的指挥人手进行疏浚工程,但现在有了赵兴,他连具体指挥工作也可以撒手了,只需要在大方向上加以指导就行。这让他有时间继续风花雪月。
这一年,苏遁也长大了,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最活跃的时候,加上苏轼有心让他跟着赵兴以便能够照顾他多病的身体,所以苏遁跟着赵兴跑前跑后,太阳底下倒晒的很健壮。
因为有了赵兴的组织,原本需要五个月完工的疏浚工程,现在三个月完工了,当然,剩下的时间赵兴也没让厢军闲着,本着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原则,赵兴让他们在自家城堡也挖了个小池塘。这座池塘学习明州走马塘的式样开凿。
据赵兴所知,明州走马塘始建于一百年前(端拱年间、公元988年),当时陈矜任明州(今宁波)知府,死后葬于明州南郊茅山。其子陈轩为父守墓,带着家眷定居墓边,筑“走马塘”。“走马塘”也是个堡垒式建筑,村内居住有630户人家,约1600余人。在此后一千年间,这座“生态水城”屡遭围攻仍屹立不倒,一直保存到现代。
有“走马塘”前例在先,赵兴自然也把自家城堡修的固若金汤。水塘平时可当作蓄水池,在城堡被围困的时候则可提供水源,还可为水钟提供水源,浆洗饮用、防火灭灾、增添堡内景色……明州陈家能在古代想出如此绝妙的主意,真令人钦佩。
由于人手充足,赵兴修完池塘后又顺手在池边修建了一座露天式戏剧院。湖水、绿荫、樱花、垂柳、哥特(北魏)式石亭、圆形戏台、加上巨大的城墙倒影,让城堡显得美不胜收……
夏末,厢丁们在苏堤上做最后的修缮工作,赵兴从工地赶来,身后跟着蹦蹦跳跳的苏遁,还有那个黑人侍卫:铁塔泰森。
苏轼正在品今年新下的茶叶,今年三月还在下雪,严寒冻坏了许多茶苗,这一年,黄河以北的竹林全部冻死,连杭州的梅树也冻死了很多,所以新茶很是罕见,以至于价格高的惊人。
陪同苏轼品茶的是秦观与杨祖仁,还有一大堆官绅,其中,赵兴最熟悉的是杭州法曹毛滂,字泽民。这厮与赵兴合作最多,最近正紧着巴结苏轼,打算也列于苏轼门墙。苏轼最近倒是称赞他:其词“情韵特胜”。
此外还有唐棣,他透过赵兴总算接触到苏轼这样的文宗级人物,于是他闻叫必到,这样的场面必定少不了他。
周邦式这小子也在场,他最近已经缓和了态度,跟秦观走的很近,两人诗风很类似,凑在一起倒是如鱼得水。不过周邦式不像他兄长,他性格稳重,虽然也逛勾栏瓦舍,但从不做出格的事情,有他陪伴秦观,倒让赵兴省了很多心。
杨祖仁是个“职业小报告”,他做官的主要任务就是不停向朝廷打小报告,因为有赵兴这层关系,他现在的小报告主要是风月事,而矛头也不是苏轼了,是赵兴——这是两人预先商量好的。
如今,杨祖仁每隔几天,都描写出一段非常苟且的赵兴泡马子的情节,在他笔下杭州有名的官妓都曾与赵兴发生过零距离接触,其情节之缠绵,让赵兴一定怀疑,这厮到了现代准是个年轻小说高手。
当然这里面还有赵兴的功劳,杨祖仁写好故事梗概后,都会将信函不封口的交给赵兴,然后任由赵兴润色,回头他再誊录一边,然后通过赵兴的鳅栈发往京城。这里面很多精彩的段落是赵兴添加的,他经过现代文化的熏陶,论起编造苟且细节来,连杨祖仁看了都自觉想象力贫乏。
嗯,如今阅读并誊录赵兴改过的小报告,已经成了杨祖仁夫妇俩最大的乐趣。宋代娱乐项目虽然多,但按杨祖仁的身份,他又不能处处与苏轼打成一片,所以只好待在家里,眼巴巴的期待赵兴送回来的信函,嘴里整天嚷着:“更新啊,快更新啊。怎么还不更?”
这样的人,今天都出现在堤岸上,一起品尝新茶,可见新茶的魅力。
苏轼品茶,怎能没有诗呢,在座的都是熟人,他的诗却是写给不在场的周安孺,长诗,乌鸦鸦一片字,赵兴只看清最后几句话:“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
意爽飘欲仙,头轻快如沐。
昔人固多癖,我癖良可赎。
为问刘伯伦,胡然枕糟曲。”
这场面,毛滂是马屁界的快枪手,别人说不出的话,他马不停蹄的拍着响亮的马屁:“醍醐灌顶——醍、醐、灌、顶、呀!”
这也是赵兴的心里话,他原本也想说这个词,没想到毛滂比他的手脚快。这厮的马屁拍到了点子上,他一说完,满场全是上下晃动的脑袋。
赵兴品味着那两句诗:“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这是绝妙好词,确如醍醐灌顶。”
唐宋人饮茶,以茶汤多沫为佳,沫白如乳,所以常用“香乳”、“细乳”来指代茶汤,“乳瓯”就是盛茶的茶器。这两句诗的意思可以理解为:茶器里的茶汤可以注到十分满,人生在世却有种种欠缺,不可能这样圆满了。或者,更进一步:满是茶汤的小小茶杯真是广大,杯外的人世反而狭小局促。
但是,细细咀嚼这首诗,“乳瓯十分满,人世真局促”的涵义似乎远不止这些。它的意味说不清但能体会到,真是——醍、醐、灌、顶。
在场的歌伎湛琴琴拍着手,没等诸位招呼,便清唱起来:“明月几时有……”
歌声婉转,站在苏堤上欣赏苏词,眼看着西湖景色晴日娇媚,雨天幻奇,六桥弥漫于云水之间。两岸垂柳如少女长发如丝,路旁樟木也厚重如云,远处三潭在雾雾霭中隐约可见……简直美不胜收。
苏轼是个肚里藏不住话的直爽人,他有才,而且知道自己有才,也得意于自己的才华,周围人的吹捧让他沾沾自喜,湛琴琴吟唱的苏词更让他熏熏欲醉,等湛琴琴唱完,他得意的问:“我词与柳学士何如?”
第一百四十七章 始乱终弃
对苏东坡的问题,湛琴琴低头浅笑,答:“其间亦有别。”
苏东坡惊问:“为何?”
湛琴琴曰:“公词,须用丈二将军,铜琵琶,铁绰板,唱相公的‘大江东去浪千迭’。柳学士却只用十五六小女郎,唱他的‘杨柳岸晓风残月’可也。”
苏东坡鼓掌大笑曰:“如卿言,柳自胜我也。”
周邦式这厮不给面子,他拍着手吟诵道:“优人词组具褒弹,柳永填词胜子瞻。一曲大江东去也,不如杨柳晓风残。”
众皆苦笑。
苏东坡的可贵之处就在于此,在场都是望着他取笑的人,但谁的笑声都没有他响亮。他自豪的笑声最爽朗。
如果被取笑的人是陈伊伊,估计她会恨死你,指使学生整死你,找尽机会骂死你;如果是贾易、刘安世……但苏东坡笑着,他指着周邦式哈哈大笑。
苏遁不解,在众人的笑声中,他好奇的问:“嫡父,你笑什么,笑的这么开心?”
“别人笑我,我笑自己”,苏东坡笑罢,一把捞起苏遁,顶着太阳往堤尽头走,边走边笑,笑的全无忧虑。
在场的其他人不动,他们一边笑着摇头,一边若无其事的品尝着新茶,赵兴本来准备跟着苏轼,但看到苏轼那洒脱的背影,他止住了脚步,满心喜悦的走出了亭子,看着秀美的西湖,心里充满满足。
今年仍是一个灾年,感谢苏东坡,杭州百姓有了轮毂水车,可以抽取地下水抗旱,而去年节余的粮草的还算充足,所以杭州虽然遭遇了连续第三个灾年,西湖岸边穿梭的百姓脸上却全是安详。
凉亭里歌声再起,演唱的是杭州官妓的头牌白楚楚,这妮子在杭州绰号“九尾妖狐”,赵兴看了白楚楚的媚态,几乎怀疑潘金莲是按照白楚楚的形象描绘出来的。
如果用现代人的目光分析白楚楚,可以说白楚楚是个非常擅长形体语言的人,她会用她的身体作出各种媚态,那些媚态含而不露,令人觉得高雅当中,如细雨般潜移默化的被吸引,不,严格的说是被勾引,不知不觉中,你会觉得这女子可爱到了极点,像一个珍宝一般,只想捧在手里呵护,又想贴近她,溶化在她身体里,恨不能两个人并做一个人。
白楚楚的歌声比起廖小小来,演唱技法相差十万八千里,但她那略带低沉而沙哑的嗓门,像块吸铁石一样,将人耳朵吸住,令人生怕漏了一个字,担心听错了美人的表达。亭子里的人已经神不守舍,只有赵兴这样,见识过叶玉卿、叶子楣的歌声的人,才能把持的住,他半只耳朵倾听着歌声,另外一只半耳朵在倾听堤上的杨柳声。
不知什么时候,湛琴琴走出亭外,冲赵兴做了个揖,口称:“大官人,你怎的不进去?”
赵兴望着这位扮演“秀秀”的演员,心里充满温柔,随口问:“你们带来的那几场剧,我已经看遍了,什么时候演《西厢记》,我可很期待看到崔莺莺。”
湛琴琴还没有答话,秦观端着一杯茶悠悠闲闲的钻出亭子,听到了赵兴说的后半句话,他得意的一口饮尽杯子里的茶水,说:“没问题,离人不是说过七月七演《西厢》,绝无问题,七月七必定能让你看到《西厢》。”
宋代最流行的戏剧就是《宦门弟子立错身》与《西厢记》、《辗玉观音》。廖小小从京城带回来这个戏班子,原本她们最拿手的就是后两个戏剧,但赵兴一直没让他们表现《西厢记》,是因为他从其他渠道得知,这时候的《西厢记》基本上还在沿用唐代元稹的小说《会真记》(又名《莺莺传》)。
《莺莺传》原作是一个男子负心,始乱终弃,给女子带来侮辱伤害的故事。这是一个“才子佳人”的恋爱,张生与莺莺一度相爱,终于负心背弃。张生是一个玩弄女性而毫无羞愧的儒士,他对莺莺始乱终弃,完全符合儒学的礼仪道德,甚至被歌颂为改过自新,重新恢复道德礼教。
唐代的《莺莺传》到了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