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双龙传-第5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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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洛阳兵精粮足,只要能守到冬天大雪之时,哪到李世民坚持下去?”
寇仲心中大讶,上次见王世充,至少表面上这老狐狸对自己礼遇甚隆,但今趟显然态度大改,究竟他有何所恃?又或是如他所言的有十足把握胜此一仗。
寇仲生出无话可说的颓丧感觉,苦笑道:“圣上是否要对我下逐客令呢?”
王玄恕一震望往乃父。
王世充叹道:“少帅实在是我非常欣赏的一个人物,只可惜不能为我王世充所用,更大的问题是少帅己成岭南宋家的人,宋缺一向敌视外族出身的人,我和他是水火不容,少帅请告诉我教我如何信任你?”
寇仲道:“事有缓急轻重之分,假若圣上你有十足把握可独力收拾李世民,小子当然无话可说。但事实摆在眼前,所有曾信心十足自以为可收拾李世民的人,最后均被证实是错的,若我是圣上,当不会未开战先绝自己的后路,我要说的话全说出哩!至于该怎样做,请圣上定夺。”
王世充微笑道:“我们曾合作击垮李密,今次自可联手教李世民吃场大败仗,少帅勿要多疑,只是大家必须将心里的话先说出来。”
王玄应淡淡道:“击退李世民,对少帅有怎么好处?”
寇仲真想照脸轰王玄应一拳,看他的青白小脸事后会变成甚么样子,此人不识大体,只因两趟被擒之辱,迄今仍对他怀恨在心,深吸一口气后,沉声道:“可否倒转来说,若李世民攻占洛阳,对我寇仲有甚么坏处,好吗?”
王世充露出不悦之色,冷哼道:“少帅请说出来高见。”
寇仲目光从与王玄应的对视,移往王世充。道:“洛阳若失陷,那窦建德将被迫退守河北,那时李世民只要随便派他天策府任何一个大将,将可守得洛阳固若金汤。那时李世民第一个要杀的人不是窦建德而是我寇仲。”
王玄应晒道:“少帅有否高估自己在李世民心中重要性?窦建德手下雄师达四十万之众,少帅军只区区数万人,且无坚城险地可守。”
寇仲回敬他嘲弄的目光,微笑道:“这不是谁重要些的问题,而是战略的问题。李世民若攻下洛阳,李阀唐室声势大盛,一些望风驶舵之辈如高开道,罗艺之流,只好抢着向唐室归降,令窦建德腹背受敌,动弹不得,李世民非是蠢人,只会诱窦建德劳师远征的来攻,自己则从容布置用兵南方,一旦把我铲除,再在巴蜀建立水师船队。加上有杜伏威的江淮军作呼应,南方诸雄只余任由宰割的份,那时窦建德唯一生路就是来攻洛,遇上天下最擅守城的李世民,又有关中呼应,结果会是如何?似乎再不用小弟说出来吧!”
王玄应给说得哑口无言,因为他说的全是实话,更是王玄应从没想过的。
王玄恕双目射崇慕神色,不住点首。
王世充两眼精光大盛,不得不同意点头,道:“少帅对整个时局看得非常透彻,不过洛阳是不会失守的。”
寇仲笑道:“圣上既指出要直话直说,那我亦不客气,圣上凭甚么这样有把握?”
王世充成竹在胸的道:“因为少帅千算万算,仍算漏李阀内部的变数,若李世民能一举攻克洛阳,当然不会有任何问题,若久攻不下,其他大敌则蠢蠢欲动。李渊或会改变主意,命李世民退兵,少帅明白我的意思吗?”
寇仲心中一震,忽然掌握到王世充如此有恃无恐的原因,皆因他暗里得到突厥人的支持,正因如此,才不把窦建德的援助放在眼内。当李世民围攻洛阳之时,只要颉利助梁师都之辈再犯太原,李世民在首尾难顾下,只好退兵回守关中。
他与王世充互相紧盯半晌后,哈哈一笑,挨回椅背处叹道:“假如圣上真的作如是想,正中突厥人的奸计。”
王世充首次色变,不悦道:“突厥人和我有甚么关系?我怎会中突厥人的计?”
寇仲微笑道:“圣上和突厥人是甚么关系,我当然不清楚。只希望不是透过赵德言或大明尊教作桥梁搭出来的关系。颉利终有一天会联同塞外诸族大举来犯的,不过绝不会是这几个月内的事。我刚从塞外回来,对塞外的形势或会比你们清楚些。”
王玄恕忍不住道:“塞外目下是怎样的一番情况?”
寇仲道:“大可用一个乱字来形容,突利在毕玄的压力下被迫和颉利修好,但双方均因奔狼原之役和渤海立国之事师劳兵累,在重整阵脚和与其他各族建立新的关系前,绝不敢轻举妄动。若我所料无误,颉利表示支持你们大郑,怕的只是你们不战而降,让李世民不费一兵一卒的夺得黄河的控制权,那时唾手即可取得天下。对颉利来说,最理想莫如李世民因攻打洛阳元气大伤,那时突厥联军乘势南侵,在李阀无力反击下,先占大原,站稳阵脚,然后逐步蚕食,完成席卷中原的美梦。”
书斋内一阵如铅坠的沉默。
王世充年凝望寇仲,长长呼出一口气道:“颉利对我没有任何承诺。”
他这句话说得软弱无力,明显是言不由衷,更令寇仲晓得自己猜个正着。
王玄应沉声道:“刚才少帅说由赵德言、大明尊教为我们搭路是怎么意思?”
寇仲耸肩道:“没有甚么意思,赵德言和荣凤祥关系密切,而荣凤祥本身是大明尊教的人,你们又对他特别容忍,我这样顺着一猜,该属合情合理吧!”
王玄应为之语塞,言辞上的针锋相对,他怎是寇仲的对手。
王世充心不在焉的道:“我们不要在这些小事上争,少帅有甚么好的提议?”
寇仲暗松一口气,费这么多唇舌,要争取就是王世充这么一句话。正容道:“我的提议可用三句话总结,就是守为上,联窦军,固虎牢。”
王世充沉吟道:“我以为少帅有甚么意想不到的提议,这些……嘿!这些均为我们拟定的策略。”
寇仲心中暗骂,至少联窦军一项不是他的既定策略,道:“守为上一策说来容易,实行起来却有一定为难处。第二项的联窦军,圣上必须暂缓称帝,事情才有得商量。”
王玄应终于找到反击机会,不悦道:“名不顺言不顺,现在旧隋废君正式让位父皇,令我大郑军心大振,这干窦建德甚么事?他欢喜大可由夏王变称夏帝,这是称号的问题,否则父皇怎都像矮李渊一截似的。”
王世充默言不语,似是同意,又像在思索称帝的事。
王世充以郑王还是郑帝的身分与窦建德对话,当然有很大的分别,若采后者,势令双方很难有合作的共同基础。
王玄恕欲语无言。
寇仲叹道:“这是大郑的事,由你们决定。但任何一条战线亦可失去,却绝不能失虎牢偃师这条东面最重要的战线,那不但是窦建德来援之路,更是我少帅军可把粮草装备源源不绝送来的生命死活线。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希望圣上信我是个守诺的人,绝对信任我。”
王世充一震道:“少帅想为我守虎牢吗?”
寇仲一字一字的缓缓道:“这当然最理想,却是强圣上所难。我只希望能以杨公卿,张镇周,又或玄恕公子为正,我则当个手下跑腿的,那我敢说任李世民三头六臂,亦不能孤立洛阳,我们可十拿九稳的打一场大胜仗。”
王玄应失声道:这怎么行?
王世充伸手阻止王玄应说下去,道:“此事待我仔细想想。”
不顾王玄应的眼色,向王玄恕道:“少帅在这里的住宿事宜,由玄恕打点。明早我们有个重要的军事会议,少帅请准时出席。”
第四十六卷 第七章 与魔为盟
寇仲和王玄恕并骑地出皇宫,踏上洛阳天街,心中岂无感慨。
骄兵必败。
王世充目前的声势,正进入巅峰时期,主因是击败李密的瓦岗军,雄霸中原核心战略位置的东都洛阳。其次是在东都小朝廷的斗争中胜出,赶跑独孤阀,现在更迫得杨侗禅让帝位予他。外患内忧,一下子全解决掉。
但他的称帝在战略上绝不聪明,因为这会令窦建德生出反感,推翻联手的盟约。不过却是风气潮流所趋,盖因林士宏、刘武周、梁师都、李渊、萧铣等各方霸主均先后称帝,他王世充若再高举“杨隋”的旗帜,将难有号召力。刚击败瓦岗军的王世充声势如日中天,加上王玄应等人怂恿,心痒难熬下,遂走上这错误的一着。
此时黄河以南,尽成他大郑的领地,倘能击退李唐东征的大军,势成独霸中原之局,难怪他给野心掩盖理智,连一手促成他今天声势的自己亦不放在眼内。
可是寇仲却肯定若任由王世充与李世民决战,最后败的必然是王世充。
致败的原因是王世充本身性格的问题,此人表面的话虽说得好听,事实却是狡诈反覆,心窄不能容人,致除王氏同宗外无心腹可言,这样的一个人,何能成大业。在这样的性格支配下,他根本不可能以诚待人,更难令人甘愿为他效死。遇上豁达大度,知人善用的李世民,后果可想而知。否则如秦叔宝、程咬金之辈能争相来投为他出力,鹿死谁手,确未可知。
未能对属下诸将公平地论功行赏,莫说难望外人望风归附,更会迫得手下投往敌对的阵营,此正是王世充最大的失着。
人马驰上天津桥。
王玄恕乾咳一声,把寇仲从沉思中扯回眼前的现实来,道:“少帅在想甚么?”
寇仲苦笑道:“我在想是否白来一趟。”
王玄恕大吃一惊道:“少帅万勿这般想,父皇不是刚说他非常欣赏你吗?”
寇仲叹道:“我也很欣赏李世民,欣赏又如何?唉!不要再谈这些泄气的事,我可否仍住在上趟的地方,那所房子相当不错,我最爱它清静。”
心中最想问的是杨公卿的情况?但纵使是对他有好感的王玄恕,亦知不宜匆匆问出口来,否则如传回王世充耳内,他不怀疑两人的关系才怪。
王玄恕一口答应道:“这个没有问题。”
寇仲忙道:“我不需任何人侍候。是哩!我在这里的诸位老战友近况如何?”
王玄恕欣然道:“杨老和张老两位大将刻下均在洛阳,我安顿好少帅后,会使人通知他们,他们定会很高兴又可与少帅见面叙旧。”
寇仲放下心事,暗忖只要见到杨公卿,将可完全掌握到王世充这方面的形势,那时再看看有甚么方法可扭转乾坤,让王世充“惨胜”这决定天下命运的一场硬仗。
徐子陵踏进多情窝的院子,首次对选择多情窝作落脚的地方生出悔意,因为多情窝已因侯希白成为名人没有秘密可言。他正是因到多情窝,故先后被婠婠和石之轩发觉他来长安,以后情况更是祸福难料。
空气中残留女子清幽的香气,徐子陵浮现起与沈落雁泛舟河道的迷人情景,暗叹一口气,扯掉面具,推门进入前厅。
沈落雁动人的背影向着他,凭窗外望,柔声道:“我的心很烦,想找个人解闷儿。”
徐子陵晓得她误以为自己是侯希白,缓缓举步走到她身后五尺许处,淡淡道:“沈军师为甚么事心烦呢?”
沈落雁娇躯剧颤,猛地转过身来,不能置信地娇呼道:“啊!子陵。”
她清秀明丽如昔的玉容泛起毫不掩饰的惊喜。
徐子陵入门前曾想过掉头离开,可是终不忍心对这位已嫁作人妇的红颜知己如此无情。
徐子陵叹道:“正是小弟。沈军师是否因黎阳被破心烦,唉!我也很不好过。”
沈落雁露出千言万言,不知从何说起的神态,秀眸异采涟涟,动人至极点,似欲要扑入徐子陵怀内,又像尽力在克制自己,忽然垂下螓首,轻轻道:“子陵猜错哩!世绩于黎阳城破时成功突围逃走,被俘的秀宁公主和李神通在寇仲的斡旋下为窦建德释放,你可以暂时安心。”
“暂时安心”四字可圈可点,显示这位善解人意的美女准确把握到徐子陵的心情。
徐子陵听得李秀宁安然无恙,登时如释重负,皱眉道:“然则军师为甚么心烦?”
沈落雁别转香躯,目光重落在窗外后园的美景处,轻柔的道:“我早不当军师哩!为何仍要唤人家作军师,是否连唤一声落雁亦吝啬呢?”
徐子陵洒然笑道:“在我们心中,落雁永远是那位美人儿军师。”
沈落雁背着他“噗嗤”娇笑,道:“美人儿军师,亏你们叫得出口,这称号令我们想起寇仲。我没有看错他,他或者是唯一能今李世民吃败仗的人。”
徐子陵苦笑道:“可是这绝不会在洛阳之战发生,寇仲自己比任何人更清楚此点,因为我们明白王世充是怎样的一个人。”
沈落雁不屑的道:“偏狭谲诈,多疑矫伪,难成大事。”
徐子陵动容道:“沈军师这八个字形容得非常贴切。”
沈落雁再次转过身来,回复一贯风流绰约的娇姿美态,喜孜孜的道:“见到子陵,所有烦恼都像不翼而飞,你真的能不管寇仲的事吗?”
徐子陵颓然道:“我不晓得。我现在最大的期望,就是寇仲能及时退出这场攻打东都的大战,否则洛阳失陷后,下一个将轮到他和他的少帅军。”
沈落雁双目闪着智慧的光芒,道:“你这叫关心则乱,寇仲岂是这么易被收拾的。更正确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