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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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深深的地下室里,最让她悠然向往的,还是和周月厮守的时光。在医院
照顾周月的那一段幸福生活,曾是那么无忧无虑。那时忧虑的只是周月的病情,但
治不好病文能怎样?只要能和周月长相厮守,他病一辈子她就服侍他一辈子,这对
她来说,没有什么不好。只要他对她不挑剔,只要他对物质生活不挑剔,他们一定
能过得非常快活。
幻想让优优的双目含泪,让她听不到现实的声音。她没有察觉凌信诚也从地下
室里爬上来了,默默无言地站在她的身后。
终于,他开口说:“那个人,他喝了酒,可能喝醉了。”
优优知道他在说姐夫,也知道他是为姐夫的粗鲁做解脱,也知道他解脱姐夫是
为了安慰她。可他为什么要安慰她,优优却似知非知说不清。
优优没有回头,她在等待风把眼泪吹干。她后悔让自己的这位少东,看到她住
在这种肮脏的地方,看到她有这样没文化的亲人。她知道自己今天在凌信诚心中的
印象,已经糟得没法挽回。
优优说:“你走吧,对不起,让你见笑了。他是我的姐夫,他是怕我学坏。”
凌信诚的声音分明就在身后,但仿佛隔得很远很远,他说:“我知道。”又说
:“那你早点回去吧,别让他们再着急了。”
优优转了身,低头从凌信诚的身边走过去,她没有和他打照面,甚至连谢谢也
没说。
优优回到地下室,她直接去了大姐的房间里,大姐没有睡,脸色也不好,正在
听姐夫抱怨她。姐夫见优优进屋便住了嘴。
大姐先是满脸焦急地看优优:“优优,你脸上怎么发青了,是不是在外面又和
人打架了?”大姐还记着优优和小胡子和李文海打架的事,所以一看优优有伤就先
责问。
优优板着脸,生硬地回答说:“我自己磕的。”
大姐松了一口气,体虚气弱地埋怨道:“你怎么总是不小心,总是粗粗拉拉像
个男孩子。优优,你以后别再这么晚回来了,你非要把我们急死吗?姐夫骂你也是
为你好,你可别好人坏人都分不清。”
优优不说话,脸上的气色缓和了些。
大姐也放缓口气说:“刚才那个男的是谁啊,是不是你交了男朋友?”
优优把身上的钱拿出来,在这之前她还没数过,她都不知道本来要留给周月的
少女身,今天到底卖了什么价。
她把钱放在大姐的床铺上,放在大姐盖着的被子上。看她一下子拿出几百块,
大姐和姐夫都惊住了。
姐夫先问:“你哪来的钱?”
大姐后问:“是那个男孩子给你的么?优优你要有大事可不能瞒大姐啊。”
优优没有看大姐,因为她不敢看大姐,因为大姐的目光像母亲!
优优抬头对姐夫说:“姐夫,麻烦你,明天带我大姐再看看病,再给她买些好
吃的。”她说完这句话,转身拉门就出了大姐的屋。
优优出了大姐的屋,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她低头往自己住的房间走,在走廊
里碰见阿菊了。阿菊正在她和德子的房门口,探头探脑往优优大姐的门口看。
阿菊见优优从大姐屋里走出来,看见优优悄悄抹眼泪,便闪身出了自己的门,
压着声音问优优:“你姐夫打你啦?”她边说边看优优的脸,那脸上有块青肿很触
目:“他怎么这么狠,到底是为什么?”
优优不答话,她走进自己的屋,一屁股坐在地铺上,这时她才觉得浑身疼得要
散架,这时她才觉得从干完那事后就一直很麻木的身体里,正在一跳一跳地疼!
她抱着自己的两只腿,把头埋在膝盖间,她用自言自语的声音说:“我想回家
去。”
“回家去?”阿菊揽着她的肩膀坐下来,一脸疑惑地问:“你是说,回仙泉?
你别傻了。你姐夫欠了人家一屁股债,早把你们家的房子家具都抵光了。你早就没
家了。你回仙泉你住在哪儿?别说你,现在连你大姐都回不去!”
优优的眼泪又掉下来,一颗一颗掉在双脚之间的地面上。这眼泪阿菊看不见,
但她看得见优优微微发抖的肩。
“怎么了?”阿菊轻轻抚摸着她的肩:“你想什么呢,你真的想家了?”
对,她是想家了。
阿菊的话让优优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命很苦,让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无家可归了。
她以前无论遇到什么困难和挫折,心里总能承受的,因为她总觉得她只是背井离乡
在外地,一切都是暂时的,总有一天她还要回到家里去,回到那个美丽的仙泉去,
仙泉还有她家的两间老房子,还有她的一个窝。
但她对阿菊摇摇头,她说:“我想我的朋友了。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里,我真
的很想他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能来看看我。”
阿菊脸上挂出淡淡的笑:“朋友,是男朋友?”她见优优闷头不答话,又说:
“他们说你刚才带回来一个小伙子,漂亮得都有点像女人,那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优优抬头看阿菊,愣了半天才反应出她在说谁呢,她马上明确地摇摇头,说:
“他怎么会是我男朋友,他是我的小老板。”
“那你说的朋友倒是谁,我见过么?”
“你没见过。”
“准是把你甩了吧?是北京的么?我可告诉你,北京的男孩都很滑头的,你别
让他们把你卖了你还帮着数钱呢。”
优优不想再说下去,她不想说出周月的名,她不想说周月其实也是仙泉的,说
了阿菊会吃惊。
优优往床上倒下去,她嘟哝着说我困了。阿菊也就站起来,拢拢头发往门口走,
出门前她对优优说:“要我给你关灯么?”优优迷迷糊糊地说声行。阿菊就把灯关
了。
阿菊说:“你要真想朋友了,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老朋友。朋友还是老的好,
新的全都靠不住。”
因为刚刚黑了灯,优优什么也看不见。她能听出阿菊的声音就在屋门口,在黑
暗中能听出她的笑模样。她本想问一句那老朋友是谁呀,但周身的疲倦和睡意让她
开不了口。她含含糊糊应了一声“晤”,便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第二卷 第三章
?从五年前那个落雨的黄昏始,到优优的失身之夜止,优优的故事就算讲完了。
我和她一共见了四次面,每次谈话五十元。整个故事讲完后,我又另给了优优五百
元,还把电话号码也留给了她。我告诉她以后宁可多打几份工,最好别再用身体换
钱花。
然后我开始构思我的小说了。
腹稿打了三天后,我发觉优优的经历确实只适于写成小说。因为故事的走向实
际上是沿着一条心理线索,表现一个女孩从少年到青年的五年间,对一个男孩的暗
恋,表现青春的纯真和伤感,幻想的优美和脆弱。那种心灵的隐秘很独特,但实际
情节并不多,而电视剧本则需要一浪高于一浪的情节来支撑,不像小说那样对内心
的情调更讲求。
于是我决心写小说。
我从优优十四岁的那一天开始写。那一天优优忘记带家里的钥匙了,便穿了她
老爸留下的雨布去仙泉体校找大姐。她在见到大姐前,见到了那个年轻的拳击手。
周月最初吸引她的也许只是那张酷似韩国歌星的脸,以及脸上和身上亮晶晶的汗,
他那样子让优优忽然心动,那一刻就开始了这女孩优美的初恋。
描写初恋的过程是非常享受的。我可以让自己非常感性地想象那个下雨的天,
想象那幢老旧的拳击馆。我想象那里的光线非常暗,只有拳击台被一束强光笼罩着,
照亮了洪教练头上的白发和周月身上的汗。
我还想象了仙泉公园的观瀑亭,我特意用优优的视角看出去,那亭子在飞瀑化
雾的轻拂下,像飘在半空行走的云。
在写完公安医院那段美好幸福的时光后,我让自己停下来。我特别想见到那位
年轻的拳击手,或者是优优生活中其他重要的人。于是我放下笔给优优打电话,提
出这个即兴而生的想法来。优优说周月她也找不到,那个XX处和公安学院她都去过
了。现在就算能找到,她也不想再找了,因为她已经没资格。还是把他留在我心里
吧,优优说:我现在什么梦都不想做。
“那,”我说:“见见你大姐可以吗,我想听听你大姐和姐夫怎么说。”
“你别见我大姐了,我跟你谈的这些事,都没跟我大姐说。”
“那阿菊呢?阿菊跟你是好朋友,我和阿菊聊聊总可以吧。”
“阿菊?阿菊一点文化都没有,我现在都不想跟她聊。再说我也不想让阿菊他
们知道我找你拿我的事情换钱了。”
“凌信诚呢,凌信诚怎么样?”我似乎从没这么执著过,但优优还是拒绝了,
她似乎不希望我更多地介入她的私生活。
优优见我这边沉默了,似乎想允诺点什么补偿我,“你要还想了解什么可以再
找我,我可以再跟你聊几次,我可以免费跟你聊。”
我说:“好吧,我有空会找你的,免费倒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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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实还想再去找优优。在写这部小说的过程中,我似乎对这女孩有些牵挂了。
当然我必须说明这牵挂的动机很纯正,那是一种类于兄长甚至父辈的感情。因为我
觉得像优优这样长时间单纯地暗恋一个人,把自己爱情固定地归属一个人,在这个
现实得不能再现实的世界上,这样的精神恋情实在太鲜有。这让我感觉这个女孩很
难得,她的爱情也很神圣,尽管她为金钱卖过身,尽管她跟我每见一次面,也无一
例外地要收钱。
通电话的那天晚上我在家里吃完饭,看完“新闻联播”后便出了门。我打了辆
车往优优住的旅馆去。我很想亲眼看看优优住的那地方,然后约上她找个酒吧坐一
坐,跟她随便什么聊一会儿,然后再给她一点钱。从优优现在的状况看,给点钱也
许比什么都实惠。
旅馆那条街我是去过一次的,那次是打出租车送优优,当时只是送到门口没进
去,但路线还是记忆犹新的。我依然是乘出租车,很顺利地找到了目的地,找到了
那个一面之交的破门脸,我顺着肮脏的台阶一步一步地往下走,走到地层的深处才
见到一个服务员,问她丁优住在几号房,服务员摇头说她不清楚。旁边恰有一位过
路者,主动插话说优优刚刚回来又刚刚出去了。我问她去哪儿了?插话的说是接了
一个电话出去的。我又沿着原路往上走,回到地面时心情有些怅怅的。站在路边发
了会儿愣,抬手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我告诉司机拉我回家去,车子起步后我突
然看见优优了。
优优和一个年轻的男人在一起,他们站在街角的一处暗影里。优优正和那个男
孩神情激动地说着话,那男孩则默然低头不言语。从那男孩清秀无力的外形上,我
猜出那大概就是凌信诚。这位制药公司的少东家,站在一个餐厅的后门口,那门口
有个凌乱不堪的垃圾站,与凌信诚那身讲究的皮上衣,彼此非常不协调。
出租车就从他们不远的路口开过去,他们谁也没有看到我。这个偶然的相遇给
我的惊讶很特殊,我想不出是什么事让他俩这么晚了还能在一起,还要鬼鬼祟祟躲
在路口的暗影里。他们说话的姿势和脸上的表情都很神秘,那表情让人猜不透,让
人忍不住地疑惑和好奇。
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去优优的小旅馆,也没有继续写小说。我坐在我家那间狭小
的书房里,一直发愣到半夜。我下意识地把电脑里的稿子打开来看,那篇半成的小
说忽快忽慢地滚动着,优优、周月、凌信诚,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不规则地跳出来。
我一直以为他们早就活灵活现在我心里,就连那位从未谋面的拳击手,也都是音容
犹在呼之欲出的。时至今夜我才发觉自己离他们还很遥远,他们的面目全都忽远忽
近看不清。
第二天上午我没再给优优打电话,我直接问了查号台,然后把电话打到了信诚
公司去。我接通了信诚公司的总裁办,自称是凌信诚大学里的王老师,说要和信诚
谈谈学历的事。我留了自己的手机号,请秘书尽快转告他。
我没想到那秘书的工作效率这么快,不到五分钟就有电话打进来。电话里的声
音如我想象很年轻,还带了些气虚骨软的病模样,他问:“喂,您是王老师吗?”
未及报名我已确定他是谁。
我说:“不是。”
他说:“哦,对不起那我打错了。”
我说:“你没打错,是我要找你的。”
他说:“你是谁?”
我说:“我姓海,我是优优的一个好朋友。”
“好朋友?”电话里的声音显然有些意外了,但还假装镇定着,“你,你找我
……有什么事吗?”
“关于优优的一些事,你想听听吗?”
电话那边一下没了声,像被一只大手扼住喉咙了。半天才透出一口气:“优优
的什么事?”
“能和你见个面吗?”我把口气尽量放轻松,尽量减少对方的警戒心,对方也
许正是受这口吻的麻痹,犹豫刹那竟一口答应。
“啊,当然能。”
凌信诚答应前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