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生活-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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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捻在手上一张一张地数。都是一些零散钱,一共十
一块四毛五。
天黑下来,灯燃起来。国展中心那一条街上,车水马龙地拥挤起来。家乐福超
市的门口,也比白天更加热闹。优优信步走进门去,看到那些勾肩搭臂的年轻男女
和带着孩子的家庭主妇,大车小篮地装着各种生熟食物和家居用品,从她眼前有说
有笑地倘祥走过。那些诱人的食物让优优肚子没法不饿,她走到买面包的那片货架
前,挑了一个挺大的圆面包,上面有个小标签,写的价格是三元钱。
优优陪那些债主打了一天仗,整整一天没吃饭,她在收账台交了钱,还没出门
就吃起来。吃了一半又到卫生间里去喝冷水,喝饱吃饱后她才开始想今天晚上该到
哪里睡。
优优找了好半天,找了四家小旅店,没有一张床少于十块钱。优优手里攥着那
仅剩的八块四毛五,路过一家邮局时,她真想进门把这些钱都用去给大姐打电话,
她这时太想听到大姐的声音了。
她特别想听大姐说:优优你好吗?你在干吗呢?你最近身体没病吧?大姐想你
呢。要不你就回来吧。
她会对大姐说:大姐我在逛街呢。我身体好着呢,喝自来水都没事的。我也想
你呢,你吃保胎药了吗?姐夫对你还好吗?我现在先不回去啦,我想再多挣些钱。
多挣些钱带回去,以后和大姐在一起,和姐夫在一起,和你们的小宝宝在一起,就
再不出来啦。
优优真想这样和大姐说会儿话,八块四毛五,够说好久呢。可惜邮局关门了。
但优优还是在邮局旁边的一个饭馆里,找到了一部公用电话机,她没花一分钱
就拨三个电话,那三个电话都是拨的一个号,拨了三遍才拨通了。
电话那一边,是一个男人声,懒洋洋地问:“喂,谁呀?”
优优说:“是我,我是优优。”
二十分钟后,那个男人赶来了,开着一辆桑塔纳,把优优接到了他的家。
在车上优优就和他说好了,她说大哥我当你是我的亲哥哥,你能像亲哥哥那样
对我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说:可以呀。
于是,她就去了姜帆的家。
姜帆的家有两房一厅呢,一厅很小,两房很大。一间是卧房,一间是书房。姜
帆给优优在书房里搭了个折叠床,又忙着给她拿点心削水果,还开了热水器让优优
洗了澡。优优洗完澡出来后,看到姜帆已经换上睡袍了,睡袍里边是光着的,他坐
在客厅的沙发上,招呼优优过来喝饮料。优优站在卫生间的屋门口,想了半天没挪
步。
她想了半天最后说:“我得走了。”
姜帆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你去哪儿啊。”
优优说:“我不方便在这里住。”
姜帆说:“我那么让你讨厌吗?”
优优说:“我有男朋友,管我挺严的,所以我不能在这里住。”
姜帆低头想了想,那样子是有点生气了。然后,他抬头,对优优说:“你放心,
让你为难的事,我不会勉强的,我又不是找不着女人了。现在的女人一把一把的,
我还不要呢。你明天再走吧,反正我把床也搭好了。你明天起床帮我收起来就行了。”
姜帆说完了,从沙发上站起来,端了自己的杯子,走进卧房去了。优优看着他
关严了卧房的门,身上才慢慢松下来了,心里很不是滋味的。
优优一夜没有合眼。睡在人家的客厅里,她整整一夜没睡着。那一夜过得快极
了,天色刚刚有点亮,她就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洗了脸,又收拾好自己的手提
包。等到早上七点半,听到卧室里面有响动,她才叮叮咣咣地把折叠床收好了,然
后敲了敲卧室的门。
她隔着屋门轻声说:“大哥,我走了。”
屋里响起脚步声,接着,门开了。
姜帆像是刚起来,头发乱乱的,还歪着,半边脸上还隐隐约约有些枕头印。他
说:“走啊。”又说:“你再坐一会儿,我有话对你说。”
优优就又坐下了,等着姜帆对她说。
可姜帆不说话,先找烟。点上烟抽了好几口,才在沙发上坐下来,然后开口问
优优:“你下一步打算去哪儿呀?”
“我也不知道,先出去找找工作看。”
“我们公司倒有个活儿,你想干吗?”
“想啊,什么活儿?”
“你不是学过财会吗,我们公司的财务部,这一阵子正招人呢。”
优优有几分意外地,半信半疑试探说:“招什么人,你觉得我去能干吗?”
“能啊,你不是考过会计证了吗?”
“是啊。”优优惊喜地继续问:“那一个月是多少工资啊?”
“两千。够吗?”
“两千?”
优优完全没想到,凭她那张会计证,就能在北京挣两千!她盯着姜帆的脸色看,
想看看他是不是说笑话。
姜帆漫不经心地吹了一下香烟头,眼皮都不抬地说:“信诚药业公司每月付你
八佰,其余的钱我付。”
优优愣了好半天,她觉得自己没全听懂:“财务部也归你管么,其余的钱为什
么由你付?”
姜帆抬眼看优优,看了半天才慢慢地说:“我不管信诚的财务部,但财务部里
的某些事,我需要有人能告诉我。”
第一卷 第一十章
?那个上午优优一直没有走,姜帆也没有去上班。他们就在姜帆的那间客厅里,
一直谈到吃午饭。
这下优优才知道,姜帆在信诚药业公司里管人事,正式的职务是人力资源部的
副总监。用姜帆自己的话来说,他是玩儿人的。所以他有便利,也有权力,把优优
安排进公司的财务部,或者说,是安插到财务部里去。
他让优优去财务部,是让她设法搞到一本“小账簿”。他告诉优优,信诚公司
的财务部里,藏着一本秘密账簿,是信诚公司多年以来,伤天害理的重要证据。
在这本账簿里,记载着信诚公司向全国几十家医院发送的回扣账,记载着那些
医院的头头们、药事委员会的委员们、药剂科和采购科的主任们、库房的管理员们,
还有那些临床开方的医生们,从信诚公司手上收拿的“开发费”、“赞助费”、
“礼品费”、“润笔费”、“劳务费”、“联谊费”等等好处费。优优原来不知道,
她从小到大花的那些看病买药的钱,也许还包括她寄给大姐买保胎药的钱,百分之
七八十都是被这些人拿走了,只有百分之二三十吃进自己的肚子里。信诚公司生产
的药,是一种名叫西林霉素的抗生素,出厂价一支只有四元钱,可卖到病人手里就
变成了三十五。而且还是直销的,要是通过代理商就更贵了。
优优听得呆住了。她寄回家的那些钱,那些准备给大姐买药的钱,是她用一生
不会再有的幸福挣来的。她用她最真诚的爱,去服侍她所爱的人,这份工钱于她是
那么有意义。要不是为了大姐的病,要不是为了大姐肚子里的小宝宝,她才不会把
它们花掉呢!
更让优优吃惊的是,姜帆觊觎这份“小账簿”的目的,竟是那样不可思议。他
说他要整垮他所供职的这家公司,把他们的丑恶公之于众。他说公司名为信诚,其
实无信无诚,“他们太黑了,卖药的和买药的,整个就是一窝黑社会!”
姜帆的态度慷慨激昂,优优却听得似懂未懂。以她的感觉成见,姜帆并非一个
满怀正义的斗士,不知为何如此疾恶如仇。而且,他在信诚公司的职位,已经非常
不错,管人事总归是很有权力的吧。而且,从他家里的陈设上看,他的经济收入,
也应该不错。
但姜帆除了一腔义愤,其他动机并未泄露。他问优优:“你到底干还是不干。
你要是害怕随时可以退出。”
优优说:“我怕什么!”
姜帆说:“你真的不怕?”
优优说:“谁怕谁是王八蛋,还不行么!”
姜帆一笑,说:“好,那咱们就说定了。”
优优想,管他是买药的还是卖药的,既然他们这么坑蒙人,把他们揭发出来也
无妨,算是为民除害吧。再说每月两千元的收入摆在那儿,凭什么不去拿过来。至
于姜帆为什么吃里扒外反了水,她可以不究不问随他去。也许他跟公司老板有了仇,
也许他跟那些医生结了怨,也许他是想通过揭露黑幕出点名……也许,也许他是真
的想当一名反黑英雄,真的是为正义挺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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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优想:管他呢,就算是因为这中间的什么人得罪他了,他这样报复也比杀人
放火要强。
两人谈定了这件事,姜帆就带优优去吃午饭。他们一起从姜帆住的楼区里走出
来,那模样有点像并肩而战的一对战友了。其实在优优的感觉上,她与姜帆之间,
并非结成了什么反黑联盟,而是达成了一项个人交易,她在他精心而设的计划之中,
只是一个充做卧底的雇佣。
在吃午饭时姜帆又如此这般地向优优交待了若干注意事项,听得优优频频点头。
在吃完饭结完账等候找钱的时候,优优没有忘记提出她惟一的要求。她要求姜帆预
支她一个月的报酬,也就是应当由他个人支付给优优的那部分金额。姜帆略略想了
一下,很快点头答应,并且当即从钱包里点了一千二百元现钞,很大方地给了优优。
优优当着他的面又点了一遍,没错,正是一千二百元整。
出了饭馆的大门,两人随即分手,一个往东,一个往西,像两个间谍刚刚接完
了头那样,马上装作互不相识,各自消失在东西贯流的人海车潮之中。
离开姜帆以后,优优先用半天功夫找到一个便宜的旅馆,租了一间地下室住。
那间屋子大约只有四五米见方,一月租金二百一十。她怀里既已揣了一千二百,用
五分之一住上一月,对她已是小菜一碟。只是那屋子挨着公用厕所,那股子臭味关
了门也难以挡住。她只是贪图信诚公司距此仅仅两站地远近,住在这里连上班的车
费都可以节省。
安顿好住处之后,优优从那个又臭又潮的地下室里爬上地面,急着到邮局去打
长途。最先通话的当然是她大姐,接通后先问大姐药买了没有,后又说自己找到了
新的工作,还说了这工作每月能挣两千,公司很大也很正规。她让大姐高兴放心之
后,又给阿菊打了电话,她有好久没跟阿菊联络,乍一通话分外亲热。阿菊还没找
到工作,还跟德子好着。优优从仙泉跑出来屈指不到半载,天堂地狱仿佛已过了几
回,可阿菊似乎还是过去的模样,还在“香港街”帮人看着摊子,一点没变,不好
不坏。
阿菊对优优这么快就能到大公司里工作,一个月居然能挣两千薪水,着实惊讶
羡慕了一番。优优听得明白,她显然也动了出来的心思。北京城在阿菊的心中,也
许一下子被想成一座金矿,随便在地上刮刮,就能刮出镀金链子。优优笑着对阿菊
说道:要来你就赶快来吧,来晚了工作可就不好找啦!
也许优优并不知道在北京找工作其实不易,一月挣两千更是偶然的泡沫,所以
她在极力怂恿阿菊快点过来,要不然她一个人在北京实在太闷。
那天晚上优优睡得特别安稳。第二天醒来自觉气爽神清。她在上午十点钟左右
来到信诚药业有限公司,直奔人力资源部报考那份既定的职务。接待她的是一位年
轻的职员,举止大方地带她去见财务总监。财务总监如此这般做了一番面试,然后
优优又回到人力资源部的办公室里,填了一张复杂的表格。在填表时她终于见到了
姜帆,姜帆恰巧从门外进来,优优心里不觉咚咚乱跳,脸上也紧张得有些发红。姜
帆则显得从容老练,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一边大声对那位年轻职员交待着什么,一
边翻着一叠文件走进了里屋。
三天之后,优优怀着兴奋而又忐忑的心情,走进了信诚公司财务部的办公室里,
并且被正正规规地,分配到一张窄小的办公桌。她知道这一天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意味着她真的跨人了正规公司的白领阶层,而且还是在国家的首都北京。这是她自
考人财会学校之后就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境,但这一刻她感受的并不完全是快乐和自
豪,在快乐和自豪之外还有几分不安与沉重,几分作贼般的惊恐。对!她是因为一
个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得到了这份工作,她是受人派遣,有预谋地打人信诚公司内
部,做间谍来的!
间谍这个词儿让优优从上班的第一天起,脸上就少有笑容,她在那张小桌前坐
下来的时候,显得心事重重。而且突然有一个刹那,她也没有任何理由,脑子里还
是浮现出周月的面容。
她钻心地想着,周月,他现在可还好吗?他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财务部的办公室有宽阔向阳的三大间,而在这里办公的,却仅有阴盛阳衰八九
人。好在总监是个老爷们,对优优的照顾很自觉,分配她去记原料库房的三级账,
这对有三年财会中专学历的优优来说显然并不太困难。偶尔出些小差错,总监也顶
多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