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结单恋-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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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要?她不要,他就偏要。他说过,支配范初蕊人生的人,是雍叡,不是别人。
“下个星期,会有一组老师到这里替妳做测验,妳好好准备考试。”他下令。
什么意思?她抬眉,有疑问想出口,但被自己硬生生压抑住了。
“是。”初蕊回答。
她很乖吧,真的乖得令人满意。雍叡起身,她随后跟上,手里端着新茶,饭后一杯清茶是他的习惯之一。
他在沙发里坐定,手中拿起未阅文件,逐一读去。
他忙,千真万确,义父去世后,他大力改革帮内事务,有人赞成他、有人反对他,这段时间内他没回来,并非对初蕊惩罚。
“过来,坐在我脚边。”
“是。”
该先把茶倒出来,才不会过浓,但……初蕊选择放下茶壶,关上电炉,走到他脚边坐下,坐在地毯上,头顶着膝盖,双手相环,她用圆裙盖住腿。
大手伸去,雍叡抚上她的头发,滑滑的、细细的,像绢般柔顺,他喜欢她的长发,非常喜欢。
认真算算,他喜欢她的乖巧合作、喜欢她的温柔体贴、喜欢她视自己为天地神明……他随口数数,便能数出上百点喜欢她的部分,更严重的是,他居然起了心,想时时留在她身边,不离去。怪异吧!他居然想为一个女人改变自己。
不过,他柏信自己能把欲望克制好,即使再喜欢初蕊,也绝不踰越自己设下的界线。
“以后,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剪头发。”
“是。”她愿意保留所有他喜欢的东西。
她像只猫咪,蜷在他脚边,什么事情都不做,单单感受他的大手在她发间滑动。
她在想什么?不重要。她要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她如何、想她做什么。
他还在看文件,她望着烧开的壶口热气蒸腾,缕缕白烟飘出来,那些冬天,她常把双手搁在茶壶上头取暖,现在日子不同了,怎地,心仍旧冰寒?
慢慢地,蒸气散光,没有火焰在下面添温,翻腾的水渐渐寂静,是的,抽热情、除贪婪,不对他要求爱情、要求公平,她便像关去炉火的水,慢慢从沸腾趋向平静,她会习惯这般生活的,心如止水是好事啊,除去贪嗔痴怨,才得平安喜乐。
叹气,很轻,轻得不教他知觉。
※※※※※※※※※※※※
距离义父去世整整半年,时宁渐渐从丧父的悲伤中恢复,他很高兴她又能说笑,又能回学奇。сom书校念书,而自己的工作也慢慢上轨道,那些原本反对他的兄弟,在看到他开出的亮眼成绩后,渐渐认同他,最艰辛的一关算是闯过了。
关振被送进牢里,杀人、强盗,他犯下累累案子,之前,调查局苦于无实证,不能动他半分,况且每次他犯案,总有人跳出来替他承担,这回,他亲手把证据连同关振送到调查局。二十年,他猜测至少二十年内,他必须在监狱里面度过。
父母仇报了,想做的事动手了,他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满足,硬要说挂心事,有吧,他的亲姊姊雍茹,他期待和姊姊相聚。
还有四年半,四年半后,他和时宁的婚礼上,姊姊会出现,她会认得自己吗?又或者自己还能认出她?
没关系了,他知道她过得很好,知道他们终会相见,在一千六百多个日子之后。
“盟主,时宁小姐来了。”对讲机传来声音。
雍叡忍不住好笑,不管怎样,兄弟们总改不了盟主称号。
“请她进来。”雍叡说。
门打开,时宁穿着一身LV新装,她跳到他膝上,直接往上一坐,双手扣住他的脖子,额头同他相抵,这份亲昵,是从他们小时候便习惯起,他疼她,非常疼惜,对他而言,她是家人。
“怎么有空来找我?”捏捏她的鼻子。
“人家很烦。”抓抓头发,她可爱地嘟起嘴巴。
“烦什么?”
“我们哲学老师常找我麻烦,我费尽心血写的报告,你知道他给我几分?”
“说说看。”
“五十九分,你看,差一点点就过关了,偏偏不让我过,是不是找麻烦?”
“要不要我找人和他谈?”
他笑笑,这小丫头会费尽心血写报告才有鬼,她从来不是好学生,书念得七零八落,她该感激自己有个好家庭,否则她的学生生涯老早就结束了。
说到好学生,他想起初蕊,她是天才吗?每个家教老师都夸奖她,插花、厨艺、茶道……老师们说她是天生奇材,任何东西一教就会。
而她的美姿美仪和语音修正课,成绩简直是令人赞叹。她一身上气全数褪去,台湾国语消失不见,才多久?半年工夫,她成功地被打造成高贵典雅的上流社会淑女。
故意欺负初蕊的,既然她那么游刃有余,他便做主替她加了钢琴、绘画、长笛……课程,他等着她喊救命,等着其中一个老师对他摇头说,初蕊缺乏天分。
但是并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老师仍然对她持正面看法,而她,练琴练到半夜两点,从不喊半声苦。她不喊苦,他就和她僵着,课照上,甚至命令老师们对她多几分严格要求。
他等着她投降。
突然,雍叡猛地想起,他根本苦不了她。忘记她从前受过多少苦吗?苦难没抹杀她的意志,反而把她磨成生存专家……
“我在说话,你没专心听。”时宁抗议。
“妳说什么?”回神,雍叡问。再次,他讶异自己为一个女人分心。
“你分心了,为谁?哦哦,你是不是在想女生?”
“时宁。”被说中心事,他有几分不自在,冷起脸,口气跟着僵硬。
“好嘛、好嘛,我知道自己乱讲话,对不起对不起,你不要用冰脸对我,我最怕这样的雍叡哥了。我知道你是最重承诺的男人,你向爸爸承诺过,不管怎样都会把我娶回家,就算我和别人私奔,你也会想尽办法把我挖出来,逼我上礼堂。”连珠炮弹飞射,时宁瘪瘪嘴,雍叡哥的表情好吓人。
“妳想和谁私奔?”
“我的哲学老师啊!他要是肯让我过关的话,我勉强委屈自己,陪他私奔。”
“我还是找人和他谈谈。”
“找谁?阿爆、李昆?算了,那些暴力分子,你不是最怕人家说你和黑道挂钩,那就把他们藏好,少让他们曝光。”
“我身边还有另外一群菁英分子,他们很讲道理的。”他自认为转型转得不错。
“算了,我自己去找他处理,就不相信搞不过他。我可是秦玉观的女儿呢!”虎父无犬女,她也非简单人物,这秒钟,她决定和哲学老师杠上。
“好吧,如果真不行的话,再跟我说。”
“雍叡哥,我快二十岁了。”提出正题,这是她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想办生日会?”
“对啊,我的生日很倒楣,刚好碰到圣诞节,每年都邀不到人,今年我想在家里办盛大的Party,过圣诞也庆生日。”
“时宁,妳害怕孤独对不对?”
搂住她,雍叡有几分心疼,往年圣诞,不管再忙,义父都会拨出时间带她出国玩,今年义父不在了,时间未到,她已开始担忧恐慌。
“雍叡哥……”时宁红了双眼。
“对不起,这阵子太忙,没办法常陪妳。”
揉揉她的头,突地,初蕊又黑又顺的长发出现他眼前,那舒服的触感,温顺的柔软……甩头,不想,他不应该常想到她。
“我知道再忙,你都尽力赶回家陪我,谢谢,我真的觉得有雍叡哥在,很棒!”
用力搂住他的腰,父亲死后,他们相持相依,是革命感情也是不散亲情,她无法想象哪一日分离,她再看不见他。“雍叡哥,我们当一辈子的亲人好不好?”
“我们本来就是一辈子的亲人,忘记了吗?四年半后,我们要结婚。”对这件事,他从未有过迟疑。
“可是,现代男女结婚很容易吵翻闹离婚,到时候,我们连亲人都当不成。”
“放心,我不会和妳离婚。”这是他唯一能报答义父的方法。
“讨厌我又不准离婚,你会很可怜。”
“傻瓜,我怎么会讨厌妳?”
笑笑,雍叡开始在心底替她计画一个盛大的生日舞会。
“今天喜欢,说不定明天就讨厌了,谁晓得以后会变成怎样?”窝在雍叡胸前,她怀着不确定。
爱情是什么样的感觉?像她和雍叡哥这个样吗?为什么她没有传说中的盼望、心酸、浓烈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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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蕊想,他是喜欢这种相处模式的。
她恬淡、她宁静、她不求不忮,她学会静水生活原理,然后,他常回来,一星期一次,每次的相聚都教人满意。
她做饭、他吃饭,她插花、他欣赏,他工作,她在他身旁安静待着,拿一本书,接受他对待猫咪的抚慰方式,然后夜里,两具躯体交缠,他在她身上发泄所有热情,最后天亮……他离去。
她常常觉得,他在,即便安静,她全身的细胞都是活跃的,而他不在,她便成了行尸,一日日拖磨,期待下次再聚,到时,重生的她又是精神翼翼。
门被敲开,初蕊抬眉,进门的是管家太太。
“初蕊小姐,盟主要妳绑一束花,连同这份礼物包装好,中午他会回来拿。”
他要回来?太棒了,就算只是一下下都好,因为今天是圣诞节,所有人都欢欣鼓舞的好日子,能见着他,是她最优的圣诞礼物。
低头检视管家太太抱进来的鲜花,玫瑰、海芋、百合、雏菊样样有,这些足够她绑十束花了呢!
“时间来得及吗?”管家看看腕表问。
“是。”她接下花、礼物和卡片,把花放在书桌上,从抽屉里找出工具,对满桶花材东挑西选。
这些事初蕊做多了,自她拿到池坊流初级证书之后,他便常让人把她的作品带到办公室里,他从没正面夸奖过她,但这举动已是对初蕊的最大鼓励。
于是,她插花练得更勤了,短短半年,她拿到中、高级证书,元旦后,准备进军师范科初级证书。她希望能为他工作的地方尽力,希望除了情妇之外,自己对他有更多价值。
打开礼物盒,是一条心形的钻石项链,亮闪闪的光芒耀了她的眼,很漂亮,但她不羡慕,她有一个翡翠绿的玉镯,是雍叡送给她的,他认为清澈透亮的绿像极她的干净。
盖上盒子,她将包装纸折出层层波浪,做点小纸雕,她在波浪间雕出两只展翅蝴蝶,包好礼盒,左看右看,轻轻晃动,蝴蝶的翅膀上下搧动,这份礼物叫作──雀跃。
放下礼物,挑出金黄色的太阳花,一朵一朵,她扎出一团金色花球,亮丽的黄、抢眼的黄,她用褐色的皱纱纸将它们围绕中央,她用金色、银色相间的缎带扎出华丽的法国结,这是适合送给年轻女孩的圣诞花束。
圣诞花束?年轻女孩?忍不住,她望一眼卡片。
是要送给年轻女孩的吗?那个女孩之于他,有什么意义?只要轻轻抽出卡片,便能得知……心呛着,好奇心催促她的动作。
不、不能看!那是雍叡的隐私,她答应不探问他任何事。
闭眼,用力吸气,她放下卡片,从抽屉里寻来蜡烛和之前制作好的干燥花,挑挑捡捡,她挑出一朵雏菊,和花束、礼盒相仿的金黄色系。
回到书桌前,几次点燃蜡烛,许是心不在焉,所以总没点成。
下唇咬了又咬,最后,还是抵不过好奇心,她颤着手,将卡片抽出来。卡片表面是一张双人合照,照片里雍叡拥着一个年轻女生,很甜美的女孩子,轻轻浅笑,便笑得人满心甜蜜。
翻开卡片,里面简短几个字句,交代了他们的亲密──
时宁,生日快乐!
妳的雍叡哥
迅速合起卡片、迅速把卡片放回信封间,双手抖得太厉害,眼睑眨过,眨出一串伤心泪水。
“妳的雍叡哥”……原来他属于一个叫做时宁的女孩子。
时宁……很漂亮的名字,很漂亮的人,那么登对的男女,不成双对,怎对得起天地!?
很好啊,她终于明白了,范初蕊之所以被称为情妇而非女朋友,因为见不得光,因为他的正常生活在那位时宁小姐身上,男人嘛,总有贪鲜、想换口味的时候,所以范初蕊有其存在必要。
用力拭去泪水,用力握紧拳头,她的“用力”和唇角刻意装出来的笑容不搭,那不是同系列的东西,可惜,不管是不是同系,配合是她唯一能做的表现。
深吸气,深吐气,把酸楚锁在心底,她片刻不敢将笑容卸下,怕这一松懈,便再挂不回去。
握拳,用力再用力,指甲陷入肉里,她不痛不苦、不怨不嗔,她是不怕苦难的范初蕊啊!死咬牙关,再一下、再一下她便挺了过去。
一个时宁算什么?说不定未来还有五个、十个时宁,不管她们是谁,总是配得上他身分的女人,她们可以昂首在阳光下,可以和他并肩在每个开放场合,可以……做尽所有她不能做的事情。
松开拳头,肩膀垮台,她走到梳妆台前,审视自己。
幸好,笑容还在,眉角的春风仍旧停留。
吐气,再次整肃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