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家的小娇娘-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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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寡妇当场脸色就变了,在卢家又哭又闹,硬是要让卢老汉将给出去的粮食给她补上。
卢老汉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见过如此不要脸皮的妇人,气怒之下便让大儿子和两个孙子将人赶出去。
既然嫌少,那他一颗粮食都不给了,本来这些粮食就是家里的,是他看杜家可怜,再加上顾忌小女儿嫁了过去,他才咬牙答应杜家那边的要求。谁曾想,对方这么多幺蛾子,先是让自家帮忙侍候地,接着还想让自家帮忙收粮食。等于他杜家不光白得了五亩地,还白得了五亩地的粮食,就这还不满足,还想怎样?!
卢老汉也不是没气性的,当场就发飙了。
若是以为杜寡妇被撵出去,这事就算完了,那真是想错了。
前脚将人给撵出去,卢老汉将院门阖上,后脚杜寡妇就坐在卢家门前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说卢家人不厚道,坑亲家,说本是信任他们的,才将地托付给他们帮忙收,谁曾想凭空少了两成粮食……
只是不一会儿,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来看热闹了。
卢家门前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还有的站在后面看不到,都爬到树上去了。
杜寡妇一面哭,一面拍着大腿,哭得眼泪鼻涕直流。见有鼻涕流下来,她就顺手一把捏在手上,往身上的衣裳上一擦,然后接着继续哭。
有人来看热闹,杜寡妇就不用继续演独角戏了,自然少不了有人关心问她咋了,人家便有理有据的说上一通,搞得跟自己受人欺辱了一样。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众人便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就有那好心人和杜寡妇说,人家卢家没有坑你的粮食,粮食是用来请人帮忙付人工钱了。
杜寡妇也不接腔,只是哭得更大声一些,一口一个那么多粮食。
倒是没有人笑她这么说,庄户人家靠种地讨口饭吃,都是非常珍惜粮食的。还别说,一下子去了两成粮食,换谁他也得心疼啊。
于是便有人说卢老汉做人有些太有主张,咋说这事儿也该和亲家商量商量,也不至于闹成这样。也有人说不是自家的粮食不心疼,就这么糟践了,也怪不得人家会这么闹。当然还有人说反正这地是卢家给的呗,就算粮食少了,就当剩下的是白得的不就成了。这倒是个明理的人,只可惜话出口就被人堵回去了。
有人教训这人道,地是卢家愿意给的,人家杜家也没逼他们,你怎么不说人家杜家那童生那样的人才,就娶了个卢家的病秧子,还不是因为家境逼的,实在没有办法。地和粮食既然给人家了,那就是人家的,怎么处理总该和人打声招呼。这与人情无关,与对错有关。
这么一说,倒也挺有道理的。
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众说纷纭。到底人们都是习惯于同情弱者的,再加上卢家出了个用地做陪嫁嫁女儿,总让人有一种类似嫉妒的不平感,大家都有想看笑话的想法,于是风声便一面倒,都倒向了杜寡妇那边。
卢老汉坐在屋里,听外面的动静,气得手直抖。
一旁的崔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直个劲儿抹眼泪。
胡氏坐在自己屋里,也不露面。从公公强行命丈夫把她妹妹撵出去,无视她的劝阻,她就知道事情要糟。果然!
乔氏坐在自己屋里听,又是乐得直咧嘴,又是骂杜寡妇不要脸。见卢娇杏垂着头在一旁擦桌子,实则竖着耳朵在听外面,她撩了对方一眼,道:“就这么个婆婆,若真是你嫁过去,有你受的!你外婆当年就是吃了这样的亏,嫁了个有寡妇娘的独子,被磋磨了一生,早早就去了。你娘我虽平日里指着你们干活,但哪家的闺女在家里不干活?你总归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儿肉,我也不会眼睁睁看见你掉进火坑里。”
卢家人只知道乔氏和娘家人关系不好,从不回娘家,还没人知道还有这么一出,俱是因为乔氏从来不说。
卢娇杏不说话,手顿了一下,乔氏也懒得搭理她有没有听进去,将手里的瓜子丢在炕桌上,下了炕来,便推开门走出去。
站在院子里望了一下,到处都安静无声,更加显得外面吵嚷。
她幸灾乐祸地笑一下,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才叉着腰扬声道:“他大嫂,那杜寡妇毕竟是你妹妹,闹成这样也不好看,要不然你出去劝劝?咱爹要脸,你别让你那妹妹将咱爹的脸砸在地上当泥踩啊!”
上房的崔氏听到这话,不禁对卢老汉说了一句,“若不然我让老大媳妇出去将人请进来,咱们好好再谈谈,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卢老汉黑着脸,也没说话。
既然没说话,就是同意了。
崔氏这才撩起衣角,擦了擦眼泪,从屋里走出去。
“老大媳妇……”
崔氏连着叫了好几声,胡氏才砰的一下推开门,走出来。
“你去将人叫进来吧,别这么闹了,再闹下去,咱家的脸该丢光了。”
胡氏心里咆哮: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她方才劝的时候,怎么没人搭理她?公公还隐隐有埋怨自己的意思!还有给粮食请人做工这事,她也跟公婆隐晦提过,要不要先给杜家那边打声招呼,公公却说不用。现在人家在门外闹起来,倒是这会儿知道是她妹妹了,怎么之前就不给她脸。
可惜这话都不能说出来,胡氏努力地去平复心中的怨气,才对崔氏道:“娘,我已经在受夹板气了,你和公公怨我,我那妹妹也怨我,她又哪会听我的。”
崔氏这才想起方才男人似乎迁怒地说了儿媳妇两句,老脸微窘:“你爹没有怪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为难,你看……”
卢明川眉宇紧缩,在屋里道:“你去把姨妹请进来,咱们两家毕竟是亲戚,再这么闹下去,以后亲戚就不用做了。”
胡氏的大儿子卢广仁也劝道:“娘,你就去看看吧。”
男人儿子都发话了,胡氏只能出去。
推开院门,迎面扑来的是吵杂的人声。
胡氏面皮僵一下,顶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俯身去拉杜寡妇。
她口里虽劝着杜寡妇,又解释说自家没有坑杜家的意思,实在是秋收不等人,那几天天气也不好,才会先把事儿办了。实则盯着杜寡妇的眼睛中,写满了警告。
杜寡妇早就在等人给自己台阶下了,见大姐如此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不免心中甚爽,再一次觉得娶那个卢桂丽真不亏。借着胡氏来拉她的力道,人就站了起来,嘴里还抽噎道:“我本想着卢家不该是如此不明理的人,谁曾想亲家竟把我撵出来,我还曾想是不是卢家想昧下我家的粮食,如今看来倒不是。”
胡氏脸上带着笑,嘴里说着软和话:“怎么会呢,爹他老人家也是一时气急了,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素来脾气不怎么好。”
姐妹两人一面说,一面就相携进了院子里。
门外看热闹的众人,不禁可惜的咂咂嘴,这卢家也太好性了,原想还会闹上一会儿的,哪知这样就没事了?自是有人好奇这事怎么解决,可人都给卢家大媳妇请进去了,院门也从里面被关上,大家也只能望洋兴叹。
二房也有人出来看热闹。
是卢广义和梅氏,两人站在离人群老远的地方,远远地瞧着。
家里自从砌了院墙,就不打前面过了。因为离这边远,他们也是听外面动静大了,才出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竟是杜寡妇在门前闹,
见大家都散了,梅氏和卢广义也往家里走。
卢广义心有余悸对梅氏道:“娘,还行你和爹当初没急着将妹妹嫁过去,若不然……”
话没说完,但话里的意思昭然若揭。
梅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看其脸色就能知道她也是这么想。
回家后,卢娇月好奇问上房那边怎么样了。
她方才也听到了动静,见外面人多,才没有出去,只知道杜寡妇在外面闹腾,至于其中具体却并不清楚。
梅氏也没瞒她,将事情大略的说了一遍,又心有余悸道:“还行当初咱家没银子,若不然……”她望了卢娇月一眼,叹了一口气:“也是娘和你爹当年想差了,幸好没耽误你。”
卢娇月不想再让她娘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更何况谁能知道杜家竟是那样一家子人,早年杜寡妇也不是这样的,在卢家这群亲戚面前也是十分和善,外面虽对她的风评不算好,到底一个女人会那么泼辣,也是这个世道逼的。
这是大部分人潜意识的想法,对于一个寡妇,大家或许有嫌弃、厌恶,但内心深处还是同情的,所以真不怪她爹娘。
即是到了如今,事情闹成这样,外面人顶多也只是说这杜寡妇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却没有人说杜廉半分的不好。在众人心里,杜廉是个有出息的,是上好的夫婿人选,若不然也不会至今依旧有人议论她小姑和她抢亲事的事,能用到‘抢’这个词语,就代表人们心里对杜廉的看法——炙手可热,很抢手。
“好了,娘,你也不要多想,女儿不是没嫁过去吗。现在咱们应该操心的是大哥的婚事,这眼瞅着也快到时间了,咱们是不是该准备准备去裴家下聘?”
梅氏嗔了女儿一眼,道:“还用得着你说,你娘这两天正考虑着呢。你哥要成亲,咱们家也要添置些东西,索性这两天也没什么事,咱娘俩想想要买些什么,赶明的去镇上一趟给置办齐了。”
卢娇月连连点头,卢广义听说要给自己办婚事了,不免觉得有些窘然,和两人打了声招呼,便躲到外头干活去了。
卢娇月冲着大哥的背影笑话道:“大哥他还害羞呢。”
梅氏笑着拍她一下,“你这个坏丫头,笑话你哥做什么,你也有这一天的。”
卢娇月不依撒娇:“娘——”
“好了好了,别冲你娘撒娇,帮娘想想到时候要置办什么,这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免得到时候漏买了什么,又要跑一趟。”
于是,母女两人便低着头小声商量要买的东西。
门外,正在劈材的卢广义,抬头看了一眼屋里坐在炕上,满脸笑容头对头商量事情的娘和妹妹,不自觉露出一个笑容。
分家了,真好,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
云田镇,白鹤书院。
杜廉听说书院外面有人找自己,便走出教舍。
他以为是他娘,或是他妹妹,谁曾想是个陌生的男人。年纪大约有二三十岁的样子,一副乡下人的打扮,杜廉有些疑惑,他并不认识这个人。
“你是——”
“你是杜家小哥吧,我是你们杜家村的人,你娘今天从大溪村那边运粮食回来,路上不小心跌了一跤,恐怕是腿摔断了,咱们已经使人把她送到镇上医馆里去了,你赶紧过去看看吧。”
今天娘要去卢家那边运粮食,杜廉是知道的,所以他并没有怀疑眼前这人的话。他让对方稍等,自己急匆匆转身回去和先生请假。不多时,人便出来了,让对方领他去医馆。
一路上,他边随此人走着,一面问他娘的具体情况。
那人让他不要担心,说就是腿摔断了,别的倒没有什么大碍。
杜廉不禁松下一口气来,也没有发现自己随着这人越走越偏,很快周边的行人都没有了,来到一处偏僻的巷子。
他有些疑惑,正想开口询问对方,哪知眼前顿时一黑。
这时,从一旁冲出几个人,上来对杜廉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杜廉想喊喊不出,想挣扎又无力,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疼痛之间,他感觉到手臂上一阵剧痛,顿时惨嚎了一声。
“警告你,别去得罪不该得罪的人,若不然下次就不止是这样了!”
扔下这句话,来人便一窝蜂的散了,丢下杜廉一个人躺在地上,也不知是死还是活。
不知过去了多久,杜廉才缓过劲儿来,他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抖着手去扯套在头上的麻袋。
他半眯着红肿不堪的眼睛,看向周遭,四周空无一人。
突然,他痛哼了一声,伸手去摸那处他不敢着力的手臂,那处又红又肿,肿得异常高。
这是,折了?
杜廉来不及多想到底是谁下黑手害他,赶忙哆嗦着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了。
巷子对面的那条大街上,停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坐着一名车夫,这车夫黑衫冷面,满是阳刚之气的脸上,细看过去有些细细碎碎的疤痕,体格高大魁梧,一看就不好惹。
也因此,来往行人竟不敢多看他一眼。
见杜廉踉跄地仓皇而去,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推了开,冒出头的人正是卢广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