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之门-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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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相视而笑。
笑过之后,江帆汇报了市人大近期的工作情况,徐浩东耐心听完,建议尽快召开市人大常委会议,以便完善相应的工作机制,同时他答应,届时他将出席讲话。
江帆问:“浩东,你对我们人大的工作,总该做点指示吧?不然我回去没法交待啊。”
“嗯,算是个人建议吧。”徐浩东思忖着说:“我主要谈两点,一是横向监督,二是纵向领导,总之就是务实不能务虚,不能象以前那样搞花架子,当橡皮图章。所谓横向监督,就是咱们刚才说的,市人大要对市委市政府及法院检察院实行真正而有效的监督。举个例子,以前市委市政府推荐的部门领导人选,你们人大无条件的同意,以后不能这样,你们人大与组织部门一样,也要行使考察调查权,只有这样,才能不让那些有病的干部被提拨上来,至少我个人认为,人大对干部的考察调查权,是对组织部门的考察调查权的有效补充和监督。”
江帆会心一笑,连连点头,因为他身同感受,云岭市这些年的人事问题频发,一把手大权独揽,组织部门变成摆设,以至于太多干部被带病提拨,甚至一边贪腐一边晋升。
“浩东,那什么是纵向领导呢?”
徐浩东说:“简单地讲,就是你们市人大缺少对各乡镇人大的联系和领导,实际上让各乡镇人大变成了真正的摆设,以后必须改变这种局面,让各乡镇人大真正发挥作用。比方说,以后各乡镇人大要成为常设机构,既受同级党委领导,也受市人大的领导,各乡镇人大负责人要由市人大推荐产生,而且每三到五年调动一次,用异地升职的方法,来保证各乡镇人大负责人能发挥真正的监督效力。”
江帆越听越兴奋,“浩东,你这是真的要大干一场啊。”
“不是我大干一场,而是我们一起大干一场。”徐浩东郑重地说:“老江,你我都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受监督的权力造成了权力的任性,权力的任性造成了权力的腐败。所以我希望你们这些老家伙能振作起来,站好最后一班岗,你们这些老家伙不是爱发牢骚吗,那就把发牢骚的劲头拿出来嘛。我最具体的建议就是两点,一,监督我这个新来的市委书记,二,尽快将横向监督和纵向领导落到实处。”
江帆高高兴兴地走了。
有人高兴,有人就不高兴,江帆老头高兴,徐浩东也高兴,但市委副书记冯兴贵就有点不高兴了。
冯兴贵的办公室离徐浩东的办公室不远,江帆来的时候,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江帆离开的时候,也有人告诉了冯兴贵,所以,江帆是什么情况,冯兴贵一清二楚。
云岭市的干部队伍里有两个“刺头”,一个是现任常务副市长李继国,另一个就是市人大副主任江帆,大家都称他是“老刺头”。
冯兴贵知道,李继国不会与徐浩东真怼,因为二人虽然表面上不对付,而实际上却有点惺惺相惜,更何况李继国还在任上,心有牵挂,不可能跟徐浩东对着干。
而江帆却不一样,他几乎被三位落马书记压制了一辈子,现在快到退休的年龄,可谓无牵无挂,不怕与人对着干。
但冯兴贵忽略了三个因素,一,老书记刘政道的存在,以刘政道为首的离退休老干部们的影响力,二,江帆等人大和政协一大批退居二线的老干部们的党性和觉悟,三,徐浩东的政治智慧和魄力。
冯兴贵万万没有想到,徐浩东故伎重施,以退为进,一招辞让人大主任一职,一下子赢得了江帆的信任,这种举动他冯兴贵肯定做不出来。
失望之余,冯兴贵想到了如何向徐浩东解释此事,他是通知了人大政协及两院的负责人前来参加徐浩东的就职仪式,但他没有直接通知江帆,而是委托人大另一位副主任转告,这位副主任是冯兴贵的铁哥们,不知道这位铁哥们玩了什么名堂,竟导致人大政协及两院的负责人全体缺席。
解释是必须的,冯兴贵太了解徐浩东,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机却深似大海,他不问不顾,恰恰说明他把此事装在心里,早解释一定好于晚解释。
三把手不能轻易跟一把手斗,否则会输得很惨。
想了老半天,冯兴贵憋出了一招“转移矛盾”。
第0020章 敲打三把手()
午休的时候,冯兴贵打电话问徐浩东是否有空,徐浩东正在听汇报,市公安局特警大队副大队长李勤军已从省城回来,正汇报关于顾青平副市长的死因,徐浩东说,老冯,那你也过来听听吧。
冯兴贵对顾青平的死因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徐浩东派李勤军出差,却绕过市公安局的领导,徐浩东与李勤军的关系没得说,但这说明徐浩东不信任市公安局的领导,冯兴贵暗暗地记在心里。
顾青平死于过量的安眠药,法医断定,顾青平是在回国的航班上服用了安眠药,但安眠药从何而来,又如何将安眠药带上飞机,顾青平为什么会服安眠药自杀,目前还在调查之中。与此同时,负责调查顾青平死因的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重案支队,已向云岭市派迁一个专门小组,再次对招商团其他成员及随行人员进行询问调查。
听完汇报,徐浩东打发李勤军离开。
“浩东,你对顾青平感兴趣?”冯兴贵似乎漫不经心地问。
“老冯,你这个问题很奇怪。”徐浩东说:“不管顾青平是什么人,他都是咱们云岭市的副市长,好端端的出国,回来的路上却死翘翘,咱们不能关心一下吗?不管是他杀还是自杀,咱们都得给社会和公众一个交代。”
说得好听,冯兴贵心想,顾青平虽然与三位落马的前书记关系不深,但他长期分管城建和交通,与盘口镇特别是盘口镇稽查站和收费站脱不了干系,要不是你徐浩东在盘口镇搂草打兔子,直接点火放炮,端了整个盘口镇及盘口镇稽查站和收费站,顾青平自知罪责难逃,怎么可能选择在回国的飞机上服用安眠药自杀呢。
不过,冯兴贵又想,徐浩东就是徐浩东,不按常理出牌,端掉一个盘口镇,不但三个前书记的案子打开了缺口,顺手还搞掉一个副市长顾青平,什么叫稳准狠,这就是稳准狠。
“老冯,想什么呢?”
冯兴贵噢了一声,“浩东,我对顾青平不感兴趣,但我对顾青平所在的招商团感兴趣,你看看这个吧。”
接过冯兴贵递来的一份材料,徐浩东粗略地翻了一下,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招商团二十一个人,出境时间二十四天,去的也就是附近的东南亚和港澳台,居然花了三百七十五万元,平均每天花费十五万元,他们是去招商引资的?还是去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的?”
“谁说不是呢。”冯兴贵也是很恼火的样子,“林市长上任以来,咱们的财政管理一直混乱无序,全靠他的笔和郭涛的笔,两支笔代替了财务制度,财政预算计划成了一纸空。至于象这种出国招商,他根本就没个预算,花多少算多少,花到哪里算哪里,反正花的是公家的钱么。”
徐浩东问:“老冯,这个材料是谁交上来的?”
冯兴贵说:“材料是宣传部长余怀光交上来的,他是这次出国招商团副团长嘛,不过以我的推断,这是林建峰市长授意余怀光交上来的,目的是对你的火力侦察。”
“哦,此话怎讲?”
“一,此次招商团出国未经上级批准和市常委会同意,二,顾青平副市长死于招商团出国期间,三,招商团浪费巨大,不好交待。就凭这三点,林建峰市赖在省城不肯回来,因为他感到了危险。所以,现在他在等待你的反应,你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就会马上回来上班,你要是不依不饶,他就会找借口继续赖在省城。”
徐浩东明白了,老家伙,这既是林建峰市长的隔空火力侦察,何尝又不是你对我的火力侦察呢。
“老冯,你怎么看?”
“你是班长,我听你的。”
“你少来这一套。”摆了摆手,徐浩东笑着说:“招商团出国发生在你代理主持工作期间,你别把事情扔给我。”
冯兴贵也笑着说:“招商团出国前和出国时,我负有责任,现在你上任了,招商团在你任上回来,所以你也得负责,我顾头,你顾尾。”
“好吧,按老规矩来。”徐浩东说:“民主集中制,先民主后集中,你先说,我总结。”
“哈哈,我说浩东,你就欺负我吧。”笑过之后,冯兴贵说:“林市长急,咱们不急,我建议咱们暂时搁置,引而不发,看后续发展再作定夺。”
徐浩东望着冯兴贵说:“老家伙,你这招忒损,明摆着是不让林市长回来上班啊。”
冯兴贵不慌不忙地说:“我说的,肯定也是你所想的,英雄所见略同嘛。”
两个人难得的达成一致,借势发力,把林建峰市长搁在火上烤,让他待在省城家里没脸回来也不敢回来。
云岭市的干部队伍泾渭分明,那些退居二线的老干部自成一派,一般谁的帐都不买。处于一线的干部,大部分是三位前书记的旧部,剩下的就是冯兴贵苦心经营的成果和林建峰市长扶植的人马,此外还有少数象常务副市长李继国那样特立独行的人。
官场犹如江湖,江湖总是有众多的门派,官场也有众多的山头和团伙,小小的云岭市也不例外。
冯兴贵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这辈子的崇拜对象,竟然是老书记刘政道。刘政道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云岭一把手,快过去三十年了,刘政道老人在云岭市还有不可忽视的影响力,冯兴贵想做刘政道那样的人。但冯兴贵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是寡妇睡觉上面没人,以前斗不过方一山和郭涛,现在玩不过林建峰市长,更不敢与徐浩东玩真的,林建峰市长上面有人,徐浩东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开烧,他可不想引火烧身。唯有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徐浩东的头号对手是林建峰市长,那就先配合徐浩东压制林建峰。随着反腐败的深入,肯定会有不少干部落马,凭着他冯兴贵的实力,乘机安插一些自己的人,还是可以做到的。
徐浩东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新官上任,两眼摸黑,虽然情况基本了解,但如何理顺思路进入角色,既快又准地把握全局,他还没有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身陷两面受攻的境地,一个不倒翁冯兴贵,就让他如芒在背,要是林建峰市长也来搅局,岂非如刺在喉?现在这样挺好,先把林建峰市长挡在局外,剩下一个冯兴贵,他还是有把握应付的。冯兴贵格局太小,不够大气,徐浩东对他的小心思了然于胸,与他周旋,可谓轻车熟路得心应手。
冯兴贵不肯起身的样子,徐浩东主动地问:“老冯,你还有事?”
“有。”冯兴贵微笑着说:“浩东,我个人浅见啊,你不该迁就江帆,他不给你面子,鼓动人大政协那帮小老头不出席你的就职仪式,可你倒好,反而以德报怨,要把市人大主任一职让给他,浩东,我觉得你的考虑欠妥。”
“哦,你接到正阳书记的电话了吧。”徐浩东笑了笑,乘机敲打了冯兴贵一下,“老冯,你这个老家伙,人家不来出席我的就职仪式,你也不解释一下,事后更没片言只语,我还以为你没有通知他们呢。”
冯兴贵说:“浩东,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负责任吧,人大政协那帮人一贯不配合市委市政府的工作,双方矛盾由来已久,我反正对他们是退避三舍,敬而远之,以后就靠你这一把手与他们周旋沟通了。”
“老冯,你这话不妥。”徐浩东不依不饶,继续拿话敲打冯兴贵,“你可别忘了,不久的将来,你也会去人大政协任职,从这个意义上说,你也是一个小老头,你也是人大政协那帮人中的一员哦。”
这话说得更加明了直接,冯兴贵不禁心里一惊,猛然想到自己的年龄,再过两个半月,自己就是五十二周岁了。他这才明白徐浩东的言外之意,自己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不仅是提醒,还是警告和威胁,冯兴贵心里有些悲哀,在一把手的威严面前,他这个三把手实在是不堪一击。
“浩东,我谢谢你的批评。”言不由衷,但冯兴贵不得不说,“噢对了,你上任了,也该开一次正式的常委会议,你看什么时候合适?”
打一棒子给块糖,徐浩东不忘安抚一下冯兴贵,“这个你来定吧,我建议在本周举行,把副市长们也请来,就开一个党政办公会议,会议的议题由你来定。”
这又是什么意思?堂堂一把手不在常委会上出题?徐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