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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昭华未央-第8章

小说: 昭华未央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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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昨儿谢逢春叫马氏用商量去吴家做客的借口亲自接回了上房。谢逢春人即回来了,马氏又加意讨好,又捏着鼻子夸赞了玉娘几句。也是马氏态度十分和气,且到底是二十多年的夫妻,谢逢春不好就走的,也就在马氏上房歇下了。

    马氏坐在妆台前,拿眼角觑了谢逢春一眼,见他低头在瞧跪在地上替他着鞋的红杏,心中冷笑,因有月娘的终身在,不好为个丫头同谢逢春计较,就道:“老爷那日可千万记得抽出空来,带着大郎二郎一起过去。”

    谢逢春素来有些好色,可这回倒是冤枉,他低着头不是看红杏的,而是在想事。听着马氏说话,也拿定了主意,就道:“到那日,你带着三丫头一起过去。”

    马氏正拿着眉黛描眉,听着谢逢春这句,手上一抖,一笔就划歪了,直直拖到面颊下。

    马氏容貌本就平平,脸色泛黄,脂粉也盖不大住,这一笔划下来,有几分滑稽可笑。马氏也顾不得擦去眉黛,转身看着谢逢春,尖声问:“老爷莫非改主意了?还是在哄我!”月娘同玉娘两个的容貌相距甚远,若是有玉娘那个小丫头在,月娘只怕要叫她比得一丝光彩也无。月娘那孩子性子骄傲任性,哪里能受这些委屈。

    谢逢春穿好鞋,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几步,转头对马氏说:“我不过放她出去试试,若是在吴家这种地方都缩手缩脚,上不得台面,还指望她什么!你替她去准备衣裳好带她出门。”不待马氏再说,抬脚走了出去。

    马氏怔怔在妆台前坐了,青梅红杏两个看着马氏脸色阴沉,都不敢出声,只立在她身后。过了好一回,马氏方才长长出了口气,一眼瞥见青梅红杏两个还在身后站着,眉眼就有些立起来,冷笑道:“都愣着等赏吗?还不要水去!”青梅连忙答应,急步走到门前喊来小丫头去打热水。

    红杏有意讨好,凑到马氏身边,取了湿面巾轻轻替马氏擦面颊上的眉黛痕迹。马氏瞥见红杏,想起方才谢逢春垂眼看她的时,气更大些,朝着红杏道:“你去把你们三姑娘请来,告诉她有好事!”说到有好事三个字时,近乎咬牙切齿。

    红杏听着又要叫自己去请三姑娘,想起昨夜三姑娘那做派,心中十分不愿,又不敢同马氏说,只得答应了,放下面巾,回身出去请玉娘。

    马氏这里等来了热水,重又净面梳妆,才装扮停当,玉娘也随着红杏到了。初夏节气,她身上穿着丁香色窄袖罗衫,襟口袖口绣着米白的丁香,下系鱼肚白纱裙,脸上一丝脂粉也没有,双鬟上也不过用镶着米粒大珍珠的银链子绕了绕,绕是这样的浅淡装束,也叫人瞧着眼前一亮。想着到那日月娘就要被她比下去,马氏心中刺痛,只是想着和谢逢春合计好的盘算,只得咽下这口气,又暗自发狠道:最好这个小丫头给选上,不然可怪不得我心狠。一奸生子,给人做妾也抬举了她!

    “女儿给娘请安。不知娘急着唤女儿来有什么吩咐?”玉娘像是没见着马氏脸上阴阴沉沉地,移步向前,盈盈一福,到底马氏也是四十来岁的妇人,当了十几年的家,就是心口堵着气,脸上也勉强挤出个笑模样来,向玉娘招手道:“过来我瞧瞧。”

    玉娘见马氏叫她,走过去由着马氏拉了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果然马氏又道:“你小小年纪怎么穿得这样素净。过几日是你大姐夫的外祖父生日,请了我们一家子去吃酒。我同你爹爹商议了,你到家也没见过亲戚呢,正该去露露面儿。只是既然去吃寿酒,就该装扮得喜庆些儿,你花一样的年纪,正该好好装扮起来。回头我带你上绸缎庄上看看,你自己挑些衣料,好好做几身衣裳。”

    玉娘听了,推辞道:“娘,爹爹前些日子赏了女儿一匹茜色小梅花绫,女儿还没用呢,回头就做起来,没几日也就得了,娘不要破费了。”马氏虽知道谢逢春不声不响就送了东西过去,这会听着了,还是不由自主哼了一声,阴阴阳阳地笑道:“你爹爹赏的是你爹爹赏的,我送是我送的,一两件衣裳,我还赏得起。”玉娘听着她这样说,垂眼答应了:“是。”

    马氏看玉娘不再推辞,也不耐烦再同她啰嗦,挥手令她回去。玉娘屈了屈膝,回身才走到门前,就听得外头脚步响,紧接着门帘子往内一卷,就冲进来一个少年,十**岁年纪,中等身材,眉清目秀,正是谢怀德。

    谢怀德一晃眼瞧见个女孩子,急急停住脚,才没同玉娘撞着,又见那女孩子盈盈一福,口称二哥,这才回过神来,指着玉娘,向马氏道:“这个是三妹妹?”自打玉娘回家,马氏因不喜欢她,总不叫她往跟前来,连晨昏定省都装个大度给免了,谢怀德又是十九的少年了,已搬到了外院住,不大在马氏跟前盘桓,是以谢怀德竟是第二回见着玉娘。且头一回见面时玉娘一直低着头,谢怀德只觉得这个三妹妹举止婉转,倒没看清长相,今日猛然相见,竟是眼前一亮,哪里像个庵堂里长大的土丫头,很有几分华容婀娜。

    马氏见着谢怀德眉目就柔和起来,招手叫他过去,拉了他在身边坐了,笑吟吟问:“我的儿,你这样匆忙做什么,看走得一头汗。”一面拿着帕子替谢怀德拭汗。谢怀德瞥见玉娘在,脸上一红,避开了马氏的手,自己接帕子擦了。马氏看着玉娘依旧立在门前,眉头微微一皱,缓声道:“你也回去歇着,再耽搁一会,天也热了,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受不起这个。”玉娘听说也就退步出去。

    马氏见谢怀德又看了玉娘几眼,就有些不喜欢,无奈这个儿子是她宠惯的,对着他一点脸色也摆不出来,只得拉着他问些学里琐事,又叫丫头煎茶拿果子来与他吃。谢怀德一面吃茶一面道:“吴家那里,娘要去自己去,可别算着我。”马氏啐道:“胡闹!吴家虽不算什么了不起的人家,可人家有亲眷在京里做官呢!日后你哥哥考举人,中进士,若是有人照拂一二,岂不便宜。”

    谢怀德听说,嗤笑道:“说起吴家,吴桉一辈子就个举人,有什么出息。吴樵倒是做到了礼部尚书,可他那儿子,同爹爹一般年纪,至今不过是六品的户部主事,再向上怕也有心无力。他那个孙子,在鸿胪寺做着赞礼郎,也不过是个九品。自己且照顾不全,还照顾我们这种拐了弯的亲戚?我劝娘省省事罢。”

    马氏听着谢怀德说得头头是道,不由就问:“我的儿,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明白?”谢怀德将手上的枣泥馅绿豆糕往盘子里一掷,拍了拍手,笑道:“吴家少奶奶齐氏的侄子齐瑱同我要好,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马氏听着这句,又喜又怒,忙道:“我的儿!你如何不早说!那齐瑱人品怎么样?他今年也有十六了,家里可曾给他说了亲事?他房里可有人没有?”

第11章 夜遇() 
谢怀德不由唷了声,他在马氏跟前素来没个正形,胆大妄为,就笑:“敢情娘要给齐瑱做媒?那小子年纪不大,心气儿却高,只要自己瞧上的,所以还没定呢。娘不如把人选说了儿子知道,再让儿子掌掌眼,儿子可知道那小子心思,有儿子参谋,指不定就成了。”

    马氏正待告诉他,转念又觉得这个小儿子没个正形,若是在齐瑱面前吐了口,日后亲事就是成了,只怕月娘在齐瑱面前也难抬头,话到了嘴边,也就改了口,只道:“你休管是哪家的,总是你不知道的。我的儿,你即同他好,如何从来没听你在娘跟前提过。”

    谢怀德在椅上侧着身,理了理袍子:“儿子又不止他一个好友,好端端提他做什么?娘即要知道他,过几日我请他回来吃酒,娘远远瞧了就是了。”说了立起身来,又向马氏笑道,“娘,儿子在外头瞧见一对玉镯子,水头甚好,原想买了来送娘的,只是手头不太方便,只得忍痛放下了。”

    马氏啐道:“在你娘面前还捣鬼,什么送娘的,又想你娘的银子才是真!你说你同你哥哥一般,都是一个月十两银子的月例,你哥哥照料着一家子还有富余,怎么到你手上就不够呢了!等你成亲了,可拿什么来养你媳妇!我是没银子的。”话是这样说,还是去取了一张二十两的银票来交在了谢怀德手上。

    谢怀德接了银票,往袖筒里一揣,挑眉笑道:“娶媳妇急什么,等我中了举人,再慢慢儿选就是了,必定挑个才貌双全的来服侍娘。”马氏听了这话,脸上才绽开些笑模样,谢怀德已然提脚出门去了。

    谢怀德这里带着书童离了谢宅,不多时就到了北街仙居楼,早有小二在门前看着,认得是开粮铺的谢家二少爷,忙含笑过来,请个安:“二少爷好,齐少爷正在二楼等着呢。”话音未落,只见临街的一扇窗户一开,探出个人掷下几颗松子来,正落在谢怀德脚前:“阿德,可来得迟了,该罚酒。”谢怀德把眼一笑,道:“吃酒罢了,我还怕你不成。”说了上了二楼,早有书童在楼梯前接了,引着谢怀德进了间雅间,里头早坐了个少年,又有两个脂浓粉腻的妓家作陪。

    见着谢怀德进来,那两个妓家盈盈站起,对着谢怀德拜了拜,左右引着谢怀德坐了,方才拿着松仁掷谢怀德的少年,生得身形高大,拍手笑道:“这人来得晚,该先尽三杯。”谢怀德右手边那个年龄稍小些的执了酒壶来就替谢怀德斟酒,又笑道:“谢少爷请用酒。”

    谢怀德把人看了眼,一口干了,那妓家又要斟第二杯,谢怀德拿手挡了:“干喝酒没意思,你且唱个曲儿来听听。”妓家只笑说:“齐少爷叫了我们姐妹出来,没说要唱曲,不曾带得家什。”齐少爷挑了挑眉,将妓家的手一捻,妓家以为齐少爷有意调弄,正要撒娇卖痴,不想齐少爷忽然就把脸一沉:“哦?不唱曲,叫了你们来做什么?”妓家不料方才还笑微微的齐家少爷忽然翻脸,顿时脸上通红,厚厚的脂粉也遮盖不住。

    妓家口中的齐少爷,正是马氏瞧上的齐瑱,今年不过十七岁,功名未就,仗着三代单传,家中祖母母亲溺爱,倒是养成了脾气,素来我行我素惯的。这两个妓家是他叫了来侑酒的,倒是没有旁的意思,这回听着她们撒娇做痴,顿时就翻了脸。

    还是谢怀德看着这样,插口道:“罢了,你们姐妹坐远些,我同齐少爷有话说,你们只管捡平日唱惯的细细唱来。”两个妓家忙起身,在一侧坐了,那个年纪小些的先唱了一曲《翠裙腰》:

    晓来雨过山横秀,野水涨汀洲。阑干倚遍空回首。下危楼,一天风物暮伤秋。乍凉时候,西风透。碧梧脱叶,余暑才收。香生凤口,帘垂玉钩,小院深闲清昼。清幽,听声声蝉噪柳梢头。为甚忧,为甚愁?为萧郎一去经今久。玉台宝鉴生尘垢,绿窗冷落闲针锈。岂知人玉腕钏儿松,岂知人两叶眉儿皱!他何处,共谁人携手,小阁银瓶殢歌酒。早忘了咒,不记得,低低耨。掩袖暗含羞,开樽越酿愁。闷把苔墙画,慵将锦字修。最风流,真真恩爱,等闲分付等闲休。

    谢怀德取来酒壶自斟自饮,一边又把齐瑱仔细打量,齐瑱叫他瞧得发毛,掷了根鸭骨过来:“瞧什么呢?莫非你今儿转性了?离小爷远着些,小爷可没断袖分桃的癖好。”谢怀德笑道:“我娘今儿打听你,怕是要招你做女婿。我那妹妹,素来得我娘喜欢,性子可不怎么柔顺,你娶了她,只怕日后沾惹不得这些。”说着朝着坐在角落的两个妓家一抬下颚。

    齐瑱听了,也不当真,只道:“是绝色不是?是绝色任性些也无妨,我只让着她就是了。”又正色道:“若真是个有颜色的,倒是真要着紧安排后路了。今上登基六年了还不曾选过秀,如今宫中高贵妃独宠,又有子傍身,李皇后势微,巴不得有新人来分宠。今年是来不及了,早在来年,至晚后年,必定要选一回的。选了进去,要是有造化做个宫人,还有出来团聚的一天,要是没造化,有不得见者三十六年,一世都耽搁了。”

    齐瑱说的谢怀德自然知道,他也猜着谢逢春马氏好端端忽然将玉娘接回来,十有□□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玉娘今年不过十四岁,就是拖到后年,也刚十六岁,正在本朝选秀下至十四,上不过十八岁,三族无罪人的规矩中。

    齐瑱不知谢家的盘算,他那事不关己自然就将选秀一事抛开了,拿着别的事来同谢怀德说,饮了一回酒,又叫两个妓家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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