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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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清嗓子道:“这个。我哪有什么谋划。只是,长安虽然危险,皇帝毕竟还在,还在和匈奴人相持嘛。反败为胜也未可知啊?我的意思,咱们反正是在大后方,原地观望也就是了。”
“对对。潘都尉言之有理,城主。”潘武都身后的莫胡卢忙不迭应道。
“无知!”郅平斜睨一眼,没好气道:“你道本官就没有想过保持中立,暂不表明态度?都仔细想想,这一次,不是我国赢,便是汉国赢,再没有别的可能。到时候,无论谁赢了,能放得过咱们这种实力弱小的骑墙派?”
“唉。乱,乱,实在是太乱了!”郅平也不知是说眼前时局乱,还是说自己思绪乱,他颓然往后一靠,以手支额,摇着脑袋。
一抹冷笑掠过高岳嘴角。他本以为潘武都反对投降,乃是心有正气,一时倒让他颇为意外感动。到得听闻潘武都话语,高岳心中更加愤懑冰冷,才晓得“忠义”二字,在此乱世,不值一文。
待听得郅平所言,譬如那执钱观望的猥琐赌徒,欲看准风向,稳稳赚个大彩。更是惹人蔑厌不堪。
真要说回来,按照正常逻辑,确实就像郅平所说,不是汉国赢,便是朝廷赢,再没有别的可能。但高岳从后世而来,清楚的知道,后来的结果,还当真是出现了第三种可能。
两家可以说都没有赢。晋朝还有不到三年的功夫,就烟消云散,连带着长安皇族王室,郡王公主等等,被匈奴人杀得几乎绝了血脉。
而刘氏攻灭晋朝后,志得意满,骄狂失德。内乱外患迭起之间,十年左右功夫,汉国自己也很快就败亡,笑到最后的,竟然是现在还给匈奴人做小弟的羯族石家。
“既不愿降据信上说,汉国大军,前敌主帅乃是刘曜。据传此人刚猛嗜杀,攻陷诸城后,每每不计良善,不问降顺,只按当时心情,决定是否坑杀屠戮。要么,城主和潘都尉,只剩一条路,趁早逃离此地。”
他之所以建议郅平等出走,也是希望郅平和潘武都一旦离去,首阳县自然名正言顺的由高岳做主。他已不愿再受二人掣肘。还有不到最后,高岳也不想和郅平甚至潘武都动刀动枪,徒耗本就薄弱的兵力。
这边厢,潘武都听闻高岳说言,脑中一亮,登时冒出个念头。他想回到以前从洛阳逃出后,做土匪那时予取予夺的日子,当时觉得苦,现在想想,那才叫自在,才叫爽快。
现在天天缩在人下,瞧人颜色,惹一肚子的鬼火;如今更还要担惊受怕,选择站队,这晦气的鸟官,一天都不想再当,一天都不想再过。
而且,若是郅平以城归降汉国,此乃有功,他本就是一城之主的身份,降后可能会被越级提拔为郡将乃至太守,要真那样,他收拾自己起来,更是轻松。
不管帮谁,要老子出力,就必须要有好处,勤王没有实力,若是投降汉国,最后好处明显会落在郅平头上,老子才不做这种傻鸟。
反正他是河西鲜卑人,你汉人的国家要亡,关老子鸟事。不行就奔西海吐谷浑境内去,那里是鲜卑人的部落国家,地广人稀,不怕过不下去。
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郅平及高岳等人,找机会全部除掉,到时候,首阳县便是自己一人说了算,是战是降是走,再来定夺,老子一个人拍板,岂不爽快?
潘武都抱定了主意,反正既不赞成出兵勤王,也不同意投降汉国。但是他又不好直接说自己真实所想,他站起身,把手略一拱,虎着脸道:“你们商量吧,反正我那两百名部下,既不愿打仗,也不想投降。告辞!”
说罢,掉头昂然自去。
望着潘武都嚣张的身影,郅平脸上难看之极,半晌,他砰的一下,重重拍在案桌上,从厚厚嘴唇里,咬牙切齿的迸出一句话:“攘外必先安内!”
言罢,他往椅背上闭目一靠,须臾睁开眼,对那堂下的突贵淡淡道:“我与二位司马商量军务机密,你也下去吧。”
突贵应诺一声,躬身告退,待他出的县衙大门,郅平竟自起身,快步走过去,亲自将大门
郅平转身来到高韩二人身前站定,二人也一起站起身来。高岳抬眼一望,郅平面色狞恶阴险,在堂内昏暗光线下,宛如鸱枭。
“二位司马,本城主意欲除掉潘武都那狂贼,还望二位助我。”郅平劈头一句,浮肿眼皮下,咄咄双眼射出阴沉之色,死死地盯住高韩二人。
韩雍眼皮一跳。深陷的眼窝中,在昏暗之中熠熠有光。他沉默无言以对。
“当此非常之时,潘武都非复疥癣之疾,已成心腹之患!如今形势,不由我不动手。”郅平见二人并未出言反对,又跟进了一句道。
郅平见韩雍沉默,便有所悟,立刻转眼去看高岳,见高岳不动如山,面色似水,不由心头微跳。
暗道此人刚才听长安险些失落这样的惊人事情,也是镇静自若,现在与他相商诛杀潘武都,又是这般面色不改,仿佛泰山崩于面前也会无所畏惧。此人城府心机之沉之深,倒不是个简单人物,留之必成大患。
郅平突然出声,要求诛杀潘武都,高岳未置可否,淡淡道:“敢问城主大人,何出此言?”
“潘贼一向嚣张狂悖,强横无礼,不将我这个城主放在眼里,近来已到了无所顾忌的地步,你们亲眼所见,适才在堂上,以为我要杀他竟而拔刀相向,图我之心毕现,让人实在是无法容忍。”
“这一次商议大事,他既不愿勤王,也不愿投降。我看他的心思,无非是想拉走城中人马,另投他处,要么就是干脆趁乱自立。”
“前者,损耗城中兵力,扰乱迷惑军心,倒也罢了;要是后者,我等三人,皆会死无葬身之地!如今我不图人,人必图我,复有何疑?”
第四十一章 小心为上()
郅平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寒光,语气森然,步步紧逼道:“像这种动辄欺凌同僚、冲撞上司、心肠歹毒的狂贼,不早除之,后患无穷。二位乃是我亲手越级提拔,甚至不惜当面忤了那狂贼,只盼二位能与我同心同力,除掉祸患。”
他仔细看着面前二人的面部表情,徐徐又道:“实不瞒你们,我打算出兵勤王。我身为汉人,又深受国恩,此时不出死力,更待何时?二位放心,除掉潘武都后,我亲自带兵去长安。”
他若是说县中兵力弱小,要从长计议,高岳反而相信他可能会尽心国事。现在越是说的坚定,高岳心中越发肯定,郅平绝不可能勤王。
“若勤王失利,我等便去往姑臧(凉州首府),拜见张刺史,再商量恢复之计,岂不好么。”
郅平话里行间,已不知不觉透出了他的真实想法。他确实不想奔赴长安,也不想投降匈奴汉国,而是西逃凉州,远远避开凶险兵锋。
高岳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拱手道:“愿从城主大人之命。”
“好,好!我便知我没有看错人。此事成后,我等三人携手并肩,只要我有富贵,必保举你二人前途无忧。”
郅平大喜,眼角却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异色。“堂内只有我们三人,那狂贼只道我们在商议军事,绝料不到我们图谋于他。咱们来好好商量计划一番。”
午饭后。城北高韩寝舍内。
“主公,今晚子时,我们真的照着和城主的约定来吗?”韩雍坐在椅子上小声道,神情犹疑。他面前,高岳斜倚在床头,两手靠在脑后,若有所思。
屋子内,李虎、李豹、彭俊、何成等人,或坐或蹲,大门处,骨思朵倚着门,时不时警惕地伸头出去,四下探视。众人听得韩雍发问,便一起望向高岳。
冯亮却不在此,他被安排带着应流,去城中闲逛去了。一则是机密大事,多一人听见,便多一处风险;另外,他二人在城中闲逛,也可给潘武都的人看见,有一种悠闲轻松之意,可麻痹对方防备之心。
反正冯亮早先已得知大概消息,知晓今晚将要起事,不至届时茫然无措。
“嗯。”高岳闻言,仰头望着天花板,一面思索,一面沉吟道:“当机立断,便能出其不意。此次应该不会有什么纰漏。”
他一下子撑起身子,下了床几步走到窗前,略微伸头,侧身看了看,窗外唯有鸟鸣啾啾,一切如常。
他走过来,在床沿边坐下,看似漫不经心地拍了拍裤腿上的浮灰。“韩兄,凡做事情,都要有个利益得失,事情结束了,我们能不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能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标。”
“我一开始的设想,也并不想要潘武都的命,只想着收了他的兵权,将他一人驱逐出城,任其自生自灭也就是了。但潘武都既对我有杀心,我怎能再容忍?正好郅平也坚决要杀他,我想了想,那种人确实除掉也好。”
李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潘武都为人粗暴而又浅薄,和我们根本不可能走到一条道上。况且他曾主动暗下杀手,所以这样的人,确实不能留着。正好今天城主拜托咱们除掉潘武都,索性顺水推舟,解决了他。”
韩雍手抚浓髭,缓缓道:“除掉潘武都,只是顺手而为。你真正想的,是利用今晚的变动,彻底掌控首阳县,是不是?”
高岳笑了笑,重重的拍拍韩雍肩膀。“韩兄敏锐,一语中的。”
韩雍忽而面露不快道:“你既然把我等当作心腹,那么心中计划所想,为何不告知相商,我这是猜中了,若是没猜中呢?主公,你难道还有所防备?”
听他这般说,高岳晓得韩雍是真的不高兴了。他笑道:“我与韩兄相交时日虽短,心中早已当你是心腹至交,什么肺腑私密的话没有说过?”
“这次,非是我有意不说,而是今晚具体的行动,要怎么安排处理,我也还在仔细推算,所以疏忽和你们提及,何谈提防?”
韩雍刀削般的面色舒缓开来,“是我失言了。我既真心实意地跟随你,也是想好好干一番事业,断不会有二心,主公从此可以放心。”
“这段时间,你一门心思,都扑在操演士卒上,我看你手下那些儿郎,进退之间已是很有模样,精气神都换了个人似的,厮杀之事,当可无虞。”
李虎等人皆是默然。这等大事,他们插不上嘴,倒不是说地位不行,而是几人相对而言,皆是擅于格斗厮杀,讷于谋划算计,反正听命而行便是。
高岳把头一点。“我所想的,别的都没有问题,潘武都我却没有放在眼里。关键的环节,在郅平。”
韩雍皱起眉头,眯住眼睛,显得双目更为深陷,“什么意思?”
高岳面色变得凝重,沉声道:“我是说,郅平平日待你我,虽然不像潘武都那般,却也是冷冷淡淡,根本未将我二人引为心腹。”
“此次诛杀潘武都,郅平唯一倚仗的,却是你我二人。依着他自私逐利的本性,当年危难之时,毫不犹豫的卖主,如今朝廷有难之际,一心一意的脱身。以己度人,如今他能完全放心得下我们?万一我们拒不从命呢,他就没有什么预防的后手?”
韩雍听得心中一跳,迟疑道:“按着城主商议的计划,今晚你带一百人突袭潘府,我带麾下三百人还有城主的部下一百人,共四百人在兵营,监视压制潘武都所部两百人。那么城主除了一百名亲卫,城中已再没有一兵一卒了啊?”
“嗯。还是一切以小心为妙。”韩雍又自语道:“此前潘武都也是这般,我们以为他不派一兵一卒出城,主公回乡就没事,哪里会想到,他竟然会提前收买和雇佣马匪来埋伏。难道此次?
“同样的办法,潘武都用过了,郅平便不会再用。不过这种阴损招数,倒有可能会启发他什么。”
“郅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看上次主公回乡半路遇袭,回来后告知他,他八成也晓得是潘武都使得坏,却根本不管,他是巴不得咱们和潘武都火并,他好从中渔利。”何成哼了一声道。
骨思朵不解,接过话道:“那为什么上次在冬春楼街前,咱们和潘武都临时冲突那次,后来要不是城主带人赶过来,咱们怎么也得吃亏啊,他为什么要救咱们?”
一直无话的彭俊,靠在床腿旁,叉着腿坐在地上,闻言嗤笑了声,直直的望着骨思朵。骨思朵被他嘲弄似的眼神看得莫名所以,又有些恼火,便恶狠狠的回瞪了两眼。
韩雍叹道:“你以为他想救咱们?那次冲突,是偶遇,咱们没有丝毫准备,万一放开了打,就像你说的,咱们必吃大亏。那么城中好容易有一股能和潘武都相抗衡的势力,转眼又将消失,他能不着急?你自己琢磨琢磨。”
不理会骨思朵恍然大悟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