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2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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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脸人一心只顾速退,本来已把邢捕头忘了。乍闻此言,怔了怔,便扭过头去冲着手下微微示意,他半句话也没说,只有眼睛里精光闪烁。
两个手下人便从肩上卸下包袱,招呼邢捕头:“来,给你二十金”
邢捕头大喜,忙不迭应着,两步便跨过来,点头哈腰,一面伸出手去接:“哎哟,我就知道你们不是那种人,多谢,多谢,多唔!”
邢捕头笑容满面,自顾自鞠躬不迭,冷不防一人突然扑过来,左臂猛地勒住了他的脖颈,右手便死死捂住了他的嘴。邢捕头亡魂皆冒,剧烈挣扎却喊不出声。而另一人,早就暗掣匕首在手,照着邢捕头的胸口狂捅狂刺。只不过四五下,初时还拼命扭动的邢捕头,便已如一条死鱼般,软瘫瘫的滑了下来,横毙于地。
仿佛只是杀了一只鸡般,长脸人视若无睹,只顾道:“你二人把外衫都脱了,沾了血!等下如果袁胖子没有问题,和老邬回来看到这般,必然会明白我们提前撤了,他们会去找我们的。快走吧!”
吹灭了灯烛,三人正要翻窗遁去,不妨屋门咣当一声被猛地搡开。三人都骇了一大跳,立时便各自拔出利刃在手,都在窗边猫下身来,蓄势待发欲做亡命之斗。
在三人紧张万分的注视下,一个身影闪了进来:“四将军!四将军!”
暗中观察一阵,长脸人方才低声应道:“我在这里。是老邬么?”
“是我。四将军。”老邬一面答话,一面闪身进来,同时将门掩上。这个举动,让屋内三人放心了不少,纷纷站了出来。那长脸人四将军问道:“怎地你一个人,袁胖子呢?”
“正要说这个!亏得四将军有防范,袁胖子果然有异心!”
老邬气喘喘地,似乎顾不上追问为何突然黑灯瞎火,只急急道:“方才一出门,他就东扯西拉想要把我支开,好像总想往外跑。我觉得他人很不对劲,于是哪里肯走,寸步不离跟着。他看甩不脱我,竟突然变脸对我下手,还好我反应快将他打昏在地,所以赶紧进来告诉大伙,四将军你们过去看看。”
“这个狗东西!果然长着反骨!”
“怪道好好地要莫名其妙的去拉稀,原来是想去报信儿!”
“他官府的同伙,可能就在附近等着接应,咱们要抓紧时间,去看看袁胖子,不行就地杀了这个内奸,然后赶紧跑路!”
四将军将手一挥,三人便跟着老邬又出去了。周围静悄悄的,树叶被凉风撩拨着,发出断断续续的沙沙响。借着清冷的微微月光,几人打眼一看,小院子里,袁胖子果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哼,黑了心的东西。”
四将军啐了一口,向老邬道:“你能及时锄奸,消灭隐患,功劳不小!主人这次为我挑了个得力帮手,很好。待回去后,少不了重赏你!”
老邬客气几句,却示意四将军借一步,边凑近了低声道:“袁胖子身上带着一个重要的东西,事关主人我不敢妄下结论,四将军可去细看,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让后面那两个知晓,怕是,怕是影响不好。”
四将军心中咯噔一下,立时便想到了会不会是主人已将他们当做了弃子。他竭力压住这个奇怪的不良念头,便叫两个手下原地等着,自己紧两步,跟着老邬来到了袁胖子身前。
袁胖子软瘫瘫的,侧趴着晕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旁还散着一根棍子,夜色中,没法看清他究竟伤在哪里。
老邬伸出脚去,踢了袁胖子两下,道:“方才他走在前面,突然转身拿刀来刺我。我来不及躲闪,便干脆往地上一趟,顺手便摸到根木棍,跳将起来一棍便将他打翻在地。四将军你看,他腰下面压着的这个东西,是不是代表着主人要将我们卖给秦国?”
四将军自觉有巨大铅块填在心口,当下已没有心思答话,他俯下身去,全神贯注朝着袁胖子腰间看去。这边厢,老邬伸手将袁胖子翻转过来。
一眼望去,袁胖子腰间,竟然什么都没有!四将军愣了愣,几乎疑惑自己看错,揉揉眼睛再看,还是空无一物。他立时怔住,但紧接着,一种巨大的恐惧感,突然猛地攫住了他的心,恍如未觉浑身狂涌的冷汗,他努力镇定细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的脸——那地上躺着的人,根本就不是袁胖子!
四将军大叫一声,伸手就往靴筒里去摸。但与此同时,一双强有力的大手死死攥住了他的臂膊,转头一看,竟是老邬!而地上那人,突然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猛地弹力起来,伸出手去便卡住了四将军的脖子,另一只手却抄起了身边那根木棍,呜得一棍便狠狠砸在他的左手肘处,咔擦声响,四将军的臂骨登时被生生打断!
第四百二十章 想象不到()
四将军狂叫一声,下意识想伸手去捂那伤口,却被老邬牢牢制住而不能动弹。他拼命扭动身子,立刻又再次遭遇重击,随着一声脆响,木棒被打断成两截,而他的左腿也登时骨肉碎裂。生生断掉一臂一腿,四将军再也无力支撑,噗通栽倒在地,惨嚎连连。
异变陡生,不过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远处还在站等的那两名手下,猫腰缩背当场就吓懵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来,惊闻一声哨响,不过须臾,嚓嚓几声火石声后,院里院外忽地亮起一片火把来,仿佛从地里冒出相似。突然而来的强烈光亮,刺得人双目发痛,几乎睁不开眼。慌乱中,却见人影幢幢,慢慢围逼了过来。两人待反应过来想顽抗,早被刀架在了脖子上,不得已束手就擒。
主从三人皆被制住,一番搜身,却被摸出两把匕首,四根短棍,棍中暗藏刀刺。另三段索钩,铁针一包,还有小药瓶四个,不知装着什么毒物。有一人好似首领,慢慢走了过来,旁边立刻有随从打近了火把。首领扫几眼那些搜获之物,哼了一声:“他妈的,家伙事还不少,这比咱们内衙搞得还要专业嘛。”
首领俯下身,一把揪起四将军的头发,打量片刻,冷冷道:“就是他?”
老邬施礼道:“回白总管,就是此人。他就是之前谋刺皇上,实施具体行动的台前总指挥,四将军苻鸥。”
白总管将手一挥,几人押着一个罪囚过来叫他当场辨认佐证,却是被捆得粽子相似的袁胖子。袁胖子散乱着头发,面上满是血污,走路也一瘸一拐,显然受过什么厉害手段。他望着苻鸥,无奈地叹一口气,对白总管点点头,低声道:“是。”
“好好。老子刚刚上任内衙司州总管不过半年,你就给我演这么大一出好戏。”白总管不停拍击着苻鸥的脸,咬牙切齿道:“狗胆,狗胆!竟敢在帝都行刺天子!你连累老子吃了多少苦头,为了查你抓你,老子又费了多少气力,遭了多少罪你可晓得?今遭可逮到了你,皇天不负有心人哪!”
旁边有随从得意笑道:“虽然在咱们司州犯的案子,但最后也是在白总管您的手上落了网。这可是大功一件,李都帅这回总算不会再把您”
随从对白总管察言观色的瞥了几眼,便立时收住了口。白总管呼出一大口气,对苻鸥冷笑道:“家中排行老四,所以唤作四将军是吧。就你这种腌臜东西,也配称将军?可笑。你是苻洪的堂侄?”
“主人的名姓,岂是你这种走狗随便称呼的?”
苻鸥不停破口大骂,很是硬气。白总管重重一脚踏在他的断腿之处,怒斥道:“你的主子苻洪,当初侥幸逃脱性命,从此隐姓埋名苟且偷生也罢,竟还敢不甘寂寞,策划出如此天大罪行!你也不要急,尔等灭族之日,就在眼前了!”
苻鸥痛得满头大汗,面容扭曲,却一声都不求饶。他不再与白总管答话,扭转过身子,死死盯着老邬,咬着牙道:“本以为袁胖子反水,没想到竟然你是内奸!老子阴沟里翻了船,只怪自己不仔细。你究竟是谁!”
迎着苻鸥双目中无比怨毒的光,老邬咧嘴一笑:“好说,鄙人司州分衙副统领,荀英。”
“你是怎么能冒充老邬的?或者说,主人到底有没有真的派了一个叫老邬的人来?”
“老邬嘛,还真是有的。他本人出了冀州的时候,我就盯上他了。等到个合适机会,我便暗中制住了他,他当然想反抗,不过我略微用了些手段,不仅让他老实了,还自然就从他嘴里知道了我想要知道的一切。至于照着他的模样来改装易容接近取信你们,那只不过是我内衙中人的常规手艺,不值一提。”
荀英说的轻描淡写。但当初他敏锐地察觉到老邬身份可疑后,便从冀北一路追踪南下而不露痕迹。而真身老邬能够单独执行机密任务,说明不仅得到苻洪的高度重视,更是一身本领了得过硬。荀英能够出其不意将其制住,其中的惊心动魄的过程,和他技高一筹的素质,可想而知。而‘略微的手段’,其中真实的惨烈残酷程度,不言而喻。
“等到我混到你身边,并成功取得信任后,便计划在今夜收网。上峰有令,务必要抓活口,但我晓得你是亡命之徒,逼急了定会立即自杀,所以才用了些计策。出了院门后,我先行放暗语通报同僚,然后立即制住了袁胖子,最后再将你骗出来,在你与帮凶分离而独自一人的时候,各个击破施以擒拿便了。”
“好,好。可是就算你能成功混到了我身边,并提前布置好了伏兵,却又如何能够如此拿捏得当?如果袁胖子不拉稀,你如何有机会出去?而且你怎么能肯定袁胖子今晚就一定会拉稀?你让我死的明白。”
荀英笑笑:“是我此前在他的碗里悄悄下了泻药的。”
“那你怎么就那么有把握,我就肯定会让你监视着袁胖子,跟他一起出去?”苻鸥几乎要歇斯底里的喊起来。他知道自己是彻底输了,但一定要输得明白。
“当今夜聚集密室商议逃跑计划的时候,袁胖子却突然要去拉稀,你一定会大起疑心,所以必然要有个人跟在后面监视,防止他是要出门通风报信。首先,你自己肯定不会亲自去,那么,只有在我和你那两名帮手中选择。袁胖子身躯壮硕,膂力不小,那两人中,一个是你多年手下,一个更是你的妻弟,万一袁胖子有杀心,二人不定是对手,所以你不想让他们冒险。而我是苻洪派来的特使,苻洪也在密信中说了我为人可靠,身手过硬,所以你多半会选择我。还有,万一最后有何不妥而得罪了袁胖子或者闹出什么麻烦纠纷来,你也会将处置不当的责任推在我身上,毕竟我是外人嘛。”
荀英吐出一口浊气:“其实,事情看似复杂,但仔细推理斟酌,其中的因果关系,都是很简单的道理,关键要善于捕捉别人的心理变化,对不对?”
从此件事中,荀英胆大、心细,机敏、判断力准确,智勇兼备行事果决,充分展现出了自己过人的才干,在内衙新一代精英中脱颖而出,为其日后众望所归而登上第三任都指挥使的最高位置,奠定了良好基础。
白总管点点头,上前拍着荀英的背,赞许道:“不错!你这次干得很好!我当亲自为你向李都帅请功!说到底,你是我司州分衙的人,你立了大功,我也面上有光嘛。”
荀英连道不敢,谢了白总管的提携。这边,苻鸥还兀自皱眉思索,良久方惨笑道:“好。当真是做得好!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输给你也不冤。可恨我功亏一篑,辜负了主人”
荀英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斥道:“我皇上圣文神武,志在统一九州,不是为了什么帝王的权利,而是以涤荡九州拯救苍生为己任,志愿还天下一个安宁,这是当世难逢的明君!跟着他才能闯出一个太平世界来,大家才有长久的好日子过。可你们却想害他,你问问天下人答不答应!苻洪私欲膨胀,狼子野心,定要自己称王称霸方才过瘾,执意要引发动乱,而不顾部族老幼和黎民百姓的死活,这种主人,辜负他值得什么?你不要辜负了天下人才好!”
苻鸥支起半截身子,啐了一口:“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个荣华富贵!老子生是苻家人,死是苻家鬼,谁听你这些假惺惺的话!”
白总管一脚踢翻了他,将手挥挥,斥令道:“这种冥顽不化的贼子,和他啰嗦什么。来啊!都捆起来,夜长梦多事不宜迟,咱们连夜赶赴洛阳!”
第四百二十一章 奔走串联()
“说我冥顽不化,我承认,我就是冥顽不化!”
雪漫长空的外间朔风凛冽,天低云暗。而铺着虎皮的大堂中,香炉、火炭、热汤一应俱全,驱走了辽东的冷寂寒意。戴着貂皮绒帽、窄袖金钩,长裤皮靴,身披华贵大氅的主人,高坐居中上首。那主人正值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