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2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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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觉,总想在其位便要谋其事,无论如何总归要将本职做好。但我毕竟能力有限,罗副使呢实力是有,但毕竟也是骤登高位,还要有个过程。而三兄乃是咱们内衙的前辈老人,本领及经验都过硬,所以还望三兄多多指导鼎力襄助才是!”
罗大海也站起身来,向蒯老三客客气气的施礼,表示虽然同为副使,但自己乃是后进,还望蒯老三时加照拂。
“一家人如何说起两家话来?都帅及罗副使都不必如此客气。”蒯老三忙谦逊了一番,才道:“不待都帅垂询,下官正要禀告。如今,我内衙陷入低谷,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咱们,又因为冯亮得罪太多,有人甚至巴不得咱们内衙倒闭才好。而大王虽然要咱们整顿内务为先,但应该也是希望咱们建立新功,才能堵住悠悠众口。所以呢,下官从前在赵国埋下的暗线,可以就此启动,从而减轻我军一段时间内的压力。”
罗大海低声道:“如今,赵国的石生,屡屡前来犯境,最是不安分。蒯副使是说,要暗中将他除掉?”
蒯老三轻轻摇摇头:“世人皆说我内衙专擅暗杀之道。虽然此话不假,但其实真讲起来,暗杀哪里像市井中传言的那样简单!培养一个心智、手段、察言观色还有胆略都过硬的杀手,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更不要说,大多时候,往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就是始终找不到合适时机来具体操作,局面瞬息万变,机会确实稍纵即逝,所以暗杀的成功率其实是很低的,目标的地位越高,越是极难得手。”
“故而暗杀之事,要么不动,要么就要用杀手换取最大利益!石生在赵国内,也是地位显赫的名王大将了,非比寻常。但譬如一棵大树,砍断枝叶,不多久又会新长,只有将根基掘断,才能算彻底终结。所以我这次的目标,还不仅仅是石生,我的目标直接是赵王石勒!”
李、罗二人都大吃一惊。蒯老三神秘一笑道:“我的内线,绝对是可靠人选,且潜伏数年,如今已经取得了石勒的信任。虽然启动他,最终会让他陷入致命的危险,但用一个杀手,来换石勒的性命,简直是微本暴利的事情。一旦石勒死去,赵国必然陷入混论,无论如何,半年到一年时间内,根本无法顾及外部事务,我军便可以抽出手来,有条不紊部署下一步的各项有效应对措施,这岂不是大功一件么?”
李松年沉吟片刻,有些激动道:“赵王都将身死我内衙之手,这岂是大功,简直是惊天奇功!好,三兄这大手笔,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来,咱们再当面细细策划,有何需要协助配合的,本座当全力支持!”
洛阳城中,大将郭权蹬蹬蹬几步进了牧府,当面拜见了石生,面色严峻道:“禀大帅,长安那边的最新消息,高岳亲自整肃了内衙,冯亮完了,闫森也死了。”
闫森是内衙冯亮的亲信,不久前才被石生想法设法暗中拉拢到手,正准备通过他再与冯亮搭上头,结果两人都倒台了。这下,从前的各种花费,都算作了流水账,好算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费了力气。
石生思忖良久,方才皱着眉道:“咱们这条线,看来是断了,长安暂时没有咱们的主要耳目了。不过也没关系,咱们将目标换换,可以从另一面着手这样,你去如此如此安排一下,一旦有机会便立即下手!”
且说到了太宁三年年末的时候,皇帝司马绍病重,不久后驾崩,享年才二十七岁,追谥为明皇帝,庙号肃宗。皇太子司马衍继位,年方五岁,由三朝元老司徒王导、新贵外戚中书令庾亮等七大臣共同辅政,但此时朝廷一切政务都由庾亮最终决策定夺。
庾亮乃是皇帝司马衍的舅父。他上台执政后,一改从前王导的宽和之风,改以严厉峻急之法,且庾亮本身又自命不凡,往往听不进各种规劝,故而导致大失人心。朝廷内,南顿王司马宗等权贵心怀不满;朝廷外,豫州刺史祖约、荆州刺史陶侃、历阳内史苏峻等强藩更是怨气冲天,朝野上下一度混乱。
高岳虽然曾与先帝司马绍不睦,到了后期更是与朝廷毫不往来形同陌路,但国丧凶信传来时,高岳还是按照藩镇规格,以人臣之礼致哀、祭祀,并上疏回报。等到朝廷诏书复来,言辞间对高岳表示赞许,多有抚慰之意。高岳很是高兴,为进一步主动破冰,遣使团去往建康,当面呈上各种奠仪,转达秦王真挚的心意。
不久,使者回到长安,向高岳呈上朝廷实际主政者、中书令庾亮的私人密信,却是向高岳索取传国玉玺,并暗示说若是不给,那么高岳便是叛逆无疑,将为朝廷乃至天下所不容。高岳当即怒起,再不做只言片语的回复,断绝与建康的一切往来,并密令驻兵新野的梁州刺史谢艾,可以随时寻机攻讨荆州,不须再有顾虑。
西南梁州方面,军需充其量勉强自给自足,但在中原及北方,秦国不得不采取守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物资粮饷的问题,后勤补给跟不上,便无法主动进击。此间,高岳特地召见了曹莫,询问专业事宜。曹莫长期活跃在田间,如今须发更白,愈显沧桑,但精神面貌仍然神采奕奕,他对目前的窘迫状况仍保持乐观,说这只是暂时性的问题,河套的农事颇为兴盛,基础是好的,只是此前几年战事太过频繁,供小于求,才致使库存余额紧张。他向高岳保证,只要给他两年时间缓睱,届时保证又可以让国库充盈起来。
故而眼下,高岳一度想攻讨洛阳而不可得。而后赵自河北、江淮、东北乃至并州等地,大肆抢掠征集粮食,并且占领洛阳之后,得到了前赵来不及带走的诸多财物,在供给方面一时充足。石勒屡次向高岳索取传国宝玺软硬兼施而皆不得,于是愤恨不已,命令司州牧石生频繁举兵西向,迭相进攻,秦军只内恃潼关,外倚弘农郡湖县,雷七指与吴夏二人竭力据守抗衡,确保长安无虞。
但石赵也无法尽全力来专攻关中谋取长安。除去东北方向的段部、青州方面的军阀徐龛、南方的东晋豫州刺史祖约等各处隐患还在外,一个主要原因,乃是北方的秦国盛州,不停地出兵南下袭扰,也牵扯了赵国的很大一部分精力。
秦盛州刺史胡崧,虽也无力发动大规模远讨,但刻意每每南侵,往往都是小股轻骑,往来飙忽,滋扰县城扫荡乡镇,专门劫掠物资迁走人口,后赵并州雁门郡一带,无有宁日。后赵并州牧石堪,也曾出兵抵御甚至拟进入代地报复,但胡崧的策略却是从不正面迎战,往往都是你来我便走,带着敌人四处兜圈没有目的。后赵大军若是进了盛州境内,胡崧又是凭着地利,四处设伏,断绝赵军水源粮道,石堪多半无功而返,很是头疼不已。后来听从幕僚建议,干脆也化整为零,派出多批士兵,潜入代地境内杀戮牧民掠夺牛羊,和盛州针锋相对。
故而眼下情况,石赵与高秦两国,一个是憋足了劲想一拳彻底打倒对方,但无奈对方防御坚固找不到下手之处;另一个却是在严密防御的表面下,想快速的养精蓄锐积攒力量,然后突然爆发,将对头一击致命。
第三百五十四章 逼不得已()
转年,东晋朝廷改元,乃是咸和元年,外戚庾亮继续把持朝政,权倾朝野。没有多久,庾亮对内便杀掉了反对派南顿王司马宗,对外公开打压猜忌荆州牧陶侃、豫州牧祖约等藩镇,最后又与强藩苏峻互相忌恨,渐至不能相容。国家在表面勉强维持的客套下,实则已经暗流涌动。朝廷计划以高官厚禄麻痹苏峻,再将其召回建康然后除掉,苏峻对此心知肚明,数次拒绝朝廷的征召,并开始暗中部署兵力,并邀约同样心怀怨怼的祖约,共商谋反大事。
苏峻少年时是一介书生,有才有勇,声名远扬。后来中原大乱,苏峻汇聚乡党、纠集流亡,修建坞堡自保。后来胡虏及乱兵太过纷扰,苏峻率领部下数百家渡海向南方转移。到了广陵,朝廷嘉奖他远来投效,任命他为鹰扬将军。后来苏峻也帮助朝廷平定当地各处流寇叛匪等,得到屡次升迁,至任兰陵相。
王敦造反,苏峻站在朝廷一方,进讨王敦。王敦派苏峻亲兄去传话,威逼利诱让他归附,苏峻却不为所动,率军奔赴京师,数次大小血战,力助朝廷平定了王敦,因功晋升为使持节、冠军将军、历阳内史,加散骑常侍,封邵陵县公,朝廷让他坐镇历阳,把江北都托付给他,使其成为东晋又一据有实权的新进强藩。
苏峻自恃建有大功,又为麾下拥有强兵而自负,对着朝廷逐渐开始有骄傲之气,稍有不如意处,便竟开口訾骂。而苏峻并不是什么名门大族的出身,朝廷当初本也只是借着他的实力去平叛,实际上对其很是轻蔑不屑,又猜忌厌烦。尤其到了庾亮主政,更加尖刻,愈发容不下苏峻,便就以皇帝名义,赐予高官厚禄,下诏征他来建康,苏峻数次求免,朝野不许。
见朝廷真正露出了要除掉他的苗头,苏峻也感到忧急惧怕,便主动服软,向朝廷数次苦苦哀求,甚至动情地誓言自己绝不敢忘先皇帝之恩,定会为朝廷北讨中原,如今只祈求,哪怕补授敌境内青州的一介太守,他都可以为朝廷贡献鹰犬之劳。
但庾亮得信后,丝毫不为所动,再次拒绝,并坚决要求苏峻来建康。苏峻大怒,对着朝使说道:“从前国家,危如累卵,非我不济。狡兔既死,猎狗应烹,我已自分一死,不过我无端遭枉,死也要死得明白。”
绝望恨怒之下,苏峻悍然造反,并拉上早就怨恨朝廷的豫州刺史祖约,同时发难,江淮一带,未及安定数年,兵灾又起。
苏峻叛乱后,出兵与朝廷军队数战,竟然势如破竹。庾亮见势不妙,慌忙抢先逃走,苏峻一鼓作气攻入了建康,自任宰辅独揽大权,且矫诏大赦天下,唯独不赦庾氏。
庾亮困窘,无奈放低姿态丢弃颜面,祈求从前被自己盛气凌人时候,龃龉得罪过的各地藩镇来救助勤王。自去逃入寻阳,转去武昌,倚靠江州牧温峤。
国家覆亡之际,江州牧温峤不待多言,挺身而出立誓讨贼,且移书心存观望的荆州牧陶侃,苦口婆心劝他暂放与庾亮的私人恩怨,转而冰释前嫌一致对外。于是以大义激励感化将士,联兵一处公开讨伐苏峻,江东大地,一时再度号角渊渊,征鼓隆隆。
新野城。
谢艾一身月白色的儒服,正负手而立,默默看墙上的地形图。远远望去,他就是一个拿笔杆子的年轻书生,和统领千军万马、决胜千里之外的军事统帅,似乎完全沾不上边。但不可争议的是,如今谢艾的名头,已经越来越犀利了。朝廷对他亦是非常顾忌,从侧面上也印证了他的卓越能力。
议事厅的墙面上,除了梁州地图、荆州地图、还有益州、司州、扬州甚至河北的地图。虽然对于上面的城郭要塞、山川大泽等,如今谢艾也大都算是了然于胸,但从前跟随韩雍左右,耳濡目染而养成的这么个习惯,还是让他基本上每天都要来看一会。
几日前,朝廷越过高岳,直接下旨给他,让他也务必要出兵东向勤王,共同讨伐苏峻。但因为高岳不忿朝廷此前数次无理猜忌打压,决心开始脱离晋朝独立自主,更曾密令谢艾寻机规划荆襄,故而谢艾对于朝廷的征召还没有做出什么回应,他正在考虑当前的形势,究竟该如何理出一个有利的局面。
正默默地看着,外面脚步声响,一个声音急急传了进来:“君侯!截获到一条最新消息!”
听声音,谢艾不用看也知道,此乃主簿赵募。因赵募屡出奇计,赞翊良多,谢艾如今很是倚重他,将其带在身边充作亲近幕僚,就各种军事、形势、政局等等方面,他二人也能高度地说到一处,颇为契合。
“文通,这般急切来找我,定然是重要的事。”谢艾唤着赵募的表字,不紧不慢道:“缓口气,喝杯水,再过来详细说。”
“属下不渴,先说事要紧!”赵募兴冲冲地快步上前,将手中一张纸呈上来:“君侯你看,前方斥候截获的,朝廷竟然叫荆州的陶侃,密切关注我们,只要我们前脚出兵勤王,便叫陶侃后脚趁机攻打新野,将咱们在荆襄一带的据点给彻底拔除后,再循踪潜行追击,务必将我军尽数歼灭为妙。”
“哦?那这可是坏消息啊。”谢艾颇有深意地望了赵募一眼,似笑非笑道:“文通却为何满面喜色而来呢?”
“回禀君候,属下高兴,乃是因为咱们苦等已久的机会,应该已经到来了!”
“嗯不着急,慢慢说。陶侃不是刚刚离开了江陵,带了三万荆州兵,顺江东下去武昌与温峤会师去了么?如何还来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