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2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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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是成帝李雄都啼笑皆非毫不放在心上,因为傻子也知道王敦其实是对秦军抱有十分警惕之心。
第三百三十三章 计策有疑()
在此期间,王敦任何大的动静,谢艾都一面及时上报高岳,一面装作不以为意,做出种种无害的姿态,且因彼时秦军正尽了最大力气,和前赵大军做殊死搏斗,所以确实没有多余精力来顾到荆州的事态。
当下谢艾便将荆州之事的前后局势,都当众介绍了一遍。高岳也晓得王敦之反,谢艾在暗中下了不少推力。但好比彙昙热豢隙ㄒ⒆鳎腔共蝗缭缧┤盟⒊隼础R雷磐醵乇救说男郧椤⒌匚弧⑹盗鸵巴仁导是榭觯铀牖实鬯韭眍2豢傻骱偷拿艿认质悼悸牵醵厥潜厝灰旆吹摹K裕咴滥仙踔林С至诵话木俣缧┙醵卮俜戳撕茫奔湓匠ぃ锌赡苁盗Ω忧看螅焓币牖靼芩炊嵊⒓帧
谢艾娓娓道来,因为他历来事事上报,所以高岳基本都知道。但殿中很多文武并不知情,所以还是让谢艾从头到尾讲完。末了高岳点点头道:“卿说的这些,确是实情。早前,我军因应允与石勒东西夹攻刘曜,战事既开,便如开弓之箭没有回头路,故而一度投入了最大力量,无论如何要得胜,故而确实没有多余精力再放在荆州那边。但是军事上没有余力,不代表毫不顾及荆州。近两年来,我军的眼睛,还是在一直盯着王敦的。眼下既然我们已缓过气来,下一步,应该要准备对南方用兵了。”
高岳一开口,就已经将秦军的接下来的军事行动给定了方向。众臣一听,晓得出兵荆州平叛王敦,是势在必行的事。但是作为北方诸州,地形相隔遥远不在都督区域内,最多只能做辅助,真正的主力部队,还是梁州军。
“如果对王敦用兵,谢卿便为主将。孤倒想问问,如今我军东进荆州,水陆两路皆被封锁,想要强行突破,殊为麻烦。从前的计划既然难以施行,卿将何以处置?”
从前,赵募曾对谢艾建议,若是一旦出兵,最好的路线便是上路从魏兴过上庸,攻打襄阳;下路从巴东出秭归,直扑江陵。襄阳是荆州通衢之地、最重要的城市,江陵更是荆州治所。只要能占领这两座城市,不仅可以完全截断王敦的后路,且可以迅速盘活整个东南的战略局势,从而更好更快的完全占据荆州。
但王敦就是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在被迷惑、认为高岳应该不会与他翻脸的情况下,仍然抢先分派精兵,把守上下两路要地。襄阳、江陵虽然空虚,但秦军东进之路被堵死,先机已然失去。
谢艾侃侃而谈道:“臣启大王。从前我军制定的计划,两路并进,攻取襄阳和江陵,使王敦立时陷入进退两难的绝境,这绝对是上上之策。但如今既然上策已不可取,只好退而求其次,改用中策。”
“湘州,乃是本朝新立,下辖长沙、武陵、零陵、桂阳以及湘东郡,其实也就是从前的南荆州。眼下湘州刺史是谯郡王司马承。谯郡王坚决拒绝了王敦的拉拢,并慷慨誓师,响应朝廷平叛。于是王敦便派了两万军队进攻湘州,眼下已经包围了长沙城。发起了猛烈的围攻。长沙城并不雄固,又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完全凭着谯郡王的一腔忠义来鼓舞士气,仍在坚守苦苦抵抗。可以说,再用不了多久,长沙将有陷落的危险。而长沙一失,湘州危矣。”
“若是此时能有援军突然杀到,魏乂毫无防备,必然会措手不及而被打败,长沙之围便解除,而湘州的局面也随之可以稳定下来。届时从长沙出兵北上,将江陵给打下来,甚至可以再往北威胁襄阳。这样,等于又重新回到了咱们的上策,岂不是好?”
高岳剑眉微蹙,若有所思,打断他的话道:“卿说的,孤都明白。孤也知道湘州局势,如今很是不妙。然则王敦派了大将魏乂统兵两万,专门去打长沙,是晓得谯郡王绝无援军,而存了志在必得的心思。谯郡王虽然忠忱,但无奈麾下士兵战力低下,实力不如魏乂,接连损兵折将,只好绝望地坐困愁城,有什么办法呢?”
谢艾躬身施礼,即刻朗声应道:“我梁州军,士气高昂,为大王而战的决心毫无动摇。若是轻装疾行,在十日内兵临长沙城下,突然向魏乂发起进攻,可以保证能够打败他!”
这话一出,殿中众人都非常讶异,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高岳剑眉一挑,想了想又摇首道:“十日内,谯郡王应该还能守得住。但无路可行,我军如何出兵?”韩雍面色俨然,也出言询问:“南下或东去长沙的水路陆路,皆被王敦军队锁住,若要强行突破,也可使得,但就怕会拖延时日,到时候路打通了,长沙也早就陷落了,援救便失去了意义。倒要请教谢君候,我军难道插翅飞去不成?”
殿中一片乱纷纷地应和之声。也不怪大家当面质疑,局面在这摆着,打败魏乂、援救司马承、稳控湘州是有很大的好处,但关键只一点,没有路去啊。梁州辖地,与荆州接壤之处,王敦都有军队驻守,几处要地,更是有水陆重兵防备,而长沙战事又越来越吃紧,救援宜早不宜迟,容不得慢慢突破,急切间怎么飞到长沙去?
“不敢言请教。”谢艾仍是谦逊有礼,不慌不忙道:“大王之忧,韩公之疑,以及诸位同僚的困惑,都是有道理的。但实际上,通往长沙的路,其实还有一条坦途,且不在王敦的控制区内。”
高岳在内,所有人都同时拿眼睛紧紧望着他,殿中一下便安静了下来。
“臣为大王详细计算:涪陵郡最西南处的酉阳城,与湘州紧密接壤。若从此地出兵,一路往东疾行,三日便可抵达湘州的沅陵。然后从沅陵处,再顺沅江东去,到益阳时,最多四日。然后立即弃水路而上陆路,便可往南奔向长沙,中间又不过两日。再休整半日,连头带尾,十日内便可兵临长沙城下,堪堪打魏乂一个措手不及,这便是臣的奇兵之计。”
殿中低声议论纷纷。高岳一直锁住的眉间慢慢舒展开来,但随即又重新蹙起。正要说话时,下面一个声音蓦然叫道:“慢着!此计虽好,但依在下意见,还是不可行!其中有一处最根本的疏漏处,在下正要当面请问谢君候,倒要看你如何解释。”
众人听那声音,不用看便就晓得,定然是秦州长史汪楷无疑。汪楷一面大声质疑,一面向高岳拱手示意,高岳便暂且不做声,要先听听他对谢艾问些什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大逆当前()
见汪楷当面出言质疑,谢艾面色平静,请他细问。汪楷见高岳点头同意,便上前两步,大声道:“谢君候的计策看似极好,其实不能成立。大家都晓得,涪陵郡乃是益州辖地,是成国的国土。不要说成国曾被我军大败而定然会心怀怨恨;便是从无嫌隙,也不能保证一定可以从他国境内借道,而东出湘州啊。反过来想,若是成国突然要求从我梁州魏兴郡借道去中原,试问大王能同意否?届时成主李雄坚决不答应,谢君候此计,不就是一场空谈么?”
谢艾微微一笑,毫不见慌张之色,朗声应道:“涪陵是成国的土地不假。世人皆认为成国断然不会借道于我,但李雄已然答应了我从酉阳出兵的请求。目前,我已暗中集结有两万五千人的精锐在酉阳城西,只待所有军需等准备完毕,便就可立时进发。”
他话音方落,全场尽皆哗然。成主李雄竟然能够同意借道给秦军,这个难题不知道谢艾是如何搞定的,其中隐秘情事,料来多半有人臣私通外国的嫌疑。高岳心中一动,将身子探出,面色波澜不惊道:“谢卿可详细道来。”
谢艾躬身道:“臣曾修书与成帝李雄,将荆州之事略为告知,并表明了我国的立场,以及必将出兵襄助朝廷平叛的决定。臣直言相告,若是同意我军借道酉阳,那么非但可使秦、成两国摒弃前嫌,更有促进睦邻和好、化干戈为玉帛的美事。同时,臣还相赠黄金千两,作为买路的贽仪”
汪楷蓦然打断他,大叫道:“好你个谢艾!这样做,怕是有私通敌国君主的嫌疑吧,更遑论还有财物往来!如何却有如许多的钱给他李雄?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当着大王及诸位同僚的面,你今日必须要说清楚。”
谢艾面色如水,深深瞥他一眼,继续向着高岳道:“臣与李雄交往,一心为国,此外无有半分私事。至于黄金千两,非是公款,乃是大王历来对臣的各种赏赐。”
说罢,谢艾便就下拜,郑重道:“还有一事,正要禀报大王:只以钱财,不能完全消除李雄的疑虑。且黄金千两虽不算少,但他贵为一国君主,岂会当真在意这些财物?所以臣为使他相信臣乃是真心实意,还将‘汉中郡候’的大印,送往成都暂做信物,与他约定,待我回师的时候,当要完璧奉还,故而能够成功的借道于彼。以上种种,臣已全部详细说出,不敢隐瞒大王,且请大王恕罪。”
众人登时各自在脑中思忖,继而纷纷开始点起头来,为谢艾超出意料的果决而叹服。韩雍想了再想,认真推敲之后,忍不住赞道:“妙计!此水陆继进,顺江而下之路,果然是超出常人预料,但又确实可以出奇制胜。谢君候如今用兵,运筹帷幄之间,有大智大勇,韩某佩服了。”
谢艾连忙逊谢。从前在塞北的时候,他跟随韩雍身后,耳濡目染,又得蒙韩雍言传身教,自觉受益匪浅。如今他也早已成长为名将,心中自然将韩雍视为良师益友,前辈楷模。
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是想方设法假公济私,甚至毫无愧色。听闻谢艾竟然以私人积蓄,来充作公费,包括高岳在内,众人诧异之余,敬佩心情油然而生,穷究如汪楷,更是哑口无言。至于他又竟能以刚到手的郡候大印去做抵押之物,这份果决和勇气,实在也是令人惊叹。
高岳很是感慨,拍案朗声道:“谢卿公忠体国,直朴清正,纯臣也!公私有分明,孤岂能让卿破费如此?传孤之意,特赐谢卿黄金二千两,略表孤赞许之情。此外,讨伐王敦,孤当为卿先期增发粮饷五万石,援兵一万人。而相关军事,既然卿家胸有成竹,运筹得当,孤便绝无掣肘,一以委卿!”
随即,高岳便亲笔修书三封。一则送往成都,对李雄表达了问好之意,最大程度的支持了谢艾的信诺,并为其作保加重了他话语的分量;二则使精干斥候,潜往长沙,给司马承吃颗大大的定心丸,要他务必坚守,等待秦藩援军,然后里外夹击消灭魏乂所部;三则遣使飞马去往建康,上报天子,言明坚决响应朝廷、共击王敦的鲜明立场。
且不说随着高岳的道道令下,秦国内开始各项军备。转眼到了太宁二年(324年),这一日,江东丹阳郡,水陆要塞、芜湖城外。
铅云厚重,朔风凛冽。波澜宽阔的大江之上,风过水寒,愈发刺人肌骨。江面上,连绵无尽的雄阔船队正抛锚停泊,在做补给休养。桅杆粗长笔直向天,风帆鼓动,应和战旗猎猎,似乎连接到天边。居中的旗舰主船,乃是特别高大的一艘艨艟,高耸入云的桅杆上,巨大的将旗迎风招摇,其上一个‘王’字,格外醒目。
甲板上,两班如狼似虎的甲士,持戈带矛,嗔目横视。有一身材矮小的老者,跪伏其中,抬起的黧黑脸上,尽是沧桑之色,被风吹起的花白须发,凌乱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仍旧清澈,竟无半分浑浊迷茫,视之,竟然是大师郭璞。
在郭璞正上首,有一人昂然端坐在大椅之上。其人面如粉敷,风姿超凡,却无脂气,年近花甲,仍是身躯挺拔,不怒而威。但双目中,黑而小的瞳仁紧缩,眼白占了满满眼眶,乍然一看,隐然有奸邪阴森之相,白白坏了一副清越恢弘的好面孔。此人,正是东晋侍中、江荆二州牧、权倾朝野的大将军王敦。
“若依在下之言,明公此行,当无利也。”郭璞正朗声说道。
王敦冷哼一声:“我雄师既出,顺江东下一路势如破竹,入清君侧岂是虚言?眼下正是万众辟易之势,说什么无利?我因汝占卜之事,无有不中,号称天下名士,才征为从属。孰料汝这般胡言乱语,莫非是徒有虚名,或者故意坏我士气么。我现令汝再当面卜我寿命,究竟几何?”
郭璞摇摇头,“不用再卜。根据刚才的卦像,吉凶已经很明显了。明公若是执意起兵,不久就有大祸,若是悬崖勒马,退回武昌,便会福寿绵长不可限量。”
王敦霍然站起,面冷如霜,森然道:“汝的寿命,却是如何?”
郭璞慢慢抬起了头,满面的悲怆凄凉。他长叹一声,却仍然直言答道:“今日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