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末雄图-第1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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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的兄弟,将他们的信任,无条件的交了过来,便是拼了命,也不能辜负了大家。而今天下骚乱,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壮士一怒,更是流血漂橹!总归要不气馁、不松懈,全力以赴廓清宇内,早些还四海清平,便是对天下万物,最好的交待,也不枉了义父在天之灵的护佑,而白来此世一遭。
高岳大大吸了一口清冷之气,收回缥缈的思绪,定了定神,轻声的走了开去。四下转了遭,不由来到了一座狭小的军帐前,他扎住了脚不前,听着里面床榻不停发出的辗转反侧的声音,高岳不由微笑起来。
才将门帘缓缓掀开,里面那人已陡然从榻上跳起,双目在暗夜里炯然发亮,警觉地低喝道:“谁?”
高岳轻声道:“坚头,是我。”
那人正是独居一处的杨坚头。今夜他满腹心事,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两只眼睛直愣愣地望着黑黢黢的虚空,脑中纷乱如麻。正没奈何时,却意想不到,高岳竟然来了。
咔咔几声,杨坚头忙不迭点着了烛火,便请高岳坐下,一面倒了温水递过来,一面局促道:“将军,这么晚了还不安歇,怎却来我这里?”
“你不是也无眠么。我左右睡不着,便四下转转,正巧见你也不愿去找周公,索性咱俩秉烛夜谈,如何?”杨坚头听闻此言,本来有些不自在的面上,难得也挤出一丝笑意,连便就道好。
高岳一笑,示意杨坚头在对面也坐下,打量了一番。这是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犷悍有力,富有激情,生命的活力,在杨坚头身上彰显的格外突出,高岳不觉微微的颔首。
“坚头,白天我当众训斥于你,你可是心怀怨恨,所以睡不着觉?”
高岳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哀乐。杨坚头心中一跳,立时变得局促起来,忙道:“也不是怨恨,我”
“有什么话,照实说便是,这里没有旁人,你不要有什么顾虑。”
虽然不知道高岳又提这个做甚,但杨坚头好歹没从高岳语气中听出什么不满来,于是一咬牙,和盘托出道:“说实话,我感觉很是委屈。从前我身为部族二王子,除了父亲,便是我大哥,也从不敢这般当众难为我。而且我为将军力战陈安,怎么也算是有点微末功劳吧,将军如何那般对我!”
杨坚头瞄了高岳一眼,又低着声道:“将军将我调到别处去吧。今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出了丑,这新兴城我是待不下去了。”
还是有些怨气。高岳会心一笑,接着便敛容正色道:“你想不通我为什么当众训斥你。好吧,这点先不说。坚头,我来问你,若说单打独斗,韩雍是你的对手么?”
“韩将军?”
杨坚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照实了回答,把脸一扬道:“说真话说假话?若是单打独斗么,三十合之内,拿不下韩将军,我自己将自己捆起来任由发落。”他眼里闪着亮道,“陈安么也算是一把好手,却奈何不得我分毫,便是将军你,我也呃,咳咳。”
他说漏了嘴,差点说出过火之语,慌得连忙咬了舌头打住,直清嗓子来掩饰,一脸尴尬。高岳失笑,并不与他计较,装着没有听见,又道:“我也认为,单打独斗,韩雍绝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若是各自给你们数量相同的一支军队,你觉得你能战胜他么?”
“这个”杨坚头一愣,有些吭吭哧哧的迟疑起来,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终究不愿亲口说出技不如人的话,还是强撑着道:“这个也说不准吧。”
高岳收了笑容,摇摇头:“男子汉大丈夫,可则可矣,不可,也是坦然接受。事事都想争第一,终究会难以如愿。坚头,每个人都有不足,不能怕面对。我来告诉你,论及两军对垒,便是给你十倍于韩雍的军队,你也十有**是个输字。”
“韩雍从前,攻略阴平之神速,你是当事人,深有体会就不用我多说了。后来看他收复临洮、击溃张春的效率,再到如今在南安独抗蒲洪、胡崧的联军,也是丝毫不落下风。我的手下,比韩雍勇猛的人,也算不少,但我却以韩雍为武将之首,因为他是一员能打胜仗的良将。那我问你,他为什么总能打胜仗呢?”
杨坚头不知如何回答,眨巴着眼,愣愣的望着高岳。
“我这样告诉你吧。韩雍,是我在全军上下之中,唯一一个从来不用和他提点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等等条理的人。因为在此类问题上,他和我完全持同样的态度,所以不需要我多交代,他实际操作执行起来,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我放心。他能打胜仗,不仅是因为有过人的军事天赋,更因为他统兵有方,严明刚正令行禁止,才能使整支军队,如臂指使,上下一心,从而爆发出强大的战斗力。你懂了么?”
杨坚头若有所思,高岳又进一步,道:“击鼓则冲锋,鸣金即收兵,这是吾等军人,最基本的行军法则。若是所有的兵士,都像你那样有自己的盘算,这个要去捉俘虏,那个想要斩敌将,还有的非要自作主张不愿从正面冲锋,那么兵还怎么带?仗还怎么打?”
“比如今日,你明显有违军纪,我若是不当众责罚于你,那么下面的兵卒就会掉以轻心。若是以后别人犯了错误,我再去处罚,人家又会有厚此薄彼的感觉,长此以往,人心就会涣散,届时不说打胜仗,能保的命就算不错了。”
高岳敦敦以教,连番话语下来,杨坚头终于低了头,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如此来说,确实是我的不对,从前我打仗,都是一鼓作气冲上去再说,这些军纪啊,策略啊,更什么勇智仁信忠为将之道等等,从来没有听说过,以后,我一定多加注意便是。”
第两百一十七章 最新去向()
“这些道理,你慢慢琢磨,终究会有悟了的那天。”高岳抿了一口茶水,着头道:“坚头,我与你,曾是敌手,但眼下却推心置腹的坐在这里。有些人,是不打不相识,可以从最初的敌人变成生死与共的朋友;有些人,却永远也走不到一条路上去。人生境遇难料,多多珍重便是。”
“我对你,很有些看重,难道当真只是因为你是杨氐王之子么?你虽然放纵骄狂,但要依我,男子汉正是要有一股子气势,不然像那面团儿似的,蔫巴巴的任人拿捏,能有什么出息?你有缺是不假,但总算属于可以改正的范畴,日后待人接物姿态放低些就是。我所取的,是一个人的内心,是品行。”
杨坚头终于释怀起来。最起码在高岳的心中,他不是自己担心的那般不堪,相反还似乎很有些分量。
“我曾听你父王,当年你们和齐万年闹翻的时候,为了能赎回被他部下掠夺后准备残杀的三百名族人,你曾偷偷独自一人,去找过齐万年,自愿为人质,请他释放那些族人,可有此事?”
听高岳突然起这段往事,杨坚头初时一怔,继而脸上带了回想的笑,喟然道:“那一年,我才十六岁,不过早就狂得很,什么都不怕。听族人们要被杀害,脑子一热便背着父王,独闯齐万年大营。还好,齐万年不知发了什么善心,我少年英武勇气可嘉,是仇池山的好子孙,他很是喜欢我这种无畏的精神,于是将我和三百族人一起放了回来。回来后听父王又惊又怕,准备舍命相攻齐万年,呵呵,我倒没啥感觉。当时我记得还曾抱怨过齐万年气的很,连餐吃食都没有招待,就急急打发我走了,撑死我能吃他多少饭?”
高岳大笑,重重一拍杨坚头:“果然是混人一个!不过日后遇事,要多动脑,冷静想想,你的举动会带来什么利害轻重的后果,而不可总是脑子发热动辄便脱了衣服,上去和人玩命那么意气用事,可知道么。”
杨坚头有些不好意思,笑着连声道晓得了,又叹道:“起齐万年,刚开始也算是个,。c了不起的人。但后来他做大了势力,便迅速迷失了性子,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纵容部下烧杀抢掠,蛮横残暴,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什么好话都听不进去。所以我父王与他翻脸,宁可背井离乡,也不愿意对这种人俯首称臣为虎作伥。”
“你觉得我日后会是第二个齐万年吗?”高岳故意问道。
杨坚头沉默片刻,摇摇脑袋坚决道:“不会。我觉得将军根本不是那种人。当初,你占了我们西和城后秋毫无犯,从始至终,也没有听一起侵犯人民的暴虐之事,所以我父王才能同意我大哥来主动议和。在和你深交后,你的品性,父王和大哥都过,绝不会看错。”
“劳你家贤父子谬赞,但我高某无论将来如何,有违道义的事,绝不会做。”烛火跳跃下,高岳虎目发亮,热忱道:“所以我听你当年的事后,心中对你的印象也很是改观。须晓得男儿生于世间,可以不拘节,但为人道义,一定要谨守心间。忠孝仁义,乃是立身之本,绝不能无端背离,自甘堕落效那禽兽之举。你能有那大义无畏满腔热血,我很是佩服。”
杨坚头难得被高岳当面夸赞,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抓住头,笑道:“我不过是边胡,过去一直被中原成是蛮夷之人。将军讲的这些大道理,我们也不太懂,反正父王曾教我,对不起良心的事,不要做就是。”
“所谓出淤泥而不染,正是夸赞像你父王这样的人。”高岳真心叹道,“坚头你记着,无论胡人还是汉民,英雄不讲出身,好男儿不分族属,你不要妄自菲薄。”
“起来,正因如此,自你父王将你托付到我的麾下,我高兴诧异之余,便对你多了几分期许。我希望你不是莽撞的一勇之夫,而是能逐渐成长的将才你看,今日白天,若是你战胜了陈安,但却因疏忽反而丢失了新兴城,那其中成败得失,究竟谁重谁轻,也不用我多了吧。”
虽然又有意无意的绕回了之前的话题,但杨坚头丝毫没有觉得不耐烦,他频频着头,真正有些触动内心了,表示高岳的极是。
谈性既浓,二人又热切聊一番。高岳道:“眼下,陈安既已退走,下一步,你道我们有何行动?”
讲到正事,杨坚头也不禁俨然道:“下一步嘛,听南安那边,我军正在与蒲洪、胡崧近三万大军相抗衡,我想,将军应该是及时回军南安,增援韩将军。”
高岳却换了一副神秘莫测的表情,缓缓道:“南安么,相持的局势是要化解。但韩雍统帅过万人马,眼下即算不能立时取胜,总也可以保持局面不至落败。所以我并不想立刻去直接增援他。”
合军一处,从正面彻底击败敌人,不好么。杨坚头有些不解,犹疑道:“当前我新兴城并无战事,难道便徒然坐守在这里,等着韩将军自己打败敌人?”
高岳剑眉一挑,似笑非笑道:“不。新兴,你不是你待不下去了吗?那便跟我走,我也不打算留在这里,最迟后日,咱们便就出发。”
“南安不去,新兴不留,那咱们到底去哪儿?难道就这么回师襄武吗?”
迎着杨坚头困惑的目光,高岳一字一句道:“去上邽。”
司马保正在用午膳。他的饭量极大,在眼下战乱时局,还要讲究菜肴的品相和质量,每顿饭,无肉不欢。虽然身躯格外肥硕,行动也有所不便,已有郎中婉转的提出,最好是减少每日肉食的食量,但是没有荤腥,口中便索然无味,进而影响心情。众人皆知道,王爷有三大爱好,爱吃、爱睡、爱美女。如今美女不知怎么似乎突然就不感兴趣了,但吃和睡这两道上,千万再不能无故搅扰。
此刻,司马保正独自坐在一张雕花的楠木八仙桌前,伸了象牙筷要去夹一条鹿尾。鹿尾乃是著名珍馐,如今这种四方不得安生的时局下,便是尊贵如他,亦是很有些时日没有再尝到。难得今日厨间得获食材,又精心烹饪了一盏,不能不大快朵颐。在旁心服侍的两名侍女,见司马保因肚腹滚圆,有些够不着又探不出身子,已是皱起了眉头,便忙趋步上前,将那盏鹿尾轻轻移近了过来。
“唔,好,好好。”
一段汤汁鲜稠的鹿尾忙不迭送进嘴里,酥软却又带些糯滑弹性的独特口感,既香且浓,司马保满足的连连咂舌,情不自禁闭了眼,兀自细细用心感受回味。
“报大王!”
厅外突然一声尖叫,将正在全身心沉浸在美味中的司马保惊得一个哆嗦,手中象牙筷当啷便掉在了地上。他立时垮下脸来,用丝巾略略揩了下嘴角的油汁,清了清嗓子,将桌面一拍,瞪起眼怫然斥道:“混账!什么事这样一惊一乍,失了体统!没有瞧见本王正在用膳么,还敢喧哗搅扰,好大的狗胆!”
那刚刚露头的无须宦侍,慌忙跪倒在地:“大王,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