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汉-第5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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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俊
众将面面相觑,依旧是已经翻身上马戏忠干脆应声:“还能如何呢,许他自领本部兵马?这话君侯说了,吕奉先也不敢信啊!”
不过,成廉倒是已经大喜:“如此想来已经足够了……我这就入关!”
公孙珣不以为意,只是微微挥手,任其而为。
其实,就在同一时刻,吕布和贾诩还有魏续、黄渊等将又何尝不正在关上议论关外的兵马呢?只是潼关地形实在是太过分了,此时正在塬上城门楼上的他们居高临下,下面的动静一清二楚,而关外的幽州军却很难看得清他们的身影。
“照理说,卫将军本于你我有知遇之恩,不该与之为敌的。”全服披挂的吕布望着关下遥遥可见的白马旗,也是不由感慨。“但时事如此,又能如何呢?董公何尝不是有恩于你我?”
贾诩默然不语。
“何止是与君侯还有贾校尉有知遇之恩?”旁边黄渊倒也忍不住插了句嘴。“君侯有所不知,我从并州来的时候,一伙人便有所议论,说是当时在雁门的高司马离得最近,也是并州老乡,投了他也便是投了卫将军……未成想后来高司马忽然随程都尉去了幽州,我等才下了决心来洛阳寻君侯。”
“是啊。”便是吕布小舅子魏续也叹了口气。“卫将军在并州多有名望,当日一起从九原出来的兄弟,成廉还有我那偏支族兄魏越,不也都跟了卫将军吗?”
吕布若有所思,却是微微瞥了眼贾诩,但后者依旧默然不语,只是看着城外的白马旗发呆而已。
而正在塬上众将闲谈之际,忽然间,有军吏来报,说是城外有使者自称是吕布乡人故交,特来求见。吕布等人不用想都知道,不是成廉便是魏越……一问也果然如此……但是这位世之虓虎的反应却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请成廉回去吧!”吕布直接在城楼上感慨作答。“告诉他,两军交战,本不该禁止使者,但我与他确实是乡情浓厚,而且又屡受卫将军恩德,若真见了,怕是真要忍不住有所迟疑,以至于作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我吕奉先被人当做背主之人倒也罢了,唯独不想连累在军中将佐士卒在关中的家眷!再告诉他,我恩师蔡伯喈一家也在长安,我那小师妹今年尚在幼冲之龄,敢问我于心何忍?”
黄渊与魏越面面相觑无言,而那军吏得了命令倒是连连颔首。
“贾校尉。”吕布复又回身看向身侧之人。“你以为如何?”
“再加上几句话吧!”贾诩拢着袖子在旁随意言道。“请温侯那位同乡代为转告卫将军,就说我们虽处两方,却是因为时势所驱,着实没有不敬之意……只是相国哪里恩情更厚重罢了!”
吕布连连颔首,那郡吏记住这话之余也是赶紧转身,准备去执行命令。
“还有一件事情。”贾诩忽然又喊住对方言道。“一件事小事,顺便也说给卫将军听……之前相国曾一度准备烧掉洛阳,以绝关东联军之意,但念及百年古都,终究是没下手,唯独搬迁实在是太急,我与温侯最后赶来,却是将兰台的一些书籍沿途扔掉了不少,若他有心不妨往东面收拾一下。”
“是有此事。”吕布恍然点头,心中却是不以为意。
“既如此。”眼见着军吏告辞而走,贾诩却是干脆转身而走。“咱们闭关不出就是……安心静候相国军令。”
吕布再度颔首,却又微微摇头。
“是这样吗?”关城之外,公孙珣闻得此言倒是不由大笑。
“是这样。”成廉早已经面色羞红难耐。“实在是不想对方连见都不愿一见。”
“无妨。”公孙珣不以为意道。“董相国让吕奉先做了县侯,当了将军,我最多与他加一个区区空头九卿的职务,还有剥夺其人兵权的隐患……他更信重董仲颖也是正常……不过,也在意料之中……在此处留一曲骑兵前哨,其余全军回转。”
言罢,其人直接勒马回转,居然是要转身撤军了。
众将面面相觑,但也只能赶紧去引众而走,而戏忠更是一马当先,更是紧追不舍。
“想问便问。”公孙珣不以为意。
“君侯在关中的内线究竟是谁?”戏忠严肃相询。“难道不是吕布吗?如今看来他竟是叛离了君侯!”
“志才这就落到下乘了。”公孙珣不以为然。“哪有谁叛离谁,又哪里有什么内线外线?之前与他们分开的时候,会想到今天这种局面吗?关内关外,天下局势系于一关得失,两将的心思便能决定天下走向,他们自己敢轻易下决心吗?而且,人家现在是温侯,是虎威将军,便是贾文和如今也是正经的两千石,到了他们这一步,就不叫什么内线、背主了,而是可以理直气壮去看天下形势做决断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的苦衷和风险是假的吗?他们和部属的家眷在长安难道是假的吗?董卓对他们的恩义是假的吗?长安的圣旨是假的吗?一句话让人托付生死,我自问没有那个资格。”
“那得到什么形势才能逼他们做决断呢?”戏忠沉默一时。“听贾文和言语,似乎是能保证他们不出兵骚扰我们后路,让我们放心东向。可这有什么用?关中两点一日不破,我们便一日不能动摇大局,抑或是动摇这关上二人之心……”
“不知道。”公孙珣也严肃了起来。“但潼关的地形你也亲眼看到了,吕布和贾诩的能耐我想你也知道,只要这二人想守,我们怎么可能轻易突破?至于东向处置弘农乃至于河南,虽然未必能动摇关中大局,可总这么枯等着,等到军心士气散尽,被人撵回去,或者吃了败仗回去,难道就好看了吗?总是要做些事情的!”
言至此处,公孙珣快马加鞭,竟然直接沿着弘农大道奔驰起来。
“东向也难!”戏忠在后摇头不止。“此战还是要攻心为上!”
“那就看看东面的人心如何吧!”公孙珣口中作答,但话音落时却已经人在数十步外了。
“伯正(牛辅字),今日为何没派出哨骑去打探情况呢?”
下午时分,就在公孙珣无奈撤军同时,陕县城墙上,李儒正朝着自己的连襟,持有虎符、节杖的此间主将牛辅发问。“便是不出战,也该时时保证情报吧?”
“哦……”正在城头上远眺黄河的牛辅回头正色相对。“不瞒文优,我是想要以此麻痹白马贼,让他以为我在惧怕他,以骄其志气!”
李儒无奈蹙眉:“狭长通道,一侧险关一侧重兵,如此局面,公孙珣如何才会志得意满?反倒是你不派哨骑,万一被彼辈突袭过来又如何?”
牛辅也是渐渐变了脸色:“你也知道彼辈落入了两面夹击之态吗?既如此,我不派哨骑又如何?此地咱们有一万多人,又有坚城可守,他便是突袭过来又如何?安坐不动,等他疲敝之后召回河南诸军全力一战,将他按死在黄河边上,这可是数日前你亲口说的!”
“话虽如此……”李儒还要再言。
“不要再说话了!”牛辅忽然厉声发作,居然便在城楼上大声呵斥起来。“此地须我才是持节持符的主将,哪里轮得到你说话?有这个功夫,进舍中写几个字读几篇经文不好吗?!”
“你以为我不想安生读经吗?”李儒也是一时气结,胡子都翘起来了。“是岳父大人让我来辅佐于你!”
“辅佐我又如何?”牛辅丝毫不惧。“你之前所言的大致军略我莫非没有听用?区区哨骑之事你便要招惹于我,莫非你以为你搬出岳父大人来我就惧你?
言罢,其人直接当众拂袖而走,而李儒愈发无言,却也只能气闷回舍了。
然而,等其走入舍中,拿出一篇荀爽所著的《易经注解》来看,尚未看几页,却又闻得舍外一片喧哗,出门来看,只见到数千兵马慌乱不止,纷纷临时出城集结……拦住一个人问了一下,竟然是受了牛辅之命,要出城往东面渑池‘侦察’!
说是侦察,明显是想要去抢劫了……但是抢劫归抢劫,为什么现在才出去抢劫?而且渑池也是有驻军的,虎牢关与成皋被破以后,董卓军收缩,董卓又任命了一位中郎将董越去渑池,专门接收之前的虎牢、成皋败军,也是在弘农囤积力量,以随时支援陕县的意思。
所以,这明显是越界劫掠!
而李儒到底是个才智之士,其人茫然半晌,枯坐半日,临到天黑时忽然想起一件旧事,然后赶紧让手下军吏去打听……果然,正如他所料,牛辅是听了他手下巫师之言!
原来,牛辅这人出身边地大豪,当地风气,素来迷信,而牛辅本人尤其迷信,其军中向来养着一群巫婆巫师,并对这些人百般信任。今天,就是这些人一大早在县寺中拿乌龟壳起了一卦,说是今日牛辅运势分明,不利于向西,而利于向东,然后还只能午后出兵!
于是乎,持节都督河南诸将,兼领陕县本地万余大军的牛辅牛中郎将真就这么干了!
李儒听完汇报,简直是心惊肉跳……他终于明白这位连襟如何在河东大败了,至于今日的事情,他也是心如明镜了。
话说,诸位中郎将之中,董越最是看不惯牛辅的那些巫师巫婆,所以但凡遇到,一定要鞭挞几下出气才行,只是董越虽然不是董卓族人却也是董相国身边的亲信之人,牛辅平素也不好如何。
而如今,董越来到牛辅手下做事,那这些巫婆巫师此举明显是在找董越的茬!至于什么西向不能,不过是为了东向出兵‘侦察’找的借口……以董越的脾气,大晚上的被人越界劫掠,指不定便要动手教训,甚至火拼,而如此做的后果到最后只会让牛辅更加愤怒!
然而,李儒既然清楚了这件事情的来由,却居然无法……他毕竟只是一个书生,不然何至于让牛辅这个废物领兵?
思来想去,李文优也只能紧亲笔写了封书信,然后唤得一名亲信来,让对方领着数名护卫赶紧出城,从南面桃林饶过公孙珣所驻湖县,去潼关那里寻贾诩,让其人往长安传递一二。而等这名军吏出去以后,稍微一想,李儒忽然再度醒悟,又赶紧写了第二封告状信,却是唤来第二名心腹军吏,让其人从东门出城,绕城、绕道而往潼关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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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辅、李儒者,俱董卓婿也,初平元年,二者领兵屯陕,共督河南诸将,时辅为正,持节;儒为副,佐之,二婿不合,相构不止。一日,儒得辅过,即书上于董卓,辅则持节封锁西门,得之,即杀。儒闻之大叹:‘今始知,儒遇兵者,有理而难书也!’”——《世说新语》。忿狷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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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被驱无异犬与鸡(二合一)()
自西向东,长安、潼关、弘农、函谷关、洛阳、虎牢关……这是一条直线,而且是中国文明史和军事史上最重要的一条直线。实际上,由于这条线上的三个关卡、两座城市的绝对敏感性,所以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连锁反应。
那么,当公孙珣引兵越过黄河从河东来到弘农以后,虽然一仗未打,却立即在这条线上引发了绝对的动荡,而等到他转向东面,牛刀小试拿下弘农郡郡治弘农城后,就更是立即引起了全盘的连锁反应。
长安的董卓下令,让自己的弟弟董旻离开长安,进驻潼关身后的华阴,这个地方可以从容支援前方的潼关和北面的蒲津;而直面公孙珣压力的贾诩、吕布,还有牛辅、李儒无一不采用了最保守的军事策略,一个闭关不出,一个屯兵自保;而与此同时,函谷关东面的洛阳周边部队也立即收缩防守,拱卫在了洛阳周围……甚至有传言说,董卓不惜通过武关,从南阳绕道下令,让洛阳部分军力回援函谷关,以确保要将公孙珣锁死在弘农境内。
其实,这就是董卓之所以难打的问题所在了,别看他的部队根本不到十万,而且还各自分开屯驻,咋一听好像跟白波贼、匈奴乱军都差不多,但后两者只是‘贼’,而董卓和他的下属是一个完备的军事集团。
从军事角度来说,只要董卓——牛辅这个指挥体系在,那他们就是一个整体,就是一个附属于董卓这个政治核心的军事体系,就是一个有活力、可以补充延续,而且还愿意听指挥的正式军队。
这样的部队,想指望像对付白波贼和匈奴人那样,通过一次两次的军事胜利来瓦解,太过艰难……按照那句说老了的话来讲,想动摇董卓大局,只有攻入关中!
同样的道理,公孙珣的部队也是如此,河北那边不打到昌平,他在那个地方的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