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春风十里-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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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张嘴试着喊娘,却半晌也出不了声,一头栽进封氏怀中,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娘的英莲啊,都是娘不好,叫你吃苦了。”
“娘何苦来寻我,我已经不干净了。”香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给人做过妾,又一个妇道人家上了公堂。
“胡说,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封氏捂住她的嘴,“咱们娘俩往后哪怕讨饭,也要在一起。”
母女二人暂时都和李大娘挤着住,李大娘无儿无女的孑然一身,也不嫌弃她们,反而相处的极好。
薛姨妈几次着人来要和香菱说话,都被衙役堵了回去。
午后的暖阳透过玻璃窗落在室内,林黛玉坐在床上,兴致盎然的比划着手指,随着她的动作,幔帐上飞起蝴蝶,跑起小狗,简单而有趣的剪影令人满心愉悦。
明依澜怕她在屋里无聊,特意换了玻璃窗,叫她好看看外头景色,也省得又想起那被人捅破窗户纸的噩梦来。
她直到手有些酸了方才停下,笑道,“倒盼着快些下雪了,雪光映着到时候亮晶晶的,肯定极是好看。”
明依澜抱着个手炉进屋,“这天真真吓人,前几日还觉得略走动就出汗,今日竟冷成这样了。你可觉得凉?叫人再添个火盆可好?”
“我在被子里窝着,还塞了汤婆子,且不冷呢,再添火盆就太闷了。”林黛玉往里挪了挪,“母亲快来坐,今儿有什么新鲜事?”
“你这孩子。”明依澜轻轻捏了一把她的脸,“今儿的新鲜事是咱们林尚书又被罚了一年俸禄。可喜欢听?”
林黛玉昨日便听她说了这个消息,闻言笑眯眯的道,“那我说不得要接济穷娘家了,家里还有个小珏,万一饿着孩子可不好。”
“鬼精灵。”明依澜道,“听说那薛家妾的亲生母亲找来了,人已经老得不成样子了。”
这便是李大娘传出来的风声了,将香菱母女说的十二万分可怜,就是街口卖菜的小贩也得啐两口薛家不是人。
“好生奇怪,只有母亲吗?不是还有父亲在吗?”
“听说那姑娘家里后来遭了火劫,家产烧得一干二净,变卖了庄子投靠了老丈人。他父亲是个读书人,能做得什么,不过越过越清贫罢了,后来他父亲在街上跟着个疯道人走了,再没有音讯。老话说,宁要讨饭的娘,不要当官的爹。他拍拍屁股走了,丢了的女儿也不找了,失了家财也不赚了,连着结发的妻子都不管了。这算哪门子的出世出家,不过逃避责任罢了。”明依澜很是厌恶这等男子,“说句诛心的,普天下也就只有陛下出家我方信他是看破红尘。”
林黛玉嘘了一声,“我虽也不大喜欢这等人,可是母亲这话岂不是把镜空大师也绕进去了。”
明依澜自觉失言,一笑不再提,“当日你小的时候,还有癞头和尚要化你出家,我记得真真的,说既舍不得你,只怕你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如今瞧着你,便知道不过是沽名钓誉。”
“我倒觉得有些道理,母亲和我说过,还嘱咐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亲友之人,一概不见。我仔细想来,竟是从自外祖母家中搬出来开始无病无灾的,后头因为些事再不见面,想来也应在这上头。”林黛玉说罢觉得自己有些无情,不免讪讪,“前儿打发人给大舅舅送了些东西,也不知道用得上用不上。”
明依澜道,“也是你一番心意,莫想这些了。倒是我想着帮这姑娘一把,无端端入了奴籍已是可怜,又给这种没毛畜生糟蹋了。”
“母亲向来心善,那一年救了沈氏也是母亲的功劳。”
“被你这样说,我倒觉得受之有愧了,那会儿听她说是郑家妇,我便起了借她打压侯氏的念头。不过如今这位,我只当是为你们一家三口积德,若是这姑娘品性不错,给她条生路也无不可。”
“莫管怎么想,可做出的事儿是善事,也就够了。”林黛玉靠着她的肩头打了个哈欠,“可见是母亲行善积德,让我沾了光。”
明依澜见她犯困,正要扶她躺下,小丫鬟来禀报道,“外头来了一僧一道,说要求见大奶奶,有要事相商。”
“说曹操,曹操到,往后可不敢让你提什么和尚了。”明依澜摸了摸林黛玉腕间的沉香串,“你睡你的,我去瞧瞧。”
厚重的紫檀屏风将那一僧一道隔开,连个人影都瞧不到。
“装神弄鬼之辈,又来了?”明依澜接过秋心递来的茶,“请二位高人坐下喝杯茶。如果是为了我儿媳而来,不必多言了。”
先说话的是僧人,声音粗犷中透着嬉笑之意,“博平郡主可算是误解贫僧了,贫僧可是为了贵府安康才来的这一趟。”
“如何方是安康?”
“贵府祥气笼罩,已是安康之相,白跑一趟。”
“你怎么不说我孙儿是文曲星下凡,诸邪莫侵。”明依澜笑了笑,听他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态度也和善了很多。
“阿弥陀佛,那是白蛇传,可不是贫僧该唱的戏。你方唱罢,我登场,贵府还有一劫,劫数过了,便再无波折。不过也无妨,身无彩凤□□翼,心有灵犀一点通啊,哈哈哈……”僧人笑罢再无声响。
明依澜听得外头小丫鬟的惊呼声,紧接着应该是那道人的声音,“且等一等贫道,同去,同去。”
秋心忙绕过屏风去,僧道已不见人影,小丫鬟不知是惊是怕,“刚刚那二位高人,一转身,人就走出去老远,再看就不见人影了。”
“都说是高人了,自然有些神通。”秋心收敛了心神,见明依澜神色如常,便道,“奶奶有喜之后,两只猫儿都不敢放在屋里,郡主若是无事,不如去瞧瞧猫儿解解闷?”
白白和狗子被安置在耳房里,特意放了许多软垫,大床也铺着厚厚的铺盖,让它们能尽兴的打滚。
明依澜进屋的时候,狗子正拿爪子撕着一个软垫,挠出条条白痕,她道,“去叫人做些抓板来,这是想磨爪子了,软垫哪里够它撕的。”
两只猫见了她,都喵喵的朝她跃过来,顷刻间明依澜的织金湘裙上就挂了两个白色的毛茸茸。
明依澜往前走,白白和狗子就在裙摆上拖着,它们很喜欢这个游戏,懒懒的舔着爪子。
秋心笑道,“等再大些,可拖不动了。”
“好端端的又毁了我一条裙子。”明依澜把磨爪子的狗子拎起来搓揉,织金金贵,有些地方已经被狗子挠错线了,五谷丰登的玉米像是被人咬过了一口似的,“我倒不知道怎么安置那位姑娘和她母亲了,待得官司打完了,先替她恢复了原籍罢。”
第94章 【已替换】()
林黛玉将醒未醒,只觉被中暖和,不由又睡熟去,只是耳边竟隐隐约约听到人声,却是男子在说话。
她心中一惊,骤然睁开双眼,并未似从前那般见到什么绝色道姑烟台楼阁,唯有个黑洞洞的房间,书案上点了支小蜡烛。
案旁两人说话声压得很低,林黛玉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却听得极其清楚。
“何必要让使臣入草原,直接将此一行人扣在雁门关,待得我将城门打开,可汗领兵长驱直入,如何?”
“我也同皇甫将军一个想法,可奈何可汗一定要见一见这严敬山的儿子,亲手杀了此子以祭大皇子在天之灵。如此我们便约定七日,使臣入草原七日后,便是我们鞑靼攻入雁门关之时。”
“如果京中一切顺利,只怕我还能将博平郡主送与可汗。”
“汉人有句话叫敬酒不吃吃罚酒,有大妃她不做,如今便只能做可汗账中的女奴了。”
到了此句,便再听不见别了,林黛玉恍恍惚惚的转醒,已是一身的汗,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吓的。
丫鬟忙打了水给她擦身,她清醒了许多,急道,“去请母亲来,快去。”
明依澜正看着猫儿打架,闻讯忙赶过来,“可是哪里不舒服?”
“你们都先下去。”林黛玉屏退左右,“雁门关可有姓皇甫的将军?”
明依澜道,“守将正是姓皇甫,这是怎么了?”
林黛玉指节攥的发白,“母亲,我方才做了个梦……”
她将梦中对话逐一复述出来。
虽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先前不知道这位将军姓皇甫。
“……确实是鞑靼可汗能做出来的事,可皇甫将军原先是九门提督,先帝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他们既说到京中顺利,必定母亲身边也有内应,这等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林黛玉道,“只盼母亲原谅我这一番莽撞。”
“我亲自去一趟光王府求我哥哥给明德送信,你先不要急,孩子要紧。”
明依澜忽然想起来刚才那僧人没头没尾的话,莫不是这心有灵犀应在此处?
且说这一僧一道出了严府,不知怎的又晃悠到了荣国府,昔日显赫的荣宁街,早就是人丁凋零,荣国府门上贴着封条。
宁国府的罪名还没定下,倒还许他们住着。
李纨带着贾兰另租了个小宅子住,好在他们已经出宗了,贾家的罪名算不到头上,李纨一心教导着贾兰科举上进。
史湘云倒是跟着贾母,名声倒是好了一些,说她对贾母孝顺,纵是贾家倒了也是不离不弃的。
史家没被波及多少,却也真的不再管湘云了。
那跛足道人道,“风流云散啊,不错,不错。”
“也算历经红尘兴衰了,着实不错。”癞头和尚赞同道。
那一头走来个灰衣道姑,眉目模糊,看过去好似瞧见了长相,再细瞧,却又如水中月,慢悠悠的散了,浑然没个印象。
道姑见了一僧一道,冷笑道,“你二人惯会坏我事,如今真真是坏成了。绛珠已结珠胎,如何还能还那泪?那时候你们就上林家说什么不得见外姓,到底是何妨神圣?”
“阿弥陀佛,你着相了。”癞头和尚双手合十,“只说还泪,绛珠哭的,便都是神瑛的,如何算不还?也没说这辈子只为他哭啊。她如今仙草之灵渐渐复苏,三生石前,灵犀一点,也算是两情缱绻,夙世因缘了。”
道姑仍是副不屑的冷面,“何必狡辩,也活该她堕入轮回,不得返回仙班。”
“加减乘除,上有苍穹,仙姑不必如此。灌溉之情,你且待日后吧,必有偿还之时。”跛足道人说罢,也不屑的看向那道姑,“不过些甘霖,难不成真当自己是观音大士不成了。”
癞头和尚大笑,“若绛珠仙子知道仙子你那太虚幻境做的什么勾当,多半宁愿做个凡人。早倒有早倒的好处,没了那烈火烹油,到底容下这些条性命,你既然不喜我二人,你自渡你的神瑛去吧。”
“你们六根不净,不潜心修行,倒要来羞辱于我。”道姑一甩拂尘,径自转身离开了。
这道姑便是警幻仙子的化身,她见林黛玉已然脱离薄命司,又是气又是恨,今日来荣国府走一遭,恰好遇到荣宁二公生魂,正说到要点化贾宝玉这不肖子孙重振家业夺回爵位。
不想无端遇见这僧道二人,没得坏了心情。她最是懂贾宝玉喜好,除去伪装,露出绝色颜容,引了贾宝玉去那太虚幻境。
贾宝玉只觉太虚幻境犹如自己梦中的仙境,待得梦醒竟有不舍得离开之感。
王夫人近年老了许多,仍旧尽自己所能娇惯着贾宝玉,身边服侍的如今是庄子上的家生子小七。
他在梦中被警幻之妹可卿教了那**之事,回过神来意犹未尽,硬是拉着小七行事。
庄子上的宅院小,王夫人如何能不察觉,只是谁家爷们没个通房,等成亲前处置了也就是了,故而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明依澜借了光王府把信送了出去,大约去了大半月,雁门关急报,说使臣勾结鞑靼谋反,联合皇甫将军的亲兵,暗害了将军,还烧了军中粮草。
“使臣才几个人,都是些文臣弱鸡,皇甫恭的亲兵才几人?他的亲兵皆是九门提督时候的亲信,他亲自挑选的。这几个人就能杀了大将军,还烧了粮草。朕很是不解,所以不顾内阁反对,拿了这急报出来予诸卿商议。”明曜用折子敲敲龙案,“这是叛国,雁门关失守,后头的大军很可能被奇袭的鞑靼人打个措手不及。”
弹劾的人不计其数,都道要诛叛国贼九族。
明曜笑道,“光王世子的长子亦在亲兵名单里,若是真的,大概朕也得一并伏诛才是。”
明依峰原本是为了护着儿子方才将他塞到皇甫恭身边,不曾想纠缠到了叛国一事,着实是始料未及。
只是明曜这句话,倒叫下头人有些摸不准了,有些人于是又道事情未弄清楚,不要错污了忠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