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无可恋的气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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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你个头,你见过长成那个样子的鬼。”
陶同摇头,但还是有些怀疑:“那位谢先生不会是妖吧?”
“妖?”相愚好笑地看着陶同,“你想多了,这个世上可没有妖。”
“连鬼都有,有妖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有,但谢先生也不是。你就不要瞎想了。”相愚看向后进来的马鸿和孔嘉行,“你们是不是今天在谢先生面前失礼了?”
马鸿皱皱眉道:“摘了几个枇杷,我说付1000块给他,他也同意了,但是人转眼就不见了。不知道搞什么鬼。”
听得这话,相愚眉头皱起:“古琴师比文人还清高,你以为他稀罕你那几块钱。”
“我看那位先生可不是你说的清高之人,我们一说付钱,他就同意了。”马鸿指指刚才他放在地上的框子里的枇杷,“虽然品质优良,但这么半框,1000块不少了。比市面上卖的划算多了。”
“谁说是钱多钱少的问题。”相愚用鄙视的眼神看着马鸿,“我虽然不了解那位谢先生,但既然我师父都引为至友,那肯定是个淡泊名利金钱的人。你就不要在他面前提钱了,俗不俗。”
“俗俗俗,我本来就是俗人,就你清高,现在住在这么个破落的地方,还不是得花俗物装修。”
相愚沉默了,马鸿气哼哼地转身要走,陶同左右看看,最后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孔嘉行:“你劝劝他们,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嘛。”
孔嘉行转头叫住马鸿:“今天这事本来就是我们不对,且后来对那位先生的态度确实不大礼貌。不如我们现在前去道歉。”望向相愚,“只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间方不方便?”
“现在天晚了就别去了,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相愚顿了下又继续道,“刚才马鸿说得对,我不能让这么个清幽之地越变越俗。你们带来的名画古董都带走吧。我是来修行的,不是来享受的。以后你们来也别买什么东西来了。当然,如果没什么事,也别来了。我现在生活的环境实在不方便招待你们。”
“江回,你什么意思啊你,不是你打电话说你这破道观什么奇石异山,风景优美,泉水清甜,是什么世外桃源,叫我们来参观,但其实就是个无法下脚的破观,忽悠我们捯饬得可住人了,这就开始赶人了是吧。还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你是来修行的不是来享受的,你瞧瞧你这新道袍就是奢侈品,有本事你就穿着你那个廉价的道袍,像闵道长一样安贫乐道。”马鸿一甩脸子又要走。
孔嘉行沉脸叫住了他。马鸿顿住脚步,不耐道:“我又没说错。他这样还不如跟我们回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修什么道。看不见,摸不着。”
几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孔嘉行看向相愚:“江回,我也一直不懂你为什么忽然就来做道士。听说你因此跟露月分手了。你知道,她还在等你。并且,道士也不是像和尚那样戒律森严。你就算当道士也还是可以结婚生子。这并不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选择,你好好考虑一下。”
“这当然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修道第一步入定就要求无欲无求、无形无我。每一次入定都要做到无烦忧,无思虑,无挂碍,忘之一切,否则便不成。你说若是陷入男女之情,可能做到这些?退一万步假设,我对情绪掌握自如。但修道是不能行男女之事的。世人多误入歧途。真正修道是不能动欲念的,身动而心不动,动欲不动念方成。一旦动念便前功尽弃。”
又一阵沉默。相愚一副心坚向道的模样。马鸿一脸看神经的表情,陶同一副傻不愣登的崇拜脸。最后也是他打破沉默:“江回,你的意思是修道不能和女人那啥?”
相愚:“当然。”
“那怎么有双修?”
“双修是小说中胡乱编的,现实中可没听说有双修这回事。当然也有可能我孤陋寡闻。毕竟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所知实在微小得很。”相愚说着就是一叹,叹自己如此渺小,不过沧海一微粒。
马鸿见两人说得离谱,出言道:“你们这是都魔怔了。什么道不道的,还双修都来了,以为这是在做梦呢。修道修道,修什么,道家不就是一种古典文化吗,道教不就是一个普通的宗教吗,难道还能修出什么道法来,能长生不老,能成仙成神不成。”
相愚微微而笑:“信则真。”
“你……”马鸿看着一副好像已经化仙了的表情的江回,瞬间从气愤变成了担忧,这人怎么看都像被江湖骗子用迷信洗脑了。当年李某人的轮子功就是个例子,多少人上当受骗,不乏高学历的高知人士。今天看江回这个情形,马鸿就怀疑上了。而且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再看这个道观,就觉得可疑起来。
这么破烂一个道观,在江回和那另外一个小道士来之前根本就不能住人。那闵道长也不知道是怎么把江回和那学物理的小子骗来的。看来忽悠人的能力一定很强。这事有点棘手。他和孔嘉行一时半会儿是肯定说不动江回。而陶同本来就是个满脑子迷信思想的家伙,跟他说了只怕会帮倒忙。
思索半晌,马鸿不动声色地给孔嘉行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对视,立刻明白了对方和自己怕是有同样的想法。于是两人配合默契,马鸿不再说话,孔嘉行道:“江回,明天我们去给那位谢先生赔礼,你看几点去合适?”
相愚看向马鸿,马鸿皱着眉,不耐道:“知道了,赔礼就赔礼。”
江回也不介意马鸿态度,神色温和起来,开始叮嘱道:“谢先生天刚微亮,太阳还未升的时候,会去附近山头弹琴,多数时候会在西北边那座长满松柏树的山头。等太阳出来,天气热起来后,会返回农舍斫琴。你们要去道歉,得在谢先生弹琴回农舍,还没有开始斫琴的时候去。若是没赶巧就别打扰谢先生,另外再找时间去。”
***
马鸿三人回到了客房,马鸿和孔嘉行想商量江回的事情,但是都犹豫是不是要把他们的猜测告诉陶同,毕竟陶同本身就迷信得很,到时候说不定不信他们反而坏事。两人犹豫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告诉陶同。一是他们三人住一个屋,没法子将陶同支开,若是找个理由支开他,说不定反倒引起他的各种胡乱猜测。到时候说不定更要坏事。
陶同见两人一会儿互相对视,一会又看向他,也是纳闷得很,疑惑道:“你们这是打什么哑谜?”
“我们有个猜测要告诉你,你先别嚷嚷,这还是个猜测,接下来我们需要去查证,这个过程中,你别露陷了。”
陶同见孔嘉行一脸严肃:立刻也肃然起来:“什么事,你说,我绝对会保密的。”
孔嘉行将怀疑江回被骗的事情说了,陶同立刻惊呼:“这不可能吧。”
“不是让你别嚷嚷吗?”马鸿甩出一句。陶同立刻捂住嘴,说道:“你们这猜测也……也太荒诞了吧。”陶同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表示不信。
马鸿瞪着他:“不管你信不信,都先不要说,我们也不是说这就下定论了,这事还得去查证。你想想看,就算这个世界鬼神真的存在,修道成仙是真有其事,但是你觉得遇见有这种本事的人的几率有多大?世上多招摇的骗子。这件事必须弄清楚,万一江回根本没遇到真高人,而是遇到了高明的骗子,那就麻烦了,估计到时候什么也修不出来,浪费了时间和生命。”
马鸿顺着陶同这么一说,陶同心下赞同,连连点头。
见陶同被说服,孔嘉行道:“明天我们在那位谢先生和闵道长在一起的时候去赔礼。”
事情定下后,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借口到处逛一逛,早早出了道观,提前去了闵道长和谢陨惯常喜欢去的山头埋伏。然而事有不巧,这一天,谢陨恰好没去那山头,而是去了附近另一座比较险峻的山顶。三人发现后,匆匆赶了过去。
三人不知道闵道长是有真修为的人,老远就听见了他们的声息。所以当他们自以为随意自然地攀上山顶的时候,谢陨和闵道长早就等候多时了。
三人上到山顶,先是向闵道长问了好,闵道长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三人拉拉杂杂和闵道长寒暄了几句,还假装表示随意游览竟然遇见了道长。
闵道长笑容和蔼,言语亲和,说话用语虽然古腔古调的,但是都听得明白。看上去俨然是一个真正的有道有品的道士。绝对不像骗子。当然高级的骗子一般都看不出来。
马鸿决定慢慢观察。然后看向孔嘉行,却发现孔嘉行盯着那个背对着他们坐在一石墩子上的人,神情仿佛被什么凝定了,眼睛里看似平静,但却已是风起云涌。
这是怎么回事?那坐在三步远处,前面放置着一把古琴的人显然就是谢先生。昨日他和陶同都见过一面,现在虽然看的是背影而不是正面,但一看就知道是他。这个人还真是令人一见难忘。但是奇怪的是孔嘉行昨天在树上并没有看见人,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难道早就认识?
险峻的山顶,时而烈风吹过,时而和风拂面,有时候安寂得仿佛时间是静止的。
一道,一琴师,三豪客,气氛不知不觉就紧绷了起来。
第04章 相见生波()
“唔,好冷。”一阵风吹来,陶同抱着胳膊打着颤。山上的天气比较凉爽,尤其是早上,太阳还没完全露出脸来。陶同又只穿了一件t恤,一个马裤。
倒是紧张的气氛被陶同这么一闹,散了。
但孔嘉行似乎没因环境气氛而有所变化,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位谢先生,脚步仿若千钧重地向对方移去。马鸿见他情况不对,立刻抢先越过他,走到谢陨左前方的位置站定,不伦不类地行了个拱手礼:“谢先生,您好。”
谢陨的眼睛缓缓移动到马鸿面上,马鸿看清谢陨后,立刻就移开了视线。不是其他原因,而是面前的人仿佛一道光直逼而来,虽然是温润的,但是太美不敢直视。马鸿眼睛瞟到孔嘉行,见他似乎冷静了下来,心下一松,眼神左右转了转,又试探着看向了谢陨。只见对方的目光好像对着他又好像没有对着他,空空茫茫地样子,但是一点也不空白,里面好像汇聚着无限神秘的色彩。马鸿本不是个文艺的人,但是看到谢陨,脑子里就冒出了许多文艺得牙酸的词汇。现在市场上不是流行花美男么,引得一群小女生尖叫追捧。叫马鸿来说那就是一群杀马特非主流不难不女的娘炮。化着大浓妆,穿着名牌,隔着屏幕,看上去也不过那样,要是普通人打扮,也就泯然众矣了。而这位谢先生那才真正是美男子,秒杀所有杀马特非主流。要貌有貌,要气质有气质,而且两样都绝佳。说是人中龙凤之姿也毫不夸张。
“昨天对先生多有得罪,希望先生不要怪罪。”马鸿从来没有这样文绉绉地说过话,但是对着谢陨这样一个人物,说话便不由自主变得文雅起来。
谢陨轻抬眼皮,缓缓转动眼珠,看了马鸿一眼,面色平淡地道:“无妨。”
马鸿第一次见着谢陨这种隐士型人物,一时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想提昨天承诺的给钱的事情,但是想起江回说那样太俗,现在见到这位谢先生,还真是让人觉得提钱特俗。现在想来,也不知道昨天他怎么会表现得像个拿钱砸人的暴发户似的,现在想来略后悔。
一时间,马鸿倒不知道说什么了。幸好,在马鸿脑子已短路的时候,陶同咋呼着发声了:“谢先生,你家院子里的枇杷真好吃。品质特别好。那先生院子里其他水果肯定也特别好吃。不知道我们能不能再去采摘一些?”
陶同在谢陨背后几步外,谢陨听到,也没回头,淡淡道:“可以。”和昨日说可以两个字的语调一模一样。马鸿听后,想到昨天自己对”可以“二子的理解就有点鄙视自己了。人家谢先生那里是稀罕那一千块钱,可以纯粹是可有可无,随便的意思好嘛。马鸿少有地自惭起来。
陶同相当高兴地道了谢。然后场面又冷了下来。
谢陨眼睛定格在远山的某一处。好像已经神游天外。孔嘉行看着谢陨,神情晦暗不明。
马鸿对着陶同使眼色,陶同摊手摇头,一脸迷茫。他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和一般人在一起,他随便插科打诨但是对着谢先生这样一个背影都这么惊艳的人,他真不敢说些不上档次的瞎话。
这样静默无言地过了不知多少息,孔嘉行忽然声音低沉地说了两个字:“谢陨。”
虽然声音很低,像是无意识地脱口而出。但在这寂静的山顶,每个人都听见了。谢陨自然也听见了,他的眼皮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然后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