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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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他半世坎坷的开端。
多年之后,他听说石铁钟收了一名关门弟子,并将九二土龙剑传与他,还有些不信,剑修一向视飞剑如性命,须臾不离身,难道他找到了比九二土龙剑更趁手的飞剑?
秦子介若有所思,凝神看了几眼,微微摇头,乐慕山还嫩得很,催动剑诀,尚不足以使九二土龙剑完全化形,土龙蛇一条条头眼模糊,鳞片不全,不过略具其形而已。
乐慕山却颇为得意,以五毒诀驱动九二土龙剑化形,合九条妖将的丹火,锐不可当,寻常飞剑被火焰一烧,即成为一根废铁,便是秋鸿剑、桃木镇元剑之流,亦要退避三舍,避免与丹火硬撼。
第八十一节 六阳魁首落地()
丹火燃起,九蛇化形,乐慕山眼前一花,已失去了对手的身影。
魏十七脚踏“鬼影步”,形同鬼魅,蓦地出现在乐慕山右侧,左手出拳如电,一十二重艮土真元汇聚于一处,轰向他腋下要害。这一拳出其不意,角度极刁,九二土龙剑太过长大,转动不便,仓促之际,乐慕山只来得及将剑柄一抬,硬接他一拳。
拳锋击中剑柄,真元暴吐,乐慕山掌心一热,虎口崩裂,九二土龙剑脱手飞出,如离弦之箭,直奔人群而去,去势指向五行宗长老秦子介。秦子介冷哼一声,探出右手,正待催动剑诀捏住飞剑,九二土龙剑忽然停滞在空中,不上不下,呆若木鸡。
秦子介微微皱起眉头,凝神细看,只见一黑一白两尾阴阳鱼在地下缓缓游动,九二土龙剑为太极图所摄,根本飞不出方寸之地。
一拳击飞九二土龙剑,第二拳紧随而至,直取乐慕山左胸心脏要害,疾若奔雷,这一拳若是击实,艮土真元入体,脏腑俱碎,绝无幸免。死亡的阴影当头罩下,乐慕山毛发俱竖,大喝一声,不顾一切催动五毒诀。
飞剑虽脱手,九条土龙蛇吐出的丹火兀自残留在掌间,被剑诀一催,倒卷而回,急速膨胀开来,将魏十七一口吞没。
乐慕山也是决断之人,输人不输阵,要死一起死,他身怀五毒诀,丹火不至侵入脏腑,拼着废了一条胳膊,也要反咬一口,魏十七若不收手,那便是两败俱伤之局。
距离实在太近,魏十七固然无处可躲,乐慕山的一条手臂亦为火舌缠绕,他深深吸入一口炽热的空气,忽觉一阵晕眩,已被挪移到太极图外。石铁钟挥袖一拂,将丹火收拢,化作一颗拳头大小的火球,在他掌心滴溜溜旋转,迅速将一颗丹药捏碎,洒在他手臂上。
乐慕山顾不得察看伤势,抬头望去,却见魏十七稳稳站在太极图中,毫发无伤,他惨然一笑,道:“师父,徒儿有负厚望!”
石铁钟摇摇头,宽慰徒弟道:“无妨,你已尽力。回去好好想想,你输在哪里。”
乐慕山不知自己输在哪里,他却看得很清楚,这一战的胜负不,应该说这一战的生死只在电光石火间,魏十七两度施展“鬼影步”,先后出了两拳,第一次“鬼影步”闪至乐慕山身侧,出拳为实,迫使他只能以剑柄硬拼,以有心算无意,击飞九二土龙剑,紧接着第二拳貌似凌厉,实则是虚招,只为吸引乐慕山的注意,出拳的同时,魏十七已施展“鬼影步”退出三丈。
他真正的杀招在出第一拳时已经埋下,那是一枚剑丸,趁乐慕山不备,飞在他脑后,土龙蛇丹火倒卷的同时,剑丸已化作飞剑,无声无息斩向他后颈。太极图若不及时将乐慕山挪移出去,这一剑斩下,六阳魁首落地,便有十条性命,也一并交待了。
石铁钟伸手摘下九二土龙剑,暗自叹息,论修为,乐慕山犹在魏十七之上,但生死相搏,他输了不止一筹。魏十七于暗中伏下的那一剑,狠毒果决,毫不留手,杀性如此之重,昆仑二三代弟子罕有人能与其相比,毒剑宗门下,恐怕只有杜默能稳胜他一筹。
不过,若没有太极图保命,他那脑后生风的一剑,是否会斩下去?
石铁钟摇了摇头,道:“第二场,乐慕山挑魏十七,魏十七胜,乐慕山败。”
杜默将乐慕山的彩头拿起,放在精铁佛像之旁,那是一尊银灰色的三足鼎炉,巴掌大小,表面铭刻着符箓,做工精巧,不知有什么用处。
存者胜,亡者败,既然他被挪移出太极图,必定是中了暗算,乐慕山心痒难忍,等不到岁末赌局结束后请教师父,当下凑到曲泓曲长老身旁,低声问他这一战的首尾。
曲泓倒没有看轻他,耐心地指出他的不足,尤其是遁于他脑后的那一剑。
“那魏十七入门不久,修为剑诀都不如你,所御飞剑亦不能与九二土龙剑相提并论,你可知自己败在何处?”
乐慕山羞愧道:“弟子技不如人。”
曲泓摇摇头,“你是第一次参加岁末赌局,你的毛病,与浦羽俞右桓相同。雄狮搏兔,亦用全力,虽是同门切磋,也要当成与仇敌抵死相拼,置生死于度外,出手决不留情,否则的话,永远不会有长进。你想过没有,既然是同门切磋,掌门为何煞费苦心布下太极图?就是为了要你们倾尽全力,即使错手伤了对方,也不会有大碍,难道你们要遇到真正的强敌,性命系于一线,才懂得这个道理吗?”
乐慕山额头冷汗涔涔。岁末赌局,掌门亲自主持大局,诸位长老宗主到场观战,不是为了其乐融融,品评一场以剑会友的游戏。赌局的目的是提供一个舞台,让各宗弟子把自己最强的一面展露出来,舍命相搏,在生死之际磨炼自己,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他却白白错过了。
这些话,之前师父也曾告诫过他,可他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事到临头都忘了。
这一场,魏十七赢得干净利索,温汤谷中再无人敢小觑他,那石破天惊的一剑,仿佛斩在众人的颈后,毛骨悚然,感同身受。
姜永寿叹了口气,他看看身旁的潘云,低声道:“不要再心存不忿,离他远一些,那家伙心狠手辣,杀性太重。”
潘云扶着师兄的胳膊,默默无语。
第八十二节 一点小默契()
乐慕山与魏十七的一战,仿佛是一个引子,一个信号,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结束了,之后的四场赌局变得异常激烈,每个人都倾尽全力,不敢留手,剑芒剑气纵横交错,一黑一白两尾阴阳鱼频频浮现,不得空闲。
第三场,飞羽宗魏羝胜毒剑宗黄天荡,第四场五行宗霍勉负毒剑宗吴觞,第五场,毒剑宗蔡恪胜毒剑宗贺毓,第六场,飞羽宗古子蒙负御剑宗柳阙,其中蔡恪修红莲诀,古子蒙修飞羽诀,柳阙修青冥诀,三人均已突破剑气关。
至此,下场的一十二人不约而同达成了一点小默契,谁都没有挑战之前几场的获胜者,尽管掌门定下的规矩并不反对取巧,但第一轮七场赌局,他们还是默认两两捉对,无人轮空。
魏、黄、霍、吴、蔡、贺、古、柳的四场赌局持续时间都不长,一盏茶工夫就分出了胜负,魏十七见识了剑芒剑气的种种运用,大开眼界。像俞右桓那样催动剑芒追着砍人,貌似凌厉,其实是最拙劣的手法,剑芒剑气当深藏不露,运转随心,只在最关键的时刻,才惊鸿一现,如死神的镰刀,收割了牺牲品的性命,随即又隐没不现。
窥一斑而知全豹,某种意义上,剑芒、剑气、剑丝、剑灵让御剑术发生了本质的改变。
让魏十七留心的是,蔡恪操纵剑气颇有晦涩之意,每每留下空隙,古、柳二人稍强一些,三人都不及杜默举重若轻,大抵与陨落在赤霞谷的仙都掌门奚鹄子相仿。
他却没有意识到,所谓空隙只是对他而言,啸月功,疯魔棍法,鬼影步,三者配合,才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
六场赌局过后,未曾交手的,只剩下御剑宗的石传灯和五行宗的寇玉城,他们也是众人心目中一致公认的强手。
月近中天,已是子时前后,紫阳道人叫到了寇玉城的名字。
寇玉城早年拜在浦尾生浦长老门下,乃是浦羽的师兄,他天资聪绝,修炼红莲诀进展极快,只花了七年时间,就突破剑芒关。浦尾生并不喜欢这个徒弟,始终对他淡淡的,究其原因,一来寇玉城禀性刚烈,入门不久,便与浦羽发生冲突,狠狠揍了他一顿,二来寇玉城沉默寡言,对他也不甚尊重,除了修炼之外,终日不发一言。禀性刚烈的人通常外向,沉默寡言的人每每内敛,然而南辕北辙的两种脾气,却同时出现在寇玉城身上,让人难以理解,不好相处。
在流石峰上,寇玉城一向独来独往,没什么要好的朋友,浦尾生对他很是头疼,私下里对儿子说,寇玉城是“养不熟的狼崽子”,这个说法不知怎么传了出去,大伙儿背地里都叫他“寇狼”,不过当着他的面,没人敢提起。
五行宗宗主朴天卫发觉了他的天赋和窘境,便将寇玉城唤到听雪庐,与他谈了一席话,寇玉城在赤水崖后山枯坐三天三夜,断然辞别师门,孤身一人前往蛮骨森林潜修,十年之后,带着满身伤痕,重新回到了流石峰。
十年的苦修并没有磨去他的棱角,浦羽自觉修为大进,足以一雪前耻,当着师兄弟的面向他提出切磋一二,浦尾生虽觉不妥,也没有出言反对,谁知寇玉城根本不予理睬。浦羽只以为他胆怯,御剑上前,正待说几句调侃的话,眼前黑影一闪,胸腹之间血光迸射,若非浦尾生及时出手护住儿子,浦羽性命难保。
盛怒之下,浦尾生将寇玉城打成重伤,逐出师门,也因此契机,浦尾生才下定决心,助儿子将秋鸿剑炼成本命飞剑。
没有人收留寇玉城,他只能在赤水崖后山默默舔着伤口,熬过了一个苦寒的冬天。当春暖花开之际,他转投入朴天卫门下,游走于三洞四谷,独来独往,茹毛饮血,多与妖兽毒物为伍,绝少与人交谈。
这次岁末赌局,是朴天卫命他参加的。
参加赌局的同门大多面生,既不知他们师承来历,也不知修为深浅,寇玉城放眼望去,目光所及,见石传灯一袭白衣,卓尔不群,便伸手指了指他。
石传灯心中属意的对手是魏十七,与他人不同,他从未小觑这位入门不久的小师弟,阮静如此骄傲的人对他青眼有加,掌门亲口认他为师侄,清明与他过从甚密,相较于姜永寿和潘云,他必定有与众不同之处。他一直想摸摸魏十七的底,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一次岁末赌局原本是良机,结果被乐慕山捷足先登。那家伙,以为挑了个软柿子,结果一脚踢在铁板上,脸面丢尽。
他深深看了魏十七一眼,暗自叹息,寇玉城挑上他,那么按照赌局的规矩,他便无望与魏十七交手了。
岁末赌局第七场,五行宗寇玉城,红莲诀,对御剑宗石传灯,烛阴诀。
第八十三节 烛阴吹息()
石传灯踏入太极图之前,邢越再三注目,忍不住提点徒弟,“寇玉城的剑意是从蛮骨森林中磨练出来的,须得小心,不要让他抢攻。”
他也是用心良苦。御剑宗二代弟子人丁不旺,除开那横空出世的阮姓妖孽不谈,石传灯、柳阙、关沧海也只是差强人意,比起五行宗的褚戈和毒剑宗的杜默颇为不如,他对石传灯颇为上心,不忍心看他倍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石传灯点点头,寇玉城的凶名,他亦有所耳闻,他知道师父并不看好自己,不过之前在南华谷,他曾亲眼目睹寇玉城屠戮一头成年的象鼻貘,对他的手段有所了解,心中也不是全然无底。
寇玉城五短身材,肤色黝黑,肢体干瘦坚硬,像一头饥饿的猎豹,体内蕴藏着无穷力量。石传灯看不清他的飞剑藏在哪里,在南华谷偶遇的那次,寇玉城完全是凭借两只拳头将象鼻貘制服,只在最后挥出飞剑,乌光一闪,将猎物剁为一堆血肉。
石传灯确信当时他没有发觉自己藏身在旁,那是他最大的筹码。
石铁钟道:“那么,开始吧。”
石传灯应声催动剑诀,定神剑亮起一点微弱的白光,摇摇欲坠,天地刹那间变黯淡,连皎洁的月色都隐没在黑暗中,寒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唯有那一点摇曳的光亮,让人感到温暖和希望。
“烛阴吹息,幻象具现,练到这种程度了,也难为他了”邢越低声嘀咕了一句,放下心来。
黑幕障天,星月全无,寇玉城并未惊慌,十年的磨练让他心性坚硬如铁,眼前的一切是真是幻,对他来说全无所谓,在蛮骨森林中,他不知遇到多少擅长幻术的妖兽,深陷种种幻象之中,只要坚守本心,不为所动,在杀机显露的瞬间迎头反击,一切幻象都将烟消云散,只剩下对方死不瞑目的双眼。
他微微屈膝下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