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3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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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
神兵营滚滚掠过冰原,来到北海之畔,海涛翻滚,浊浪滔天,十余条硕大无朋的鲤鲸争相往来,将二千妖奴载于其背,掉头南下,吼声如雷。风浪迎面扑来,支应秋心潮澎湃,高举右拳,纵声尖啸,声如洪钟大吕,身后二千儿郎齐声相应,竟将鲤鲸的吼声生生压下。
“咚”北海湾中一声巨响,定渊鼓隆隆不绝,北海海族尽皆浮出海面,眼珠都快瞪了出来,乍舌不已。他奶奶的,竟然乘鲤鲸出行,那可是渊海上族,就算是族内最下等的苦力,也比他们尊贵得多。如此大的手笔,魏城主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田三白老伏轮软,辜行岚死许馗哑,自打沈金珠陨落后,北海再度陷入群龙无首的困境,沈银珠得许馗鼎力支持,好不容易才坐稳妖王之位,要像沈金珠一般号令五族,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北海已经没有一个妖王能做到振臂一呼,应者云集了。
沈银珠遥遥眺望,皱眉道:“他们这是往哪里去?”
田三白咳嗽一声,有气无力道:“听闻妖奴兴兵南下,攻打黄庭山斜月三星洞,夺取八百小界,一十八处真界,势在必得。”
伏轮和铁头陀闻言竖起耳朵,沈银珠瞥了田三白一眼,好奇道:“田老是从哪里听说的?”
田三白呵呵笑道:“老夫有一子侄,在荒北市集中混得还算不错,前几日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对方好酒贪杯,不小心说漏嘴,却是奉沙威之命收购血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要对斜月三星洞下手了。”
海河马一族向来固步自封,终日在海底打熬力气,甚少上岸,北地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却置若罔闻,铁头陀连沙威的名号都没听过,瓮声瓮气问道:“沙威是谁?”
田三白瞥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道:“沙威是河丘城主沙艨艟之子,荒北城副城主,执掌荒北市集,权势着实不连阎大人都要卖他三分面子。”
铁头陀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沈银珠叹息道:“才安稳了几年,又要起风波了,好在彼辈内斗,跟我等无关。”
田三白冷笑道:“跟我等无关?未必!”
“田老此话怎讲?”
田三白道:“斜月三星洞有无垢、广济、昆吾、神兵四脉,广济洞和神兵洞的门人,不正在北海水府中避难么!”
沈银珠沉吟片刻,道:“田老的意思是”
“,妖奴攻打斜月三星洞,你觉得他们会袖手旁观吗?世事难料,保不定就把吾辈牵扯进去!”
沈银珠笑道:“田老多虑了,海归海陆归陆,真要出了事,自有阎大人处置,再不济,还有魏城主那水府,当年可是大姊亲口许给魏城主的”
田三白哼了一声,“但愿如此北海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这句话说到了大伙的心坎上,伏轮和铁头陀把脑袋点个不停,失了定渊鼓,折了沈妖王,北海五族实力大减,再闹些幺蛾子出来,只怕连这片海域都要守不住了。
田三白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一语成谶,竟然给他说中了。
梅真人、兰真人、十照真人、灵渠真人、居延真人五位并称“北海五真人”,坐镇于荒北城,门下弟子大半随行,但他们并不打算放弃水府,而是留下了归藏、晏平二位真人并十余门人,一来看护摩崖碑,二来守住最后的退路,万一事不谐,还有回旋的余地。
“北海五真人”以梅、兰二位为首,梅真人常年闭关修炼,日常主事的是兰真人,十照真人和灵渠真人以她马首是瞻,居延真人却另怀心肠。他向来与昆吾洞长息真人交好,对破门而出一事始终耿耿于怀,并不十分认可,但神兵洞有灵渠真人在,哪里轮得到他说话,只能将一番心思藏于肚中,绝口不言。
今番妖奴挥军南下,消息只在市集小范围流传,一开始并未传入荒北城,直到神兵营出城而去,直扑北海,居延真人才听闻了一些消息,却已经太迟了。他盘算了一回,跟兰真人打个招呼,以修炼遇到瓶颈为由,提出回水府一趟,欲观览摩崖石刻,潜心参悟,少则数月,多则半载。此说合情合理,兰真人并未觉得不妥,大局已定,荒北城多一位真人少一位真人并无影响,当下答应下来。
居延真人离了荒北城,一路往北海而去,远远望见神兵营二千精锐搭乘鲤鲸,破浪难下,心中大为踌躇。鲤鲸乃海中大妖,精擅水遁,要避开众人耳目,暗中动些手脚,千难万难。他沉吟片刻,径直回到水府,求见晏平真人。
第六十三节 是可忍孰不可忍()
晏平真人垂垂老矣,干瘪瘦削一老头,脸上的褶子松松垮垮,耳朵眼里钻出一蓬杂毛,他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下颌磕在胸口,气息若有若无,像一截没有生机的枯木。
居延真人不敢怠慢,见过晏平真人,侍立于一旁,静候吩咐。
过了良久,晏平真人鼻孔里喷出两道白气,慢慢抬起头来,睡眼惺忪,眼角沾满了眼屎,瞥见居延真人,似乎认出了他,嘟囔道:“你来了你不是去荒北城了么?”他声音含糊不清,忽高忽低,似乎有一口浓痰堵在喉咙口,呼噜噜响个不停。
居延真人恭恭敬敬道:“师祖,荒北城出事了。”
晏平真人双眼一翻,浑黄的眼珠定定地望着他,不问什么事,反道:“荒北城出事,为什么是你回来?”
是啊,轮不到他回来,回来的应该是梅真人,兰真人,又或是灵渠真人,十照真人,什么时候轮到他出头了?北海五真人,他只是个凑数的,连师祖都这么认为俊彦真人嘴里泛起阵阵苦涩,长叹一声,道:“他们不会来的。”
晏平真人沉默片刻,狐疑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居延真人摇摇头,道:“荒北城主魏十七说动胡不归,率大军南下,攻打黄庭山斜月三星洞,意欲夺取八百小界,十八真界,梅真人兰真人决定坐视不理,两不相帮。”
晏平真人“嘿”了一声,道:“破门而出,两不相帮,倒也说得过去”
居延真人心中一沉,道:“师祖,斜月三星洞毕竟是我道门根基所在,岂能落在妖奴手里,梅、兰二位真人置身事外,行此亲痛仇快之举,大为不妥。”
晏平真人目视他半晌,轻声道:“既然破门而出,就不再回头,过去种种,一刀两断,你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吗?去吧”他颤巍巍抬起右手,枯瘦如柴,轻轻一推,居延真人身不由己飞将出去,胸中空空荡荡,被暗流一卷,便消失了踪影。
心神一阵恍惚,瞬息回复了清明,居延真人定了定神,发觉自己已被师祖一掌推出了水府,四下里晦暗幽深,显然是在深海之中,水流从身旁拂过,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皱起眉头,不知师祖是何用意。
正踌躇间,忽然觉得袖中似有些异样,他心中微微一动,探出手去,指尖触及一物,方不方圆不圆,温润如玉。居延真人身躯一震,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慢慢将手抽出,掌心托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白石,棱棱角角,貌不惊人。
师祖口称“过去种种,一刀两断”,暗中却将这块“九岳崩崖石”传与他,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居延真人出身神兵洞,先炼体,后修道,成就洞天后转投昆吾,得松骨真人看重,又与长息真人一见如故,交情匪浅。昆吾洞修炼百载,下意识里,他早将自己看做昆吾洞一脉,视松骨、长息二位真人为手足,然而世事难料,灵渠真人竟与广济洞梅、兰二位真人联手,破门自立,弃斜月三星洞而去,远赴极北苦寒之地,厕身于海族之中,与妖奴勾勾搭搭,暗通款曲。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师祖晏平真人不发话,他也只能将不满藏于心底,不敢露出端倪。
他并非惊才绝艳,连资质上佳都谈不上,斜月三星洞中,公认惊才绝艳的是静昀真人,是梅真人和兰真人,居延真人充其量只是中人之姿,幸而在神兵洞成就真身,多费了数百载光阴,在转投昆吾洞后,才没有泯然于众人。
妖奴兴兵作乱,从海路南下,偷袭黄庭山斜月三星洞,在居延真人看来,此乃大逆不道之举,合当尽数诛灭,以儆效尤。但神兵洞弟子无不以灵渠真人马首是瞻,他势单力孤,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探探师祖的口风,结果师祖的暗示令他喜出望外,信心倍增。
居延真人借水遁回到大瀛洲,一路向南,来到冻天山脉深处,寻了个僻静的所在,将九岳崩崖石粗粗祭炼一番。他出自晏平真人门下,别有秘传,只花了数日工夫,便在九岳崩崖石内留下烙印,驱使无不如意。事不宜迟,他吞下数枚丹药,徐徐炼化,灌注真元将此宝祭起,一声响,身躯没入九岳崩崖石中,腾空飞起,瞬息划破苍穹,直追南下的妖奴而去。
九岳崩崖石在高空借罡风飞遁,疾若星火,一旦降落地面,遁速锐减,无以为继,而鲤鲸在海中破浪而行,与茫茫渊海相比,硕大的身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追上他们殊非易事。迫不得已,居延真人忍着剧烈的头疼,来来回回以神念搜寻浩瀚的海面,花费了十余日工夫,终于在海婴海找到对方的行踪。
他并未急于行动,只以神念锁定鲤鲸,远远跟随,一壁厢调息静养,一壁厢吞服丹药,又过了数日,自觉神念真元尽皆恢复,这才催动九岳崩崖石,小心翼翼降落在海面,在风浪之间穿行,犹如一道魅影。
居延真人早已打听清楚,乘鲤鲸南下的二千妖奴号称“神兵营”,其骨干是大明城主支荷亲自从北海湾试炼中挑选出的精锐,又在盲海小界中与鬼阴兵磨砺多时,不容小觑。他暗中忖度,如能将这支偷袭黄庭山的主力剿灭在半途最好,若做不到,至少也要想方设法拖住他们,让斜月三星洞多一些回旋的时间。
只可惜,他孤身一人,没有可用之人,神兵洞向来人丁单薄,能熬到洞天境的真人屈指可数,居延真人这一辈,脱颖而出的只有他与灵渠真人,其余几位被看好的师兄弟,尽数在突破洞天境时走火入魔,不是身死道消,便是沦为废人。
回过头想想,灵渠真人之所以跟广济洞交好,同进同退,固然有梅、兰二位真人的缘故,但更为关键的是,神兵洞不足以跟无垢、广济、昆吾三脉相提并论,虽说“斜月三星,四洞四脉,神兵最强”,但神兵洞脱颖而出的真人,实在是太少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唏嘘。
第六十四节 罪莫大焉()
鲤鲸半沉半浮,乘着海潮南下,游入潜蛟海,眼看一天天逼近黄庭山,居延真人不愿再等下去,将真元一收,身形从九岳崩崖石中飞出,正待一鼓作气施展手段,眼前忽然一花,被一个颈挂佛珠、法相庄严的大和尚挡住去路。那和尚稳稳立于海上,双手合什,口宣佛号道:“施主这又是何苦!”
居延真人心中一沉,那和尚竟瞒过他的神念,来得毫无征兆,荒北城是一座大林子,什么鸟都有,就是没有和尚,难道他来自别海他洲?他心中转着念头,沉声道:“和尚挡住去路,却是为何?”
那大和尚一脸悲天悯人,深为之遗憾,劝道:“真人既然脱了无边苦海,又何必回头,不如回转荒北城,负荆请罪,和尚愿在城主跟前说情一二。”
无边苦海,意指黄庭山斜月三星洞,话说到这份上,居延真人心如明镜,这和尚分明就是魏十七留下的手段,暗中护送妖奴南下,不过他有九岳崩崖石在手,至不济也能全身而退,哪会被他三言两语说动,荒北城,他是无论如何回不去了,这和尚既然看破了他的行踪,留不得!他微微躬身,口中道:“敢问和尚法号”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袖中射出,电光石火,从和尚胸膛一穿而过,倏地回头,又从他后脑扎入,面门飞出。
居延真人伸手将银光捏住,现出真形,却是一枚无柄无锷的小剑,薄如纸,滑如鱼,瞬息之间,已将对手二度重创,那和尚却恍若不察,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身躯渐渐黯淡,隐没在虚空中,消失了踪影。居延真人心中一沉,指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小剑四分五裂,化作齑粉,窸窸窣窣落下。
肉身被玄空剑洞穿,非但毫发无损,反将玄空剑摧折,此人当是器灵一流,寻常手段无法击破,居延真人久经斗法,反应极快,忙将后脑一拍,祭起紫霞宝冠,霞光流淌,将周身罩定。虚空之中剑光一闪,霞光如风卷流云,倏忽湮灭,宝冠“轧轧”作响,一涨一缩,又抖出万丈紫霞。
居延真人稍稍松了口气,心知对方剑光犀利,忙不迭念动咒语,闷哼一声,从鼻腔中喷出一缕烟云,转眼涨至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