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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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子见他闷不吭声,心中怒火渐起,待要催动妖术,又强行按捺下来,仙都掌门和亲传弟子都没有出现,她不能把元气浪费在这个试炼弟子身上。
她知道对手是体修,韧性极强,不动用妖术的话,仓促间无法将其击溃,不过对付这种入门不久的试炼弟子,她有的是办法。苗子身形一晃,来到明字号石室前,一脚踢飞木门,闪入石室内,随手抓了一名弟子,飞快地折断四肢,丢到雪地中,一脚踩住胸口,湛卢剑指着他的咽喉,冷冷道:“想要他活命的话,抛下铁棒,跪地求饶。”
魏十七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他需要时间恢复,对方拙劣的手段,正中他的下怀。
苗子慢慢刺下长剑,那弟子连连哀嚎,一忽儿向她求饶,一忽儿叫着魏师兄,求他可怜。苗子等得不耐烦,狠狠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又冲进石室,抓了一名女弟子出来,继续威胁魏十七。
魏十七依然没有屈服,沉默地望着她。
苗子暴躁起来,逐一把鲁十钟的弟子尽数杀死,魏十七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等伤口差不多愈合了,挥动铁棒再度冲上,把她死死拖住。苗子终于确认,用同门的性命去威胁他,没有任何效果,他是个冷酷无情的人,视人命如草芥。
第八十四节 变成一条死鱼()
仙云峰顶终于飞出三道剑光,先后降落在天都峰下,奚鹄子、邓元通、卫蓉娘姗姗来迟。邓元通见到遍地尸首,目眦欲裂,双指一并,青蜂剑脱鞘飞出,如彗星般击向凶手。
魏十七瞥见剑光,顿时松了口气,接下来的舞台,就让给师门长辈了。他突然加快棒法,撕开少许空当,顺势退了出去,苗子也无心纠缠,眼望着疾飞而来的青蜂剑,眼中的绿光越来越盛。
三十年前猝不及防,吃了剑修的大亏,这一趟她有备而来,正打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她五指张开,缓缓合拢握拳,猛地催动妖术,脚边的一具尸体刹那间变干枯,一团血雾从毛孔逸出,凝结为一张坚韧的血膜,朝青蜂剑一扑,将其团团裹住,飞剑顿时像断了线的风筝,无力地跌落在地。
“呵呵呵”苗子抬起一脚踩在青蜂剑上,恶狠狠道,“老鼠拔了牙,看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邓元通五行亲木,以乙木之气驱动飞剑,本不以速度见长,一时不备,被血膜扑了个正着。他脸色微变,捏定剑诀连连催动青蜂剑,剑种却毫无反应,那层血膜竟隔绝了道胎与剑种之间玄妙的感应,把青蜂剑变成一条死鱼。
奚鹄子心念一动,拂动衣袖,手中多出一柄其貌不扬的飞剑,剑名七禽,长不足三尺,暗淡无光,随手一挥,黄芒转瞬即逝,一道剑气破空飞出,甫一离剑,下一刻便出现在苗子面前。
苗子浑身毛发根根倒竖,头颈一折,略略偏过数分,剑气从耳畔掠过,惨白的皮肤先是浮现一道血线,接着半只耳朵掉落在雪地中。三十年未见,奚鹄子竟然突破了剑芒关,苗子心头一沉,权衡局面,自己竟是输面居多。她也是果决的人,不等奚鹄子出第二道剑气,身形一晃,已投入莽莽密林中,消失了踪影。
奚鹄子收起七禽剑,脸上忽然闪过一缕潮红,闷声咳嗽了几声,邓元通急忙伸手扶住,他知道师父暗伤未愈,强行催动剑芒,对身体的损伤极重。
奚鹄子强行压下翻涌的血气,道:“蓉娘,让试炼弟子都出来,送他们死去的师兄弟上路。”
卫蓉娘答应一声,把躲在石室内的试炼弟子一一叫了出来,众人看着遍地横死的尸体,默默无语,伤心之余,也有几分庆幸。
“齐师兄一脉缺了秦贞,她在天都峰修炼,没有回来。张师妹一脉折了胡镛一人,鲁师兄一脉没有幸免的。”
终于有人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张景和门下有一名叫石贲的弟子失去了理智,愤然指着魏十七道:“我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那凶手用师兄弟的性命要挟他,他不声不响,眼睁睁看着师兄弟”他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
奚鹄子望着魏十七,问道:“有这回事吗?”
“有。那妖物进退如风,弟子不是对手,只能尽力拖延时间,它大概是不愿耗费元气对付弟子,用剑指着师兄弟的咽喉,要弟子抛下铁棒,跪地求饶,弟子没有理睬他。”
“为何不上前阻止它屠戮同门?”
“当时弟子的后背和大腿受伤极重,需要时间恢复,贸然冲上前阻止,只会白白丢了性命,害了所有人。两害相争取其轻,权衡利弊,只能出此下策。”
众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异样,视人命为无物,不顾同门之情,冷静到近乎冷酷,直到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魏十七衣衫褴褛,浑身上下不知开了多少口子。他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这许多伤口,光是流血也差不多流干了。
奚鹄子不置可否,也不再追究下去,倒是邓元通深深看了他几眼,心中有些意外。在同门性命受要挟的危急时刻,他既没有热血上涌,也没有畏缩逃跑,而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权衡利弊,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出最不坏的决定,这份心性,委实不像一名入门不到两年的年轻弟子。
“都跟你们的师兄弟告别吧,埋在天都峰下,长眠于此。”
看惯了生生死死,人的性命就这么回事,奚鹄子转身拍拍魏十七的肩膀,道:“随我来。”说着,纵起剑光将他一卷,投仙云峰而去。
从接天岭回仙云峰,他施展的是“剑中乾坤”的神通,对魏十七来说就像乘飞机,除了有些耳鸣晕眩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这一次,他尝到了真正意义上“御剑”的滋味。
在他的印象里,所谓御剑就是背负双手,轻踩剑身,飞行在万丈虚空,视天堑为坦途,日行千里,朝发夕至。但真正站在飞剑上,却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严格地讲,他还只是“乘剑”,御剑的是他身前的奚鹄子。
七禽剑离地三丈,飞行的速度并不快,站在狭窄的剑身上,一开始魏十七有些笨拙,手足无措,好在很快就镇定下来。他有过滑板的经历,技巧是相通的,无非双膝微曲,压低重心,保持平衡,注意气流的干扰。
初次御剑难免会出意外,跌得头破血流也不稀奇,奚鹄子原打算扶他一把,后来发现没这个必要,身体的本能反应比意识更牢靠,魏十七站得很稳,丝毫不受飞行的影响。
奚鹄子暗暗称奇,他驱动剑诀,飞剑化作一道飞虹,直奔仙云峰而去。
月出天山,云海茫茫,仙云峰巍然耸立于天地间,亘古不变。呼啸的山风刮在脸上,如刀割,魏十七眯起眼睛,注视着迎面扑来的怪石和古树,把身体伏得更低。
片刻工夫,二人来到莲花台,奚鹄子缓缓降下飞剑,收入剑囊之中,望着云海,久久没有说话。
往事历历在目,仿佛发生在昨日。
过了良久,奚鹄子问起那妖物的事,魏十七没有隐瞒,从头至尾讲了一遍,每一处细节都没有遗漏,事实上,他也没什么可隐瞒的。
奚鹄子叹了口气,幽幽道:“她叫苗子,本体是一头三眼灵猫,火行妖物,三十多年前伤在七禽剑下,如今又卷土重来了。她夺舍的那具身体,其实是我的侄女。”
第八十五节 只想见到秦贞()
魏十七微一错愕,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这会是一个苦情的故事吗?虽说是侄女,其实是私生女,就像那对复姓欧阳下场极惨的叔侄,待到兄嫂亡故,侄女如无根浮萍,为了照顾无法相认的嫡亲女儿,将其引入仙都门下,结果祸从天降,在昆仑山中被三眼灵猫夺舍,只得挥泪将其击伤,心如刀绞,直到三十年后灵猫前来寻仇,依然不忍心伤其性命魏十七脑补了无数场景,然后觉得自己很无聊。
“原本想照顾她,没想到害了她,如果留在老家的话,也许早就嫁人生子了,平平安安过一世,到现在的话,大概也子孙满堂了。她不甘心平庸,一心要跳出凡世,结果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她没有看透,我们都在凡世里,谁都跳不出去,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不过这些跟她说了也不懂,人哪,走到哪里,才能看到哪里”奚鹄子有些絮叨,年纪大了,又有暗伤,触动了心事,难免有些伤怀,这些话放在平时,是不会跟一名试炼弟子说起的。
魏十七只能默默地听下去。
“那天阮静约你见面,说了些什么?”奚鹄子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为了岔开话题,不经意问了一句。
魏十七心念急转,道:“阮仙子问起弟子修炼的啸月功,指点了几句。”
“她是怎么说的?”
“啸月功源自妖族的太阴吞海功,并不适合凡人修炼,妖族将身体淬炼到极致,能成就‘琉璃’、‘金刚’、‘铁檀’或‘玉晶’,人身经络太过复杂,穷毕生之力,也不可能凿通全部三百六十五处窍穴,把肉身淬炼到极致。”
奚鹄子扬起眉头,他知道阮静的一些底细,这些话出自她的口,应当不是虚言。
“兽皮残片上的啸月功并不完整,只有督脉一条经络,且止步于凿通窍穴,阮仙子推测下一步应该是凝结‘元液’,妖族修炼太阴吞海功,在窍穴中凝成一滴‘元液’称为一重楼,二滴‘元液’称为二重楼,三滴‘元液’称为三重楼,厉害的妖族能修炼到三十三重楼。阮仙子说弟子资质驽钝,不适合太一筑基经,啸月功虽然是炼体的残次品,却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奚鹄子点点头,问道:“那么你修炼啸月功,到哪一步了?”
“弟子凿通了一十一处窍穴,再无寸进,后来从胡安身上搜到另一张兽皮残片,果然如阮仙子所说,是凝结‘元液’的法门,弟子照着上面的人像修炼,已经练成了‘四重楼’,假以时日,如达到‘十一重楼’,照兽皮残片上的最后一幅人像,似乎就能凝结道胎。”魏十七说凿通十一处窍穴,是为了隐瞒自己是后天浊物的事实,他必须假扮先天一窍的低劣资质,以免暴露巴蛇血脉。
“还要多久才能练成‘十一重楼’?”
魏十七迟疑了片刻,道:“弟子估摸着再有半年工夫就差不多了。”
“好,你且去天都峰修炼,等凝结道胎的时候,凭了这枚指环,上仙云峰来见我。”奚鹄子从袖中摸出一枚指环,模样跟当初邓守一赠他的信物差不多,只是多了三道暗金色的云纹。
魏十七双手接过指环,迟疑了一下,问道:“如果再遇到苗子”
“不用担心,这一次她伤得更重,剑芒入体,除非是昆仑有人出手相救,否则的话,她只能回来找我。”
魏十七明白了他的心意,恭恭敬敬行礼道别,退了下去。
长夜已过,旭日东升,投下万千道金箭,魏十七眯起眼睛望着仙云峰一点点浸没在光芒里,觉得过去的一夜无比漫长。走了那么多路,杀了那么多妖,死了那么多人,他终于进入了奚鹄子的视野,成为一枚有分量的棋子。在过去的两年里,他袒露了一些东西,隐瞒了一些东西,在不同的人前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时展露真实的一面,有时也虚伪地演戏,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他知道自己在慢慢变强。
还不够强。
就像朝阳照亮了仙云峰一样,眼前的道路也被一些想法照亮,变得越来越清晰。他要尽早练成“十二重楼”,凝结道胎,成为仙都内门弟子,在赤霞谷论剑中展露头角,找到云牙宗的余瑶,骗也罢,抢也罢,把完整的啸月功弄到手。
不过在此之前,他只想见到秦贞。
第八十六节 你就是我的蜂蜜()
秦贞站在阴阳岭的石碑前,心中的思念如杂草蔓延。与一年前相比,她长高了不少,脸上的稚气渐退,有了几分少女的模样。
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她惦记着回天都峰去等候师兄。
为了能够不成为负担,并肩走在师兄身旁,秦贞在鬼门渊潜心修炼,用功极勤,就在不久之前,她凿通了任脉第一十三处窍穴,距离凝结道胎还有一步之遥。
这是天人相隔的一关,迈过了,海阔天空,迈不过,仍然在凡世挣扎。
鬼门渊为妖物占据,不过经历了戚都和棲落激战,人面鸠收敛了很多,再加上秦贞总是很小心,不敢离深渊太近,青狼甚是机敏,一有风吹草动,就早早提醒她躲开,这一年里,虽然小有惊险,还算得上平安。
不过要凝结道胎,就必须下到鬼门渊,越是深入渊底,离火之气就越浓郁,以秦贞的资质,没有必要冒这个险。
凝结道胎的艰难,前人有一个粗俗的比喻,道胎就好比是女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