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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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气轻描淡写,诸位掌门无不心下凛然。
第九十三节 这不公平()
尘埃落定,一行人走出三清殿,平渊等旁支诸派弟子都候在殿外,见掌门鱼贯而出,纷纷迎上前。
褚戈、魏十七、邓元通三人落在后面,低声交谈着什么,俞右桓的目光追逐着秦贞的身影,秦贞看了师兄几眼,知道他有正事,偷偷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抽空来找自己。魏十七微微颔首,挥手让她先走。
这一切都落在俞右桓眼中,他胸口一闷,愤懑之意油然而生,魏十七实非良人,脚踏两条船,辜负了少女的心意,着实可恶。
过了片刻,人群忽然喧哗起来,一人情绪激愤,突如其来大叫道:“这不公平!”他的声音是如此响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魏十七抬头望去,却见喊话之人乃是平渊派的弟子,戚都的徒弟邓燮。戚都共收了两名徒弟,首徒邓燮,授予鲲鹏宗的无量诀,二徒孙二狗,授予摄魂诀和六辟鞭法,他为人虽冷酷凉薄,辣手无情,对这两个徒弟却着实不错。
师弟孙二狗死在赤霞谷,尸骨无存,师父又陨落在鬼门渊,只剩下一个骷髅头,邓燮痛心疾首,一心想要找到凶手,为师父报仇。种种迹象表明,御剑宗的魏十七和仙都派的秦贞跟师父的死有莫大干系,可邓元通护着秦贞不肯交人,似有所恃,魏十七摇身一变成为昆仑来使,调停旁支诸派纷争,邓燮隐隐觉得不妙,但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指望有人主持公道,待到季掌门走出三清殿,他立刻奔上前,急于知道结果。
季鸿儒简单说了几句,听到褚戈裁定恩师死于棲落之手,两相抵命,邓燮脑中嗡的一响,心头如炸开了锅,热血上涌,叫出了这一句事后被无数人口口相传的名言。
这不公平!
这四个字激起了群情,众人无不将目光投向窃窃私语的褚、魏、邓三人,愤慨,轻蔑,犹疑,不安,困惑,种种情绪汇成一股洪流,寻找着宣泄的途径。
他们要讨一个说法。
然而群情激奋的只是一干弟子,其中并不包括四派的掌门,他们亲眼目睹了褚戈的纵容和警告,那是一个讯号,五行宗希望这件事到此为止,不要再生波澜。季鸿儒心头一跳,又一跳,恨不得把邓燮的嘴巴堵起来,然而话已出口,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他暗自警惕,邓燮闯祸的根源,其实还是落在自己身上,他不该一时冲动,率众上仙云峰逼宫,谁想到一向势弱的仙都派,竟然傍上了五行宗这条大腿。
褚戈望着魏十七,看他如何处置。
魏十七的反应迅速而激烈,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他双足一沉,在青石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足印,下一刻,身形已出现在邓燮之后,出手如电,一把擒住他后颈,将他拎了起来,真元吐出,震得他手足酸软,像一条软皮蛇,全无还手之力。
兔起鹘落,一招制胜,众人刷地闪开,后颈一阵阵发麻。若是他手持利剑,一剑砍下,邓燮的头颅还会留在头颈上吗?
魏十七手臂一振,将邓燮高高举起,作势重重砸下,季鸿儒迫于无奈,只得衣袖一展,叫道:“手下留情!”一柄青光莹莹的袖中剑已顺势刺出。
邓燮终归是平渊派的弟子,当着众人的面,季鸿儒必须先保下他,哪怕事后向褚戈解说,也不能袖手旁观。
此举正中魏十七下怀,邓燮不是他立威的对象,季鸿儒才是!他不退反进,弹出一柄蓝幽幽的飞剑,双剑交击密如羯鼓,于尺许之地腾挪刺削,季鸿儒脸色微变,一退再退。蓦地一声剑鸣,衣袖化作无数碎布,漫天飞舞,季鸿儒光着一条瘦骨嶙嶙的胳膊,捏定剑诀,袖中剑与藏雪剑死死抵在一处,僵持不下。
仙都藏雪剑,竟然有如斯威力,邓元通唏嘘不已。
“好!好!”季鸿儒脸上肌肉抽搐,怒火攻心,厉声道,“你从哪里学来这洗炼本命飞剑的秘法?是不是从我那戚师弟手中得来的?”他与戚都私交甚笃,常在一起演练飞剑,对本命飞剑再熟悉不过了,但话刚出口,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师弟陨落在鬼门渊才过了多久,这短短月许光阴,怎么说也不够他炼成本命飞剑呀!
众人闻言心中一惊,瞅着魏十七的眼光已有些异样。
“真是的,这下子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魏十七将邓燮甩到一旁,从剑囊抽出铁棒,心念微动,藏雪剑倏地化作剑丸,绕过袖中剑,直扑向季鸿儒脑后,一股肃杀之气纵横决荡,显然是动了杀心。
季鸿儒懊悔不已,方才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已置对方于不义,邓燮叫一声“不公平”,对事不对人,有过亦无妨,但他身为一派掌门,指责魏十七暗害戚都,盗取洗炼飞剑的秘法,却是触犯了大忌。
剑丸来去如电,季鸿儒收回袖中剑,只守不攻,将门户封得密不透风,暗示自己理屈,希望褚戈及时插手叫停,
然而褚戈始终没有开口。
第九十四节 后浪推前浪()
褚戈不叫停,是否意味着对他心存不满?季鸿儒忐忑不安,眼看那一枚剑丸倏来倏往,不时与袖中剑交击,僵持不下,当下把心一横,催动剑诀,剑光暴涨,三道剑气冲天而起,凌空击向魏十七。
剑修过七关,道胎为入门,剑种、御剑为登堂,剑芒、剑气为入室,剑丝、剑灵为大成。魏十七突破御剑关后,未等达到“心剑合一,运转圆通”的境界,便转而修炼妖族的功法,将藏雪剑炼成本命飞剑,但囿于某些原因,迟迟没有着手参悟本命神通。
他已偏离昆仑正/法,走上了速成的歧途,藏雪剑是本命飞剑,固然操纵随心,但换一柄飞剑,以剑种遥相呼应,他却还是刚突破御剑关的水准,生疏笨拙,不堪入目。
为长久计,最好的选择是另选一柄飞剑,老老实实下苦功,但留给他时间有限,陆葳的七年之约,紫阳道人要他办的事,五金之气的威胁无数人,无数事,时时刻刻都在逼迫着他,他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提升实力,以应对未知的命运。
岁末赌局之后,他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样对抗剑修的剑气。
与飞剑相比,剑气的优势有三,速度,数量,变化。岁末赌局的最后一战,柳阙一出手便催动数十道阴冥剑气,一分为二,一股吞噬了蔡恪蓄势未足的断水剑气,另一股追逐着御剑逃遁的对手,再度一分为三,包抄围困,将其击败。易地而处,他恐怕会比蔡恪败得更快。
利用鬼影步、疯魔棍法加以压制?催动真元,以丹火炼化?运用魂器将真元外放,驱使六翅重瞳的怪蛇吞噬?抑或是凭借强横的身躯硬抗?所有的手段都有不足之处,在练成剑气前,他并没有好的办法,只能随机应变。
难道果真如众人所言,只有剑气才能对抗剑气。季鸿儒给他出了一道难题。
其实也未必,他大可施展鬼影步,出手擒住平渊门下弟子,倚作盾牌消耗季鸿儒的剑气,稳稳立于不败之地,但这么做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彼此并非生死相搏,他的对手也只是季鸿儒一人,不可做得如此之绝。
面对疾射而来的剑气,魏十七双足微屈,身形暴退丈许,剑气如附骨之蛆,紧随而至,距离他不过一线。季鸿儒终究是投鼠忌器,不便伤他性命,也不敢坏他根基,剑气所取之处,尽是四肢关节之类的部位,刻意避开要害。
二人相距约摸三丈,剑气穿透魏十七的身体,却只命中一团虚影。季鸿儒见过他鬼魅般的身法,当即左一晃,右一晃,不停改变着方位,与此同时,催动剑气急转而回,在身前三尺游动,防备对方忽施冷箭。
没有什么好的机会,魏十七现出身形,持铁棒遥遥而立,他对剑气颇为忌惮,不敢贸然近身,一味操纵剑丸缠斗,耐心寻找着制胜之机。
褚戈看了二人交手数合,心知季鸿儒毕竟老辣,魏十七修为境界逊色于他,一味出奇,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招制服邓燮,面对平渊掌门的剑气不落下风,也足以立威了。他踏上半步,伸手虚虚一捏,剑丸如倦鸟投林,稳稳落在他掌心,季鸿儒哪还不识机,当即将剑气一收,叹息道:“英雄出少年,后浪推前浪,邓燮唐突了,还请三位尊使见谅。”
褚戈将剑丸抛还给魏十七,笑道:“邓燮关心则乱,情有可原,薄惩即可,季掌门无须在意。只是魏师弟修炼本命飞剑的法门,乃是阮长老亲自传授,与令师弟无涉,季掌门唐突了。”
季鸿儒脸色一僵,转而向魏十七拱手施礼,放低姿态道:“急火攻心,出言无状,冒犯尊使,见谅!”
“季掌门客气了。”魏十七顺势落帆,一笑而退,收回铁棒和剑丸,站到褚戈身后。
邓元通松了口气,魏十七的表现让他又惊又喜,他不虑师弟落败,只担心他下不了台,褚戈出手的时机恰到好处,双方都没有大损脸面,季鸿儒知趣服软,一场大祸消散于无形。
说到底,他并非五行宗的嫡系,称为鲲鹏宗的余孽也不为过,换成许篁、韩赤松、何不平中的任一人,魏十七都要思忖再三,不便贸贸然出手。
仙云峰不宜久留,四派掌门招呼一声,领了门下弟子纷纷回转宗门,三清殿前空荡荡的,只余下昆仑三使和几名仙都弟子。
正事已毕,邓元通设下酒宴,略尽地主之谊。
俞右桓喝了几杯酒,托故先走一步,留下褚、魏、邓三人。没有外人在,话敞开了说,褚戈代表五行宗,魏十七代表御剑宗,三人很快就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大致来说,邓元通携仙都派依附五行宗,与平渊、玄通、玉虚三派尽释前嫌,同进共退,褚戈许诺他以掌门的身份执掌仙都,日后如有变更,引他拜入五行宗长老门下,成为昆仑嫡系弟子。
三人长谈至夜阑,才各自散去。
魏十七乘着几分酒意,独自一人登上鹰嘴岩,远远望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山崖上,不知等了多久。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第九十五节 这个世界的福利()
魏十七枕在秦贞腿上,握着她的手,望着满天星斗,夜空澄澈,没有一丝云絮,星光照在他脸上,为硬朗的脸廓抹上些许柔和。
“什么时候才能带我走?”秦贞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若有所思。
魏十七沉默片刻,郑重其事地许诺道:“再过五年,我接你上流石峰。”
“真的?”秦贞眼前一亮,声音变得颤抖。
“真的。大先生一言既出,什么马难追。”
秦贞笑靥如花,“什么马?”
魏十七心情不错,继续逗她,“不是什么马吗?”
“好像是驷马难追”
“我知道。”魏十七捏捏她的下巴,怀念从心底泛起,他觉得既美好,又惆怅。他是多么希望秦贞能会心而笑,心照不宣,与他共同怀念那个娶了七个老婆的小桂子。
他还记得那些窗下读书的日子,看得开怀大笑,看得废寝忘食,看得忘记了自己。一切都成为远去的记忆,现在只剩下怀念,说一些没人懂的冷笑话,逗逗秦贞,抄几首有人欣赏的诗句,逗逗余瑶,只有在这时,他才发觉,有些东西深深烙印在他身体里,成为无法分离的一部分,在顽固地保有自我的同时,阻止他融入这个世界。
他只是个过客。活着是一场无法存档读档的游戏。仅此而已。
秦贞没有察觉到他情绪的波动,她伏下身子,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她扁扁嘴,拉起他的左手,摘下中指上的万年化龙木指环,远远放在一边,再次俯下身亲了亲他的嘴角,神情微微一僵。
她只想闻一下他身上的气息,却没想到,熟悉的气息中夹杂了一丝陌生的清冷香气。
“为什么要再等五年?”她问。
“我需要时间,变得更强。”
秦贞一根根玩弄着他的手指,“宋师伯说,你已经很强了,嘻嘻,她的原话是,你已经强得不像话了,季鸿儒可是堂堂一派掌门,剑气都使了出来,居然对你束手无策,众目睽睽之下,这个脸可丢大了。”
魏十七笑笑,道:“流石峰二代弟子中,我的对手是五行宗的褚戈、寇玉城,御剑宗的石传灯、柳阙,毒剑宗的杜默,一个个都是突破剑气关的天纵之才,季鸿儒老了。”
虽然没有明说,秦贞分明感觉到他语气中的豪情,他从未在自己面前表露的另一面,那些人都是很厉害的天纵之才,但五年时间,已足够他追上。
那么在接下来的五年里,她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