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逐笑来-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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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办法。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无论试多少次,即便是那么近的距离,都没有办法若无其事地将锋利如剑刃般的黑色利爪送进那个人的心口。
躲过一支又一支淬毒的飞刀,楚四歌小心站定,四下张望,一瞬间的分神竟是错失了好些个一击必杀的机会,“真是的……尽给人添麻烦……”
是什么时候开始犹疑了呢?黑煞獒王无不纠结地想,明明是个不相干的人,明明杀掉他就可以安然回到魔域救柔卿,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杀人时会变得这般顾忌呢?
好像,自从遇到那个女人之后,就有些东西在一点点变化着。
可他无法参透,百里逐笑说到底也是个冷漠的家伙,对于威胁流川安宁的家伙,从来不会吝惜拔剑的机会——那么究竟,被她影响到了什么?
锁链一般的珠串缠着紫黑色的气息,像是一株古藤,见到久违的阳光后,仍旧垂死想要汲取到赖以生存的养料。
紫黑色的法器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楚四歌连连后跳几步,才勉强躲开;然而脚底刚刚碰触到硬实的便面,又敏捷地跃起,低头瞥望,方才栖身的地方早已布满淬着毒液的荆棘。
心中充斥着的全然不是恐惧,反倒是无法言明的愤怒。
浮身于半空中,楚四歌微微眯着眼睛,强压下怒火,“……已经堕落到这个地步了吗?”
索性对手的处境似乎也不太好,甚至可以说,比他更糟糕——约莫是百鬼魅王菩提从中作梗的原因,作为凡人的那家伙功力虽被没有削弱,动作却缓慢且不自然,方才那一眼不过是片刻之前的事情,再抬头时,那个剪影当真成了一个“影子”。
不断释放出骇人气息的身影在他眼前掠过。
或许,已经不能算作一个正常人的模样,该称呼那个东西为干尸才更加合适:几乎只是会活动的白骨上罩了一层没有任何光泽的皮,眼睛空洞无光,唯有一丝丝晶亮勉强算作生命的征兆,本来遮盖严实的衣物经不住时间的摧残,变作破碎的布片,至于原先的颜色,早已经分不清楚。
不像是菩提惯用法器乾坤镜中的厉鬼,倒像是……血肉之躯急速衰老后的一副躯壳。
没有人知道它为何还能活动,为何还有知觉,为何还能战斗,它到底还是活着的。
楚四歌猛然间明了了黄泉之眼中的奥秘,他不是个笨人,看着对手在交手的过程中慢慢衰老得可怕,而自己却像初入甬道之时没有任何异样,他最终明白过来:这里的时间流逝,与外面世界不同,不同于魔域,也不同于尘世。
因为从未被困在此地过,所以,他算是第一次体会到黄泉之眼的真正可怕。
只可惜百鬼魅王的这份绝对优势,在他的面前却不奏效:不需要睡眠,不需要进食,不老不死像怪物一样的自己,在这里从一开始就是赢家——至少不会在这里被百鬼魅王的傀儡们玩死。
他忽然很庆幸自己的习性在魔域中无人知晓。
眉目难辨的干尸还在发出不明所以的低吼声,一波又一波的攻击随着漫天飞舞的珠子变得更加难以对付,楚四歌几次抬手想要释放出魔息唤出他最忠诚的奴仆——那些煞气黑獒,然而每每当血色的红眸落在干尸左肩,心中莫名的担忧终是将一身苛烈魔息又都堵了回去。
那东西,没有左手臂啊。
到底是凡人之躯,遭受了黄泉之眼中瘴气的侵蚀,能吊着一口气已是不易,但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也不知还有个几人能认得出。
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还真是有些伤脑筋。
“啊啊,终归是不能和你再继续玩儿下去了。”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动了动双肩,稍稍活动开筋骨之后,楚四歌扬起唇角,漆黑的五指摆出挑衅姿态来,“虽然不能毁尸灭迹会给我添不少麻烦,不过,看在你是逐笑喜欢过的人的份上,就留个全尸好了。”
摇摇晃晃挣扎着向他扑来的干尸似乎并未有理解他的意思,本能地挥动着手中的法杖,狰狞可怕;仅存的干枯右手在空中一挥,先前四散开来的黑紫色珠子便裹着瘴气重新积聚而来,融成一个巨大的球体,朝楚四歌撞过去。
等的便是这个。
微微下垂的眼角流转着轻蔑的笑,伴着巨大的爆破声响,楚四歌跃身冲出瘴气漩涡。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感觉黄鼠狼先生要上位了……完!蛋!了!
我只是想写出两人间纯洁的友情而已啊,顺便加一点点两位魔王间纯洁的羁绊而已啊而已啊而已啊而已啊【无限回音中】但是荣轩X小笑笑的配对怎么有点带感了呢?容我三思……
【作者内心呐喊】我就说嘛我还是擅长写腹黑外骚的男纸,伤不起伤不起伤不起啊!
☆、绯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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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之眼中的瘴气,还赶不上那个男人脸上的阴霾。
“哎呀呀,要我说就是魔尊偏心,为什么楚小歌可以接下去流川的任务,人家却只能在这里带着小孩子玩耍?不甘心,真是好讨厌~楚小歌去死去死去死去死……”碎碎念的功力炉火纯青无人能克,只是说话人没有意识到,越是抱怨,心里便越堵得慌。
总感觉……自己好没用呢,特别是和那个事事都做得毫无破绽的家伙相比。
手中福寿球忽然停止转动,幽冥王荣轩停下步子抬头看看了周围,甬道之中似乎还是之前的模样,未有什么异常。不过他也很明白,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幽、幽冥王大人,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为好,魔、魔尊大人自然是骂不得的,至于宗主大人他……您这话可莫要传到宗主大人耳朵里去,他若不高兴,小的们也担待不起这罪责!”
“就是啊,幽冥王大人,这次的任务是要寻个童女给魔尊大人送去享用,这分明是魔尊大人器重幽冥王大人,信任幽冥王大人……您想,这若是叫宗主大人去做……啧啧,那还不知道会送到谁的床上去呢!您说是不是?”
听着身边魔物说着讨好自己的话,可他的心情却是怎么样也晴朗不起来。回头望一眼从花轿里好奇探出头来的童女,小小圆脸上非但没有露出害怕的表情来,反倒是自得其乐地观察着周围诡异莫测的“风景”。
只怕黄泉路上的风景都比这黄泉之眼中好上许多——荣轩这般想着,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任务只是将人类的童女活着带入魔域,是哭着进来还是笑着进来,这与他无关。
魔尊喜好享用童女,这无端而来的兴致在魔域也算是魔尽皆知。此番,他领命走了一遭尘世。说来也巧,恰逢遇上个有恋。童。癖的官老爷借口替自家痴呆儿子纳个女童做妾,硬是抢了水灵的女娃娃回家,大红花轿彩礼一样不少,贪恋钱财的混账爹娘,就这么顺水推舟欢天喜地地把自家娃娃推向了火坑。
被谁糟蹋不是糟蹋,或许被魔尊一口吃掉还落得个痛快——约莫是怀着这样的心理,一向被人当做“闲人”来看的幽冥王还是施了个法诀将那童女连同花轿一同弄了过来。这番的举动自然是引起了骚动,好在在那些修仙之人出手之前,他便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堂堂幽冥王来做这档子事,到底是有些纠结的。
然而百鬼魅王与魔尊的关系不一般,也从来不过问魔尊的事;楚四歌作为魔域的一张王牌,亦是身兼重任,不会轻易出手——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总是落在他头上。
心里正嘀咕着,耳边忽而想起奶声奶气的一声问话,“……暖暖今天是新娘子吗?”
金发男子微微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是哦。”
“暖暖是要嫁给公子的吗?”
荣轩哑然,睁开了眼睛半晌才回过神来,胡乱应了小女孩的话,“……嗯。”
带着半分好奇又期待的神色,着一身崭新红衣的小女孩探出脑袋眨着眼睛又道,“娘说给暖暖找了户好人家,暖暖是新娘子,以后可以每天吃饺子,可以穿漂亮的绸子衣服,喏,就像今天的新衣服一样哦……可是半路上刮起了大风,暖暖睡着了,公子公子……啊不对,暖暖要是嫁给公子的话,应该叫公子‘相公’才对!相公相公,现在花轿走到哪里了呢?爹娘也看不见了,什么时候才到暖暖的新家啊?”
“黄毛丫头闭嘴!幽冥王大人是你这丫头片子能说得上话的吗?”魔物随从忍不得年少无知女童的聒噪,恶语相向,女童倒也没按照他们预想的那般哭起来,只是一动不动望着荣轩的背影,仿佛盯着自己的全世界。
“让她说好了。”惊觉失言,幽冥王笑笑,迈开步子补上一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全当解个乏。”
主子一旦发话,做随从的也不能再说些什么,面面相觑后又恶狠狠地瞪向了全然不知危险迫近的小女孩——那真的是太过于天真的孩子,满心欢喜沉醉在自己成为新娘子的喜悦中,却不知无论是在魔域还是在尘世,等待她的都是痛苦不堪的未来。
“咦咦,相公你今天怎么不穿红色的衣服呢?虽然蓝色也很好看啦……”
“相公的眼睛真漂亮,是和喜帕一样的红色呢!”
“对了对了!刚刚就想说,相公的头发也和暖暖平时看见的那个公子不大一样,是浅浅的金色呢……也好漂亮,像早上的太阳……真好,暖暖的相公真好看……暖暖好高兴……”
荣轩本是沉默地听着女童的话,直到身后抬着花轿的两只魔物发出低低地轻笑声,他这才意识到:绝对不能利用口无遮拦的小孩子来解乏,即便自己是个很害怕无聊的人。可若按这个情况走下去,只怕未出黄泉之眼,自己的名誉就要扫地了……
于是他又一次转过身来,郑重无比地说道,“小暖暖,眼下你我还未成夫妻,怎么能称呼我为‘相公’呢?女孩子家要矜持才可以。我姓荣,你唤我一声‘荣公子’,我便很高兴了。”
“那暖暖什么时候能嫁给你?什么时候能成夫妻?”
“哎呀呀,这……这个……等你再长大一点好了啊。”
他本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那个时候,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可以如此正经地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女孩说出这么一大番道理来——大概是遇上了比自己更加胡搅蛮缠的对手罢?荣轩自嘲,连搪塞的措辞听起来都这般啼笑皆非。
“荣公子……”女童怯怯地叫了他一生,似乎还有些不甘心,尾音刚消失在渐渐弥漫散开的瘴气之中,便将扎了红绸子的脑袋缩了回去,像是满肚子委屈生起气来。
有凤冠,有霞帔,一个鲜活的生命胡乱被塞进染作通红的花轿里,风风光光抬入火坑——尘世间的男人还真是差劲呢,他这般想着,嘴角的笑意却不知怎地再没了往昔的滋味。
正当心下琢磨着要不要寻个借口逗那小女娃开心,原本死寂的四周竟是忽然间躁动起来,眼前尚可称作为甬道的景象生生变得扭曲,他还未来得及布出防御的阵法,随从的惊呼声已然钻入耳朵,“幽冥王……大人……救命!救命!哇啊……”
百鬼魅王……那个女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耍手段……
花轿随着地面猛烈地摇晃起来,花轿中的女童也忍不住尖声呼救,深知在劫难逃的荣轩重重叹了口气,无心去管慌不择路的两只魔物,速速走了几步掀开轿帘将唤作暖暖的女孩子抱在怀中,又屏息劈开眼前纷飞的沙石屏障,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精疲力竭地倒在一个刚刚形成的石洞里,震颤着的地面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从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黄泉之眼内的主宰,根本就是菩提。
恨得牙痒,一时间被困却又无可奈何。走入黄泉之眼前便知晓,一身功力会被化去七成,却不知,经历一场险情后会变得这般痛苦不堪……就好像是,生命一点点在流逝,需要有什么新鲜的东西融进血液里才能缓解痛苦……
他眼角一缩,顿时明了问题所在:他需要血。
现在。立刻。马上。
时间,一旦触动了百鬼魅王菩提预先施加的术法,黄泉之眼中的时间流逝会紊乱而无条理。他身为血魔的后裔,每日需饮一碗生血,然现今身体的烧灼感令他察觉到甬道中的异样,走入其中不过片刻,已然像度过了很久很久。
几天?几个月?几年?他不清楚。
但是堆积下来的对鲜血的渴求,不断膨胀,无法压制,是十分可怕的。
喝自己的血没有任何功效,深知这点的荣轩低头,目光落在了怀中女童身上。继而象征着魔族身份殷红色的眸子中显露出深深的惊愕和内疚:蜷缩在他怀中的暖暖,依旧穿着先前的那件红衣,还隐隐透着血色,白净的小脸此刻布满了细细的褶皱,额角被方才卷起的沙石割破,有一条血痕赫然在目。
最令他无法释怀的是,女童原本乌黑柔软的秀发竟慢慢幻化成了灰白色,若不是那双眼睛还流转着先前一般天真的光泽,荣轩几乎要将这小小的怪物从怀中抛出去……
他是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