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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长笑歌(完)-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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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闶三十四年夏,西部大旱……”
……

悲怆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随着飘舞的雪花打转。
风里的嘈杂声越来越小,直至无,每个人连呼吸都越来越轻,雪花深处,浓重的悲凉随着一条条淡淡的话语铺天盖地笼罩四野。

“你们说,究竟是梅家对不起金闶,还是金闶对不起梅家?”

低低的呜咽声在长笑身侧响起,她扭头,看到梅卿书红着眼眶,紧抿着唇,遥望着南溪的方向。
故国千里,繁华成空,曾几何,铁血丹心,忠胆映天地,义魂照日月,而如今,抛却满腔真情,机关算尽,只为旧山河。

“我梅家何辜?”梅天桡仰面狂笑。
猎猎青丝在风中飞舞,浓化不开的悲哀折射在每一瓣飞扬的雪花中。
“不过是为了先辈留下的积荫,不过是为了梅家金库,便以欲加之罪抄家灭族,可怜我祖上还传遗训——金库中的钱财用于国难当头,救国之用!”
“救国!救国……我梅家数代勤勤恳恳,呕心沥血,所赚之物,皆用于救国于危难,救民于水火,可,那纸诛令下来,谁又曾想过这些?谁又曾来救梅家?”

撕心裂肺的笑声张扬地在半空盘旋。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喃喃轻笑,眼际眉梢的雪融后,顺着脸颊蜿蜒留下,点点滴滴,似斑斑泪痕。
“卿书,卿卿……”梅天桡慢慢转过身,仔细望着身后的一双小儿女。忽然道,“我,梅天桡,为宽圣心,现当三军之面,绝我梅氏一族,自此后,梅家金库将永绝于世。”
话音未落,他猛然出手,冷冷的匕首泛着蓝荧荧的光芒刺入梅卿书胸膛。

刺眼的雪色中,梅天桡将匕首拔出,黑色的鲜血喷薄在银白的大地上,蓝袍被浸染,梅卿书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上方,嘴唇蠕动两下,终是一个字未吐出来,眼一闭,轰然倒地。
轰然倒地……

长笑呆呆地望着脚下。
脚下……片刻前还曾鲜活的梅大哥,在她的注视下……轰然倒地。
“卿卿,闪开——”遥远地地方传来焦急的怒喊,她蓦然回首,却见一片无情的冷光当胸袭来,速度之快,让人无法躲闪,只得眼睁睁望着冷硬的匕首一寸寸逼近,逼近……

作者有话要说:呃。。完结了,再写个小结尾,交代点后事就米了

反正后面两个章节填完,本文就完结大吉鸟,偶把连载中改成完结了,自个先乐和下哈哈

我又发现,这里结束挺好,长笑死了。
大龙师傅小龙都不用虐了。。。哇呀呀呀呀,不会挨砖了。。。

六六

再死一次,会不会又附身到阿狗阿猫身上重来一遍?
然后,遇到不同的人,做着相同或者不同的事,看悲欢离合幕幕上演,缅怀已成为过去的现在,纠结又未圆满画上句号的感情,这样的人生呵,其实……很无聊!
生命的珍贵在于只有一次,在于那些前尘往事成灰,在于抓不住的流光飞逝。
她不要跟过去的一切成陌路,不要死,也不稀罕不知有米有的……再重生!
长笑不知从哪来的灵敏,身子往后仰,直挺挺倒下。
嘶——厚厚的棉衣被划破,露出白色中衣,她不敢稍作停留,像旁侧滚去,蓝荧荧的匕首如影随行,紧紧贴合过来。
无论她如何躲闪,仍被清冷的蓝光笼罩周身。
凌厉的攻势,见血封喉的毒药,长笑最终绝望。
入目处,刺眼的亮白,天际的飘雪、匕首的冷光、卿书大哥僵硬的身躯、梅老爹流泪的脸、以及……一双焦虑的琥珀色眸子,定格在她的视线里。
“龙卓然,你——”耳畔传来梅天桡重重的惊呼,而后,悲怆的狂笑声和着雪花在天际回荡。“哈哈……想不到我女卿卿居然嫁了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夫君,你可知道这毒名为毁天,根本无解药,见血封喉,罢了,罢了,卿书已死,卿卿活着跟死去并无多大意义,梅家……到此结束。”
“老夫去也!”
森然的匕首在半空滑过一道弧线狠狠戳入梅天桡的胸口,他趔趄着晃到梅卿书身边,缓缓坐下,“儿呀,你莫怪爹,下辈子,记着不要做爹的孩子。”
他低低笑,眼里流出红红的血泪,蜿蜒在瞬间老去的脸上,已成青黑的大掌缓缓抚上薄薄白雪覆盖下、圆睁着不可置信的眼,“安息吧,孩子。”
他呜咽地笑,笑声未绝,整个人倒在梅卿书身上,牢牢护住已冰冷多时的儿子。
金闶的大帅中毒……
国君,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风翌杀过来……
金闶的儿郎,尽忠皇上的时候到了……
悠远的号角,震天的鼓声,士兵的冲锋时踩在雪地的咯吱声,踏踏的马蹄声、箭雨破空的萧萧声在旷野中混杂交织,合奏着磅礴大气瑰丽无双的曲子。

漫天雪雾中,紧紧抱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松,无力下垂。
长笑急忙翻身,拉着他曾修长结实的胳膊架在单薄的肩头,“龙卓然,你别用力,我马上背你回军中,找大夫看看。”
“别,卿卿……”龙卓然低低道。“这毒药很霸道,即使我封住穴道,也不管用。”
他勉强笑笑,抬眼,看着前方,道,“待会往西走,先躲林中,大军不易找。”
“卿卿,对不住了,不该强留下你。”
“这话等你伤好了再向我道歉。”长笑急的泪花直落,她半背半架他,吃力往前挪。
然而,话音未落,便被铮铮的马蹄声打散在风中。
“左中队,保护龙将军。”
“右一,从左侧包抄。”
“铁骑,随李将攻入敌营……”
燕王发号施令的声音在风雪中听的并不真切。
他的身躯不住下滑,下滑……
搭在胸前的大掌渐渐泛起青紫。
“卿卿,我若死了,请代我好好照顾赢然……”搁在肩头的俊脸微歪,凑到她耳边,沉声道。
“我才不,小浅就你一个亲人,你要敢死,我把你制成干尸挂在他腰上!”浓浓的恐慌疾风骤雨般袭来,厉声威胁中夹杂着掩饰不住的哽意。
他轻轻笑,呼出的气息吹在她颊边,带些悲凉的旖旎和诡异的绮丽。
兵戈铁马相撞声不绝与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又仿佛在耳边厮杀。
有一队士兵牢牢地围住他们俩,没有敌军冲入,也没有人过来……帮长笑一把。
身后的男人不再说话,她急了,一边加快脚下的步伐,一边说,“龙卓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现在不能死!”
“我知道。”他沉沉笑。
“龙卓然,我还欠你银子没还清,你得活着!”
“我知道。”
“龙卓然,你若死了,这么多年辛苦经营的一切就烟消云散。”
“我知道。”
“龙卓然,你的野心、抱负还未实现,要努力!”
“我知道。”
龙卓然……
肩上搭下的掌越发的紫,紫的近乎黑,他吐出的话也越发的轻,轻的几近透明。
“长笑。”他忽然开口唤她的名字。
她霍地转头,却听见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别哭……”
压在肩上的脸,擦过她的唇,重重垂下,垂下……
长笑,别哭——
我终于叫了你这个名字,其实,早就知道,你不是卿卿。

那日,你问我为何不叫你长笑,怎么说呢?呵呵……
卿卿是吾妻,而长笑,却不属于我——龙卓然。
别哭,长笑。
愿来世,再做夫妻,只盼到时,老天不再作弄于我。
脑海中跳出长长一段话,随着心底最后的温热消逝,压在肩上的身躯缓缓坠下。
她坐在雪地中央,傻傻地抱着他,喃喃自语:龙卓然,我不哭,你别吓我好不好?
“龙卓然,我不要你为我而死,我要你活着……”
“龙卓然,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拿你的命救我?为什么不丢下我?为什么……到最后不肯丢下我的是你?”
“龙卓然……”
风越刮越大,雪越下越密,模糊了视线,封住了听觉。
她的泪,仿若永远不会干涸的小溪,蜿蜒流下。
金闶四十三年二月初二,史书载:……风翌见金闶主将受伤,撤回停战协议,突然袭击,副帅韩燕京奋起抵抗,双方主力尽出,血战三天三夜,一夕之间,白雪为血水所溶,艳红泼地,浸染沙丘……
凌仓山位于临都北侧,离南溪大约两个日夜的路程,离龙埕又需十天。
三月初一。
凌仓山上,一座新坟孤零零矗立在山头平坦处。
山风凛冽,吹得系在坟头的白纱猎猎作响,在清冽的半空中静静吹出一曲殇之歌。
清晨,阳光刚爬上树梢,鸟雀正忽高忽低扑棱着翅膀找食物,林子里便闯入一男一女两个不速之客,女子挎着竹篮,脸上脂粉未施,头发用玉簪松松挽就,缀以点点碎白绒花,看起来颇为清艳。
男子是个俊秀的白衣青年,他侧身,清冷的眉眼间闪过淡淡的暖意,“长笑,我先去旁侧等着,你……别太伤心。”
他说着,将脸撇向一边,不愿她瞧见眸底深处沉沉的哀恸。
女子轻轻颔首,并未说话。
窸窣声渐远,她蹲下身,将竹篮放置一旁,从里拿出饭菜,馒头,黄酒,一一摆放在左侧墓前,然后插上香烛,用火折子点燃,袅袅青烟中,缓缓拜了四拜,跪坐在地,面朝墓碑,一边烧着纸钱,一边低低道,“卓然,我来看你……”
只一句,忽然无法再说出任何话,只是不停流泪。
青烟淡淡,缭绕在安静祥和的林子上空。
“来得有些晚,前些时日,我回龙埕给大哥和……他立了两个衣冠冢。”
“卓然,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赢然,长嫂如母,不是吗?”她微微笑,颊边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昨日,凌仓大师说,有封重要的信要让小浅送往漠北故友处,我会陪他一起。”
“说来,我还从未见过沙漠呢!曾看书上写‘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可脑中却总是幻想不来那空旷辽远磅礴大气的画面。”
“卓然,我一直觉得没有比我还傻的人,可现在,很想对你说,你真傻!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跟重要,人呢,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为什么要替我死呢?”
鸟雀叽叽喳喳,仿佛应和着她的话。
脑海中,反反复复跳出一行话。
长笑,别哭——
我终于叫了你这个名字,其实,早就知道,你不是卿卿。
那日,你问我为何不叫你长笑,怎么说呢?呵呵……
卿卿是吾妻,而长笑,却不属于我——龙卓然。
别哭,长笑。
愿来世,再做夫妻,只盼到时,老天不再作弄于我。
她垂下头,唇角上扬,酒窝浅浅,可眼角,大滴大滴的泪滑落。
一瞬间,过去发生的一切忽然清晰如昨。
她无聊画地图时,他说,“以后画完就烧掉,如果给人看见,会以为你心怀不轨。”
她说自己不是梅卿卿时,他望望疾驰过来的辛禺,急急制止,“你不要说胡话。”
重逢时,他意味深长地说,“只是忘了对你说一声,卿卿,好久不见。”
她被血牙掳走时,他大费周章地跟过去,却说,“我迷路了,既然碰到,就一起走吧。”
她在金闶皇宫胡言乱语,他狠狠瞪她,“梅卿卿,这里是御花园,不是龙府后花园,里面的是当今圣上,不是我龙卓然。你活腻了是不,在皇上面前走神?”
她难过时,他怒骂,“别天天摆出一副死了娘的样子,看看这些士兵,最小的孩子才十二岁,为了混饱肚子来当兵,每日只想着怎么能活下去,哪有闲空想那些风花雪月。”
……
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缓缓浮上心头。
那张俊朗坚毅的面孔上欲语还休的神情、凶恶话语里隐晦的关心、犀利的眸光深处那些别扭的温柔呵……
她终于明白。
“长笑,该回去了,莫……大哥买了很多出行需要的东西,要你看看还缺什么。”白影渐渐靠近,俊秀的脸上漾着柔和的笑意,若仔细看,就能发现微翘的唇角里,是无法掩饰的哀和深不见底的伤。
嗯。她起身,郑重拜几下,提着篮子走到一边。
“好,我们回去。”
走进林中时,忍不住又回头望望。
卓然,你看,这就是人生。
你为我而死,而我并不能给你什么,哀痛过后,仍是要欢欢喜喜的度过每一天。
人死如灯灭,我只能记着曾经的温暖,然后,寻觅另一盏明灯。
死亡是最可怕的一件事情,世间少了一个你,而故事并未停止,依旧井然有序的进展。
你若活着,还能参与这些喜怒哀乐,还能有所追求,还能做未竟的事,弥补心里的遗憾,可死了,就真的不再有希望。
若干年后,当你淡出众人的视线,无法融入后来的故事中,有多少人,还会念着你呢?
没有人会时时刻刻回忆呵……
卓然,人生就这么残酷,死了,万事成空。
山路两旁,金梅花迎着微风摇曳起舞,一丛丛、一簇簇的嫩黄张扬着勃勃生机。
远远地,有条蓝影站在路中,被风吹起的衣裾飘飘,翩然若蝶。
“长笑看过龙兄了?”侧身而立的蓝衣男子转过身,低低问,如神氐般俊美的容颜在错落的光线中仿佛能惑人心魄。
他伸手,想接过女子臂上所挎竹篮,却被躲过。
长笑将空竹蓝递给龙浅,笑笑,说,“赢然先回吧,我有些话想跟师父单独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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