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过山如画-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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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夏泠摇头:“不必。”
“哦。”十七到底不敢妄动。
漠北此战,本拟君莫语主持战事,莫语身死后,夏泠只能勉为其难地代替他上了战场。
夏泠乃是累世簪缨的世家子弟,南煦风气也不重军事。在行军打仗一道上既无喜好,亦不如莫语有天分。混打混搅了一番,被他基本弄成局面,也实属侥幸。
可以说,如今是最佳的机会,现在却因他的伤不得不从岚京另寻得力的人手来收局,而那人究竟能不能出岚京还是一个问题呢。
夏泠感到右手中冰凉润滑,却是赵十七还过来的那枚玉簪,一直被他握在手中。他的拇指又接触到了那些字迹,这是宗老师在他行冠礼之时,赠与他并为他起了表字。
他手指捏拢:“赵姑娘,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十七已经打算走了,又从窗户边回过来,重新蹲下:“你说。”
第十八章 非礼
夏泠却又不说了,直直地看着暗处。
……
十七便等着他说话。
……
夏泠什么也不说,屋子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
十七好耐心,蹲在黑暗中。
过了许久,夏泠才又看到了十七,道:“你还在?”
十七觉得他神思恍惚,也不介意:“嗯,你说有事情要我帮忙,所以我没走。”
夏泠忽然下定了决心,说:“我要你给我拿药。”
“你不舒服吗?我去给你叫医师!”十七长身而起。
“我已经很不舒服了,你……帮我快些去取来。”
十七有些不放心:“你这样子,有药便有用吗?”
“有。”
十七说:“可是,我不认得你的药。”
“很好认,此处出去第三个房子有两座木架,东边第四格有一个黑木匣,重得很,上面镶一块翡翠,你去拿来便可……”夏泠一口气说话,忽然咳了起来,一下子便喘不过气来,握着被子乱颤。
十七吓一跳:“我这就去。”她身形一晃,便消失了。
夏泠咳了一阵,手一松,才发现手中的白玉簪子已经被他自己握成了两段,断头扎入了掌心。他拿袖子抹了抹血迹,看向十七离开的那扇窗户。
十七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拿着一个黑黝黝的盒子跳入了窗户:“是这个吗?”
夏泠说:“你帮我打开。”
十七一打开,里面冒出一股白雾,将她的脸面也濡出了寒气。那黑盒子里通体凉透,中间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匣。十七拿出水晶匣,移开晶莹剔透的水晶盖,看见里面并排着三根轻碧含朱的草,有一股雅淡的清香萦绕鼻间。
“这就是药?”十七难得见这么鲜润水灵的药草,“这药真好看。”她似乎觉得在哪里看到过。
水晶药匣发着淡淡的银光,落在夏泠的脸上,肌肤苍白地仿佛透明了一般,十七看到他眉头拧着,好似身体里在翻江倒海难受得很。十七觉得不忍心,于是催他:“你快些吃了吧。”
夏泠将药草放在唇边,却又依旧停下来。
“怎么了?”
夏泠说:“你替我摸一摸……体温。”
“发烧就不能吃了吗?”十七为难,“你自己不能感觉一下吗?”
夏泠不说话,他要是能够感觉出来就好了。
赵十七绞着手指,真想立即替他解除痛苦,可惜她的手……她想了一圈,计上心来,凑近夏泠,两只手将他的双臂一把按住,整个人就贴到了他的身上。她将脸颊贴上他的太阳穴,仔细感觉他的温度。
“你做什么?”他恼怒了,南煦乃是礼仪之邦,他们两个算什么关系?她竟然做出这等轻薄无礼的动作来!夏泠心中怒气涌起,使出全力将她一把推开。十七没想到他反应如此激烈,被他推得跌在地上,疼得道:“我帮你摸体温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夏泠用力过猛,咳喘得一个字也无法出口,望着她气得发抖:测体温用两个手指就可以了,她这是干什么?!果然蛮狠无知,难以驯化!
赵十七也很不满,瞧瞧他喘得那副鬼样子,抖得跟条破床单似的,还不让别人帮助他!十七站起来:“夏公子,我的手摸不准冷热,只能这样。要不我去叫你的下人来?”
夏泠冷静下来,赵十七说的应该不是假话,他看看她的手,摇摇头:“算了。”
他闭上眼睛,一边咳一边示意她,上来吧。
上还是不上?
十七反而开始犹豫了,方才一鼓作气没什么感觉。现在静下心来,见他靠躺在床铺上,黑色的头发没有完全束住,几缕散发飘在脸上,随着他的不住咳喘而微微扶风,清秀淡雅得仿佛一卷月色下的水墨画。
皎若云中月,皓如山间雪。
这样一位翩翩佳公子,怎么会被她弄得伤成这样?
十七看他看傻了,如此情形,叫她如何再贴到他的身上去?
本来简简单单的事情,不知怎么,演变成了一件令人耳热心跳的尴尬之事。
夏泠又咳了两声,十七清醒过来。
小牙一咬,上吧!
一凑近他的脸,越发眼前不住眩晕,只觉得他的双眉如兰叶一般修长,长长的眼梢直扫至鬓角,眼角上的那个伤疤将他的皮肤衬得净如玉瓷。他气息咳得紊乱,呼吸也有些沉重,双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犹如桃花沾了春水。
她连忙拦住自己的胡思乱想,紧紧闭上眼睛,压着心跳,轻轻覆压在他的额头上,感受着他的体温。
虽然看不到他了,可是他身上的淡淡气味进入她的鼻息,她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觉得很好闻,糊里糊涂又忘了正事。
夏泠等了一会儿,他实在耐不住胸口的痛痒闷重,忍不住大咳起来,额头撞在了十七的颧骨上,将她撞得金星乱冒。
稍顷,她退开,捂着面颊上的青肿,低声说:“你不在发烧。”
夏泠吃了药,心烦意乱地压制着身体的难受,习惯性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古初剑,却只摸到一个剑鞘。那日关九郎和姜逖将他带回来的时候,剑鞘系在他身上,断剑谁会去拿过来?
十七还不曾走,一来想看看那药对他有没有效用,二来想要回自己的武器。她看到他抚摸着剑鞘不说话,便问他:“夏将军,夏将军?”
“怎么?”
“如果……我将你的断剑找回来,你肯不肯将‘流沙’在哪里告诉我?”
夏泠笑了一下:“你也是真固执。”
“我不希望失去它。”她努力说服他,“我知道,你很在意那把剑,也很在意这把剑原先的主人。大家都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何不将心比心呢。”
那药极霸道,刚入腹中便行血脉。夏泠感到通体脉络均有舒展,他的身子舒服了一些,头脑又灵敏了:“赵姑娘,楚云深曾经杀死过关九郎的叔叔,你知道吗?”神捕门门主为沙匪所杀,何等丢份?这是不会公开的一件案子。
十七果然不知情,一颤道:“啊?”
夏泠眼睛里微光闪动:“那把剑的确对我很重要,那个朋友对我也真的很重要,你若能够将剑柄取回来给我留个纪念。也许,我会根据南煦律法,给你两位爷爷适当量刑的。”
“是……是吗?”十七辨着他话里的味道,夏泠又道:“你的短刀就在我书房大书桌的第三个抽屉。书房在左侧第五进屋子,你自己去取吧。”
十七看着他:“夏将军,这个药好似很管用?”他说话似乎流畅了许多。
夏泠感觉了一下,道:“是很管用的。”
十七这才放心地离开了他。
按照他所说的位置果然找到了自己的短刀。赵十七此番潜入府中收获良多,替夏泠拿了管用的药,看他精神迅速变好又心里很高兴,她打算立即到鹰嘴堡下替他找到那些断剑残片。
她觉得夏泠不是坏人,而且已经在爷爷的事情上松口了,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赵十七越想越美,便立下主意去冒一回险。
天亮之时,先机道长陈锦到药房取药准备炼丹丸。他前一阵子,巧得了三株“紫花芗续草”,此药最适合外伤断骨,若按他秘法炼制成丹药,让夏泠每日服一丸,八八六十四天后,夏泠的脊椎之伤便可望痊愈。
他来到放药处一摸一个空,他找千羽来:“狗东西,为师的药草呢?”千羽不解:“不都在药屋吗?”
正在此时,门前光影动,陈锦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影正推开雕花落地门向屋里走来。抚远将军府内这样的军人甚多,陈锦看了一会儿才辨认出,正是夏泠向他们走来。
陈锦大惊失色:“臭小子,你?!”夏泠躺在床上不能起身,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夏泠坠崖之时,虽然凭借武功在空中多方腾挪,但鹰嘴堡实在太高了,他又在将赵十七和豆豆推上山崖的途中,被“古初”剑的残片击伤了眼皮,血水模糊了视线,于是坠入了崖底。
其它伤势也就罢了,他最重的伤在脊椎,虽未严重到无可药救,但至少,加上多日的劳累与失血,他应该时常处于半昏迷状态才对。
而此时的夏泠面色泛红,两眼有异样的神采。
他只当未曾看到陈道长的表情:“千寻,速去将姜将军、娄大人他们请入府中,今日漠山屯之会,我也一并参与。有事要与他们细商。”
“你个臭小子,谁让你生吃芗续草的?千寻!千羽!你们谁把药给他的!”陈锦气急败坏,夏泠垂眸而立:“锦兄,事已如此,只能对不住你了。”
“对不住我?”陈锦气得浑身发抖,“你放他妈的什么鸟屁?你不想活了吗?”夏泠熟悉他的脾气,低头听着他乱骂粗话。
陈锦将他从齐安侯的祖宗十八代一路操下去,一直操到夏泠的灰孙子一辈。
他自己气得哆嗦半晌,也没看到这小子有啥悔改讨饶之意。他横竖这辈子也见不到他的那副样子了。怒极之下,挥出短剑,将衣袍割下一片丢给夏泠,指着他道:“姓夏的,我跟你从此绝交!没得坏老子的名声。”
夏泠依然垂眸淡立,什么也没说。
见他几乎没有反应,陈锦越发面目涨红:“你……你……”他狠狠一甩袖子:“算我不曾长眼!”
陈道长过于痴迷医道,年轻时又曾受过刺激,有些疯态。他曾和夏泠在栖霞谷比了三天的针术、药理,因觉得夏泠在此道上是个可造之材,两人遂成忘年交。
陈锦最爱一边救人一边骂粗话,有一回机缘错合,被人诓入宫中给明帝治病之时,随口便操了明帝的几个祖宗,眼看就是杀身大罪。是夏泠连夜入宫求了南煦的山妩公主,予以周旋,方能全身而退回到江湖。
陈道长的夫人,师太春三笑,因看重夏泠,特地将他们的两名爱徒千羽千寻交给夏泠,让孩子们游历江湖、增长见识,以入世之心修出世之道。
陈道长此番闻听夏泠受伤,从远处快马赶来以求帮助他,谁知却摊上如此情形。
陈道长转身回去收拾包袱:“两个逆徒,一点用也没有。老子这就回紫竹山去,再也别想叫我出山!”
夏泠发现,他居然还是把千羽千寻留下来了。
千羽千寻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则大为惶恐:“师父……”
第十九章 会谈
赵十七从匪洞中走出来:“草头,我要去鹰嘴堡帮那位夏将军取东西,这几天都不回家,你们凡事莫要妄动。”
草头正在和三傻子、秦麻子教着石头搓麻将,头也不抬:“知道了。”
“别赌太凶了。”十七摇头。
等赵十七走远,草头的丑脸朝她的方向深深看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搓麻将:“谁输谁做饭啊,不准赖。”他的大当家的,已经开始离他们越来越远了……“哈哈!草头,你打了个昏牌,不许反悔不许反悔!”秦麻子大叫大嚷起来了。草头推了麻将要反悔,兄弟们不答应,大家便掷打了起来,匪洞里一片狼藉……豆豆一个人蹲在洞门口看着十七姐姐离开的方向……
这样的生活里,也许,不久以后再也没有一个叫做赵十七的人了……
与此同时的漠山屯外,南煦旌旗飘扬得威武,夏泠坐在马车的软卧之中,带着自己的兵将,迟缰驰行。
星随原野尽,江入大荒流,漠北的春天,虽比不上江南的秀润,毕竟是南煦的一方土地。
他带着副将姜逖、太守娄烦进入已经预备好的漠山屯会谈大帐。
迎面便看见了北祁牧野将军路朗和羌零王恩波,夏泠的视线并不在他们身上停留,而是转到路朗身边随行的官员,他略打量了其中的几个,慢慢和心中的某些图像重叠着。
最后,他微微一笑,走上去……
鹰嘴堡上,十七悄悄出现在山崖上边,她在此处吃过迟丹的亏。小心翼翼地藏了形迹来到了山崖边,向下一看,但见山脚下云烟缭绕,灰蒙难辨。她又不知道从何可以绕进去,只怕又碰上迟丹的人。
数十日前,关九郎乃是凭着自己混迹大漠十数年的那点根基,强行进入鹰嘴堡下方救了夏泠。十七不可能步入鹰嘴堡下方。
她咬一咬牙,将一大捆绳子扛在身上:为了夏将军肯帮爷爷们说话,她决定拼了……
漠山屯的会谈进行了整整四天。
会议的气氛仿佛这大漠的三月天,一忽儿风沙顿起,一忽儿静如蓝天,一忽儿闷雷滚滚,一忽儿又云散日出。
此事的谋断,起于君莫语,立于夏泠之手,其间筹划已达七八年,此时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