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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的失踪-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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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起来哦我忘记了抓住我那可爱的81式自动步枪我冲出去

    然后又跳进了另一条战壕步枪响得突突突我的心也跳得突突地

    我渴望受伤

    但我又不想真的被敌人的子弹打中我遗憾我只能为祖国献身一次但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希望能看见她强大我希望

    因此我不想被打中不想不想真的不想

    但我还是必须冲出去我必须就象黎明冲破黑暗

    现在我看见了

    一个敌人他佝偻着腰他把一个圆嵌在了钢盔上我看见他也看见了我我扣扳机他也扣我们象预谋好了的英雄

    我的腰部中弹了他的胸口也中弹了我能看见流着红色的血但他的眼睛比血更红也许他和我一样都还只是个刚从家乡窝里飞出来的菜鸟

    然后我扑过去别想溜他也扑过来我们用牙齿和拳头相互问候

    我很悲哀我流着泪

    但打倒你就意味着我的战友可以减少危险打倒你就意味着我还可以继续为我的亲人战斗打倒你就意味着正义它确实是存在打倒你就意味着

    好了你也开始哭了你终于倒下

    我们分开了。

    “好了。”深灰说。

    我却没看她的眼睛,“恩。”真想哭。

    注①:骑士的八大美德。谦卑(Hamility)、荣誉(Honor)、牺牲(Sacrifice)、英勇(Valor)、怜悯(passion)、精神(Spirituality)、诚实(Honesty)、公正(Justice)。

    注②:四川话里意为超社会的人,意近太保,但因为袍哥的历史源流,这样的称谓往往少带贬义。
二零零三年三月三日
    出租汽车什么时候来,我当然不得而知。这正如我必须走入三十岁一样,时间一过去,车就会来临。但具体在什么时候才来,这一点又和年龄不一致,我总是守岁,在每一年末的大年三十夜,一个人,孤零零的对着电视机,如同对着好兄弟,但我总是在笑,在每个人都笑的时候我也笑,我转动我的思维如同乡间磨房里的老牛推动磨盘一般,老牛在鞭子下走,我也在鞭子下走,不为别的,只为我还不想崩溃,还是如骨头瘦得象军舰的老牛一般,老牛不想上屠宰场,我也不想,我还不愿意被孤独杀得湿漉漉。因此我推动我的思维去寻思幸福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小品所表达的又富有何等的深刻意义,唱歌的靓丽明星们他们背后有着多么广大的慈悲,这世界,真、善、美,具足了。

    因此我也满足,或抽一支烟,或捧一杯茶,但更多的时候我是磕着瓜子嚼着花生仁慢悠悠的发出微笑,会心之笑,捧腹大笑。时间就这样一小茬一小茬的在房间里滴答滴答,来来往往,有时我也会看看窗外,不是望雪,雪花在印象中早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就好象是皇帝的新衣,在成都提到雪花就只能起到这个效果,虽然缝制的是一张嘴而不是晶莹剔透的纤纤玉指。

    其实我也明白,这样的坚持其实只是高山上的花环,更是冰山上的来客,风一吹,雨一刮,便什么都没有了。而我的风雨便是在大笑后倾听主持人浑厚优雅的男声:“十,九,八,七,六,……”我的心是初上战场的菜鸟的心。“三,二,一,……新…年…好!”于是我增长一岁。

    但同时也意味着坟墓的味道越来越近。

    三十而立山端。(而立山)

    深灰跟在身后,我们穿过又一盏路灯的怀抱,穿过斑马线,我看见汽车在向另一边驶去。它们把尾部朝着我,两盏尾灯就这么的和我的目光握了握手,它们走了,我呆呆的站着,真难过自己为什么就没有辆车呢。深灰也站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我看见了她的影子,就在我身侧,傻傻的探着头,很是可爱。接着汽车又来了,来到这十字路口,轮子这一转,那一转,呼哨了一声,刺得夜空好一阵子心惊胆颤。这人是个醉鬼,我猜。

    但醉鬼也和我们告别了,惊天动地的拜拜声陪着我和深灰,还有灯,三条影子各自挺着自己的身姿。

    我向前走,深灰也向前走,我掂起脚尖张望着,顺便取下了眼镜,这该死的平光眼镜,如果它不是我得到的第一份礼物,我绝不会戴它,鼻骨好疼。十字路口冷清清,恐怕我也只有这样评价它了,左边的,右边,前面,身后的,四处的灯都高高的仰着脖颈,仿佛就要刺破所有的黑一样,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①,就这样伴着我。

    表又停了。

    “到那边去等吧,阳光。”深灰在叫我,她走过来拽着我的衣袖。

    “怎么了?”我问,这路口四面通风,别是凉着了吧。我伸手牵住她的手,恩,冷得象冰箱里的面包。我很是饿了,我明白。

    于是我们拖着身躯,被迫走向另一方,象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一样,我饿我饿我饿饿饿。

    艰难的跋涉后,出租汽车的顶灯象鬼马小精灵一般突然飘荡出来,我一眨眼,深灰已死命的挥起手来,女孩在这方面就是不一样。

    “沙湾。”我说道。

    幽暗的光线里不知年龄的出租汽车司机点了一下头,顶壁灯关上,黑暗又回来了,接着深灰也变成了一个模糊的黑影,她死命的蜷缩着,我也一样。这是夏利车的毛病之一,空间较低,后车座大幅度的向后倾,人若想要坐直,腰肢上就不得不花费很多的力气,这是现在的我所不乐于干的。

    红色恐怕永远都是最醒目的颜色了,每当白日阳光明媚,成都街头一片红,这样的景象老远就会提醒我身置这繁华的城市。但每每坐进去时,却几乎总是侧着头将目光投向一路上的建筑物,而非向前看,前座上高高的靠背椅总让人有被迫屈从的压抑。

    但建筑物也实在太繁复,且花式甚多,从狭小的车窗望出去终不可能得窥全貌,基本五层以上的楼房通常望酸了眼睛也难以浏览出什么新发现,于是常做的就是在无聊的车程中观察路边的行人。由于城市建设的原因,大量新兴路段中的机动车行道与非机动车(其实就是自行车)行道之间总有一个稳定的间隔,这个间隔就是花园,狭长狭长有如一条不拐弯的龙但一直繁衍子孙并有着无数个兄弟的条式街心花园,我叫他花园龙。目光再向前伸,穿过花树与人头构筑的移动屏障,自行车道与人行道间也总是有着一个间隔,它或者是冰冷的金属篱笆,或者是以一道树木墙构筑成的隐示,暗示用鞋底接触大地的人们必须走在最外边。

    这是一种秩序。

    但此秩序在夜幕的重重侵犯下也并非神圣。

    现在我们正沿着一条花园龙向前行去。夜晚的花园龙总是于我懒惰不事生产的神秘,有着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感觉,我总想静静的打量它,象打量幼时家里养的小猫,但出租汽车的速度让我身不由己。我头向侧倾,身体脊柱却默默抗拒着向前的巨大惯性。深灰黝黑却又明亮的脸蛋突然靠过来,这似乎是一种感觉,因为一百八十度的视觉范围是不可能察觉她的举动的,但我就是知道,有一个形体在旁边动,并且越来越接近,很象佛说的“我无处不在”。

    “你不能用自己对美的理解去定义他人的。”深灰说。

    原来她一直在想这个。我笑笑:“我给了它时间。”

    “但别人也有。”她说,“并且也同样有血泪。”

    从草地上抬起身,那绿草在我的压迫过去后纷纷昂起了头,我们一起看。从被天空围堵着的大地上走出来一个女孩,她的书包挎在胸口,一朵花似的飞入我的视线,她快步的走着,松软的泥地将她纤细的双腿迅速接纳又弹起,红色的裙子铺天盖地,一朵灵气在草地上飘。接着她行向了另一边的竹林,空气里只剩下了草的味道,一条毒蛇,“原来是村姑。”陈季在一旁说。他在草地上不屑的弹着烟灰,那白皙的手指和烟灰一起一直弹奏到爱情的内部,将喜悦深埋,将她厚厚的裹了又裹,我再也看不清,红花儿在竹林里消失掉,我站起来在我的影子上站了好一会儿。

    “王伟。”

    街灯一盏比一盏高,一盏比一盏遥远。

    没准儿它们正遥相呼应,如现在天上看不到的星辰

    也没准儿我可以给它们找到一个适合的伴侣,那并不费什么力气,将串联改为并联,并且形成一个封闭的回环就可

    但它们也会因此丧失些别的,比如城市森林里可怕可憎可恨可厌恶的一切一切一切之风景

    我在风景桥上看人,风景人在桥上看我

    灯和灯相互看着,一如我和深灰,我们的心都已不在这漫长的车程。

    我伸出手去紧攥住她依旧冰凉的小手。她靠过来,将头静静的倚靠在我的肩膀上,“把你的肩膀借我用用。”她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如此接近,接下来两人都丧失了说话的欲望。出租汽车摇啊摇,飙啊飙,难闻的发动机气息中,我竟难得的找到了一丝温馨。

    灯光从街角透出。不同于路灯给人的依稀恍惚,也不同于汽车灯的强横宣告,此灯即是此灯,疑是光明的灯。无论是谁,在路灯的冷冷注目下都必然或有意或无的加快着步伐,也无论是谁,在望见汽车灯的时候,都必有过怪兽的惊诧,但这灯不会,它是由饱暖和一时的瑕意组合起来的灯。

    灯在招手。从车上下来,很快就有迅速奔过去的冲动,但迎出来的老板及时阻止了我,也许也阻止了深灰。老板礼貌的微笑着,深灰拉着我的衣袖,老板为什么不笑?两个打的过来消夜的青年男女,换我也会笑,但在成都这样的傻瓜也实在太多。

    “两碗杂酱,半红。”我很老练的说,正如在牛王庙的怪味面店里大喊“一两海怪”、“二两怪牛”、“三两铡刀”一样。牛王庙怪味面店是一个实在有趣的好去处,所谓“海怪”,其实就是海味怪味面,“怪牛”则是怪味牛肉面,而最吓人的“铡刀”,则是再常见也不过了的杂酱刀削面。

    杂酱面一般一元钱一两,这里是五元一碗,一碗二两。可能是出于久驻黑暗后的渴求吧,我选了最靠里的位子坐下,深灰也紧挨着我坐下了,灯光扣下来,眼前是陌生却又熟悉的木桌。

    面馆不大,约通常门市的三分之二大小,但空间却很高,望上去有爽亮的舒畅感,清雅一如去妆后的初婚妇人。素白的墙面正中挂着一只正摇摆着的灯钟,我看了看,现在是凌晨三点二十四分,这么说,我和深灰已在一起呆了六个小时。我常常说,时间决定一切。如果一个人拥有完全的时间,那么任何事都是有可能的。我也常常说,如果你本来相信“男想女,隔重山,女想男,隔张纸”,那么就必然是个地地道道的悲观主义者。可叹的是,一座只能给人感觉是大的山就清清楚楚的横在我的视线内,我看深灰,即使是现在这样明亮且柔和的灯光下,她漂亮的小脸蛋上也总是蒙着一层叫人看不清、摸不明的阿拉伯面纱,狭长的丹凤眼里更是有着不明身份的保护神。

    张口,想说说什么,但旋即又闭上了,旁桌上有两个超哥②,正把刚送上来的面条吸得呼噜噜响彻云霄,两股热气龙一般游,袅袅蒸腾,看不见的月光和香味一起拿着把钩子往喉道里使命捅啊捅啊。她好难懂。

    “开吃了哦。”深灰手拿筷子,象法老终遇见了太阳神一样笑着。

    “吃。”我也着实等久了。这杂酱面啊,绝对是四川的特色之一,任何人,他可以不知道四川省的现任省长是谁,也可以不知道四川究竟有多少个县,多少人,甚至可以不知道“瓜娃子”是什么含义,但决计不可以不知道杂酱面,那是绝对无知的外在表现之一。

    我感觉舌尖的味蕾细胞拼命吸收着浓郁而丰富的美味,杂酱面就象布衣的巴蜀儿女一样,在胃袋里点燃了熊熊篝火,催促夜色,催我尽情的呼喊,上空有浑圆的月。一股热汗顿时从脑门顶处冒了出来。我停下来,把手表调整了一下,缓慢的用餐巾纸拭着镜片。

    “给。”深灰说,这时候她已吃完了,透明的令人不忍触摸的手里正拿着一叠精致的女用香面纸,“擦擦汗吧。”她说,随即又笑起来,“才半红啊,就辣成这个样子。”

    我楞楞的看了她好一阵,似乎一切都朦胧起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我微微仰起了面颊,那意思是,请你帮忙。

    那件休闲衣立即在我面前扩大,红色的基调上几个英文字母和图案一起晃啊晃啊,仿佛笼扩了整个成都,然后向上,绷成一块外凸的柔软垫子,然后向下,象一片云从天际铺展下来。原来深灰竟已经站起来了,我沉默着不说话,眼睛却总是忍不住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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