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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逆流的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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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长虫子,腐水一直流,却没死。法师对他说,你的姨太太中有鬼附身呐!地主就问,是谁啊?法师慢慢的说……”此时,陈乘忽然大叫一声“就是你!”寝室里一阵短促的尖叫,还有“咚”的一声闷响。黑暗中,陆平打开手电寻找声源。曹默存滚下了床,捂着屁股在地上嗷嗷直叫。方风伟大骂陈乘,说吓死人是要偿命的,并认为他应该被拖去枪毙或者拉去打靶。

    突然,从窗外射进一束强光,伴随的是一个怒斥的声音:“都几点了!还在吵!”四人暗叫不妙,巡夜员来了,众人不吭声。陆平关掉电筒,把耳机扔进被子,捂严实了,隐约的歌声在黑暗中飘荡。巡夜员举起电筒往寝室里照,四人诈死。那人仍然不走,一束刺眼的强光在晃动。曹默存有意戏弄,学了一声类似于猫叫的奇怪声音:“喵——喵——”其余的人蒙着被子忍笑。巡夜员大怒,想这帮人竟如此堕落,实在可恨,敲了敲玻璃,斥道:“你们是哪个班的?班主任是谁?”四人只是笑。“岂有此理,再笑!”巡夜员怒道。四人于是“再笑”。那人恨不能破门而入,隔着一堵厚厚的墙,站在窗外大骂,骂到口干舌燥江郎才尽时,发现语言攻击起不了实质性的效果,只好作罢,威胁了几句,悻悻离去。

    第二天六点,早操广播骤响。302寝室,P4倦缩在被窝里,鼾声大作。刘成强经过寝室,大喊:“起床啦——快起床做早操!”又掏出哨子,深呼吸,然后使劲一吹。哨声刺耳扰人清梦。

    曹默存昨夜摔得一身伤,正在卧床养病,被刘成强的哨声搅得灵魂出窍,索性被子一蒙,装做没听见,赖着不起。刘成强在门外跳脚。陆平睁开朦胧睡眼,看了看表,对自己说,不刷牙了,再睡五分钟;二十分钟后,又看了看表,对自己说,不洗脸了,再睡五分钟,倒头又睡。

    301寝室的女生从窗户旁路过,好奇地朝里面看了眼,有四头猪在床上睡得流口水。其中一个敲敲窗户,说:“喂!帅哥,该起床啦!都早自习了。”因为对方是美女,所以方风伟很快从梦中醒来,讪笑着向窗外招手。

    男人在女人面前永远都暴露出对同性的不可靠。

    与此同时,曹默存和陈乘也突然醒了,同样的讪笑,招手。

    陆平还在睡,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知觉。

    “喏!那人还在睡哦!样子蛮可爱的嘛!”一个女生说。

    “那人是叫陆平吧!听说是个才子哦!哎!莲香,你们不是认识吗?你是佳人,你去叫,看他还醒不醒?”另一个笑道。

    唐莲香一脸为难。众人怂恿。她无奈,只好隔着窗户小声叫:“陆平,该上早自习了,别睡了。”几个女生起哄:“大点声哦!”

    曹默存伸出臭脚,踹了踹陆平,仿佛在踢一具尸体,笑说:“陆平,你小子醒醒,有美女叫你呢!还睡。”陆平睡眼惺忪,侧过身,抬头问:“谁啊?这大清早的。”

    “呦,都几点了?还大清早啊!”一个女生嘲笑。陆平寻声望去,看到了一张侧脸,一张逐渐清晰的侧脸。他一惊,差点滚下床,挠头冲唐莲香讪笑。唐莲香莞尔一笑。
第二十四章 零点行动
    第二十四章零点行动

    校方为迎接市领导的视察,开展了一次整顿校风校纪的行动,还有个代号,叫“零点行动”,据说是林校长取的。陆平误以为是要扫黄打非,对林校长的智力加以嘲讽。在这次行动中,大到杀鸡放狗的,小到偷鸡摸狗的,纷纷落网。学校公开栏里白纸黑字全贴满了违纪人员的名单,浩浩荡荡有百来号人,如同开追悼会。P4也榜上有名。校方这一举措触众怒激民愤,一夜间,白榜惨遭浩劫,撕扯成了满地的碎纸。校领导闻之大怒,扬言要缉拿幕后黑手,开除学籍。不料,据泄密者的口供说,对白榜怀过鬼胎的不下百人,都声称是为维护其姓名权,而且他们还通力协作互作伪证,统一战线牢固。学校惧于涉案人员庞大,无从下手,最后不了了之。

    环境整治在“零点行动”中也尤为重要,一中素来提倡“学习第一”,学生们响应号召,每次劳动都偷工减料,应付了事。校园环境可以用三个字形容——“脏乱差”。其中厕所尤甚,一中的五谷轮回之地仿佛陈水扁的名字,臭气熏天,乃是滋生四害的大本营。蚊子威力惊人,嘴长身细,貌似歼击机,伸开两翼嗡嗡嘤嘤地见人就叮,而且一叮一个准,百发百中;绿头苍蝇更是所向披靡,在厕所里横冲直撞,弹无虚发;耗子硕大如猫,肥腻腻的,却行动敏捷,好比贪官,可谓“硕鼠,硕鼠”1。大多数学生唯有在新陈代谢反映强烈的情况下,才会解着裤头匆匆奔赴,三十秒后,带着满头包和一身粪臭,提着裤头匆匆逃离。一些胆小如鼠的女生,在里面见到了自己的喻体肥硕地爬在墙角,两眼色迷迷地盯着自己,吓得尖叫,几近昏厥。另有一些便秘或者闭气极佳的学生,在厕所里蹲了半个小时不见出来,外人以为他们已经熏死在里面,急急冲进去,却发现三两个人蹲在那掏出笔在墙壁上涂鸦“厕所文学”,诸如“海可枯石可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这类文字,虚惊一场。更有人心怀不轨者,借厕所之名掩护,躲在里面吸烟,藏在那吞云吐雾,长蹲不起。

    能与厕所媲美的是学校的食堂。一中的食堂占地面积宽广,然而进出口却奇小,比例失调,是一个体现人类弱肉强食的地方。放学后,饥饿的人群直奔食堂,浩荡杀来。食堂的吞吐量自卑不及,生怕被饥民们生吞活剥了,吓得只恨没长出两条腿。食堂外,人山人海,黑压压一片,目能所及处,脑袋团团簇簇地在涌动,挤得水泄不通。无论男女,全部手捧饭碗在左突右挡,拼了老命在挤,毫无礼让美德。可见,在中国不怕死的好汉还是有的。陆平体质孱弱,面对坚固如铁桶般的人群,担心自己站着进去躺着出来,踯躅不前。人群仿佛我革命队伍,不断在扩大,学生们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鼎沸声一浪高过一浪。几个土行孙抱着饭盒探头探脑,寻找突破口,忽然眼前一亮,见缝插针猛地钻进去人群里,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生死难料。陆平肚子一叫,暗自长叹道:“也罢!风萧萧兮易水寒,大丈夫一去兮不复还。”陆平挽起袖子,两眼一闭,心中大喊一声:“我来也——”两手一拨,朝铁桶撞去。历史告诉我们,革命的队伍是团结的,是可以抵挡住任何进攻的。陆平只觉天旋地转,丧失了方向感,而人群中又尽是些虎背熊腰之人,高手如云,陆平夹在他们中间,无辜的被踩了好几脚,跌跌撞撞被挤了出来,气喘吁吁,跺脚大骂:“真他妈的饿死鬼投胎!”其中的一个鬼回头瞪了陆平一眼,陆平不惧,与他对视。

    陈乘走来,扫了眼陆平空空如也的饭盒,懒洋洋地伸出手说:“怎么样?挤不进去吧?还得好好练练,我帮你吧!”

    陆平大受感动,毕竟这年头没心肠的比冷心肠的人多,更何况是热心肠。

    “你想吃什么?”陈乘问,语气里似乎这食堂是他家开的。

    “饭,菜,汤。”陆平忙说。

    “废话!你饿昏啦!具体点。”

    “白米饭,青菜,绿豆排骨汤。”陆平补充道,一脸期待。

    “愣着干嘛!你还没把饭盒给我呢!”陈乘道。

    陆平忙递上,笑问:“没问题吧?”

    陈乘拍拍胸——拍拍身上的几根排骨,保证。

    陈乘虽然平日里宣扬逆来顺受思想,可他本人并不逆来顺受,就好比游泳教练不一定会游泳,足球教练不一定会踢球。陈乘嘴里叼着饭盒,硬是用手在人群里掰开一条缝,侧着身子挤进去。过了许久,不见陈乘回来,陆平疑心他已经被踩死,正要赶去寻尸。这时,陈乘的脑袋开始往回移了。陈乘高高举起一个饭盒,面部绷紧,神情严肃。陆平大喜过望,朝他招手。陈乘笑了笑,放松了警惕,一不留神,身子晃了晃,饭盒往上空一伸,作最后的告别姿势,扑腾几下淹没在人海里,踪迹难觅。陆平悲愤不已。与此同时,朝食堂走来几个戴红袖章的老头,领队的一边抹嘴一边指手,喝道:“排队!排队!真是不像话!”人群中有眼尖者发现敌情,高喊:“条子来啦!”顿时一阵混乱,众生闻风而动,纷纷往前挤,惟恐落后。几番下来,学生排成了两队,队伍后面的全是些矮小孱弱者及败下阵来的老弱病残,端着空饭盒在骂,并望着长龙般的队伍伸长脖子无尽等待,他们惟有在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自己的龙的传人。那些生管老师仿佛动作片里的警察,总是等到事情都结束了才会兴师动众出现。老头们酒饱饭足,底气雄厚,吹胡子瞪眼把众学生训斥了一顿。

    陈乘也终于活着出来,汇报战绩说:“汤没了,有个小子故意挤我,往他身上泼了。”

    陆平道谢,夸他泼得好,泼出了国格泼出了尊严。他坐下吃饭,看着别人饥肠辘辘的排队,同情之余更多的是变态的快乐。食堂的饭又涩又硬,味如嚼蜡,难以下口。陆平嚼得头皮发麻,努力往下咽。一碟青菜也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见荤腥味,恶心的是,陆平居然还从菜里抽出来一根头发,足足有二十多厘米。陆平胃里一阵泛溢,差点把隔夜的食物吐出来。旁边有个小子突然大叫一声,陆平一惊,以为那小子中毒。小子咧着嘴,一脸苦相,指了指饭盒对众人说有沙子,好大的一个沙子。小子又握起拳头,用手比了比沙子的大小。陆平笑说,你咬的不是沙子,是块石头。

    陆平回到教室。朱英凯腋下夹着本书,又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方便面坐在他身旁,摊开书本,两眼盯着,享受精神食粮,同时嘴里有节奏地吸面条,发出“咝咝”的声响,眼中根本没有陆平这个人。陆平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说:“呦!老朱,废寝忘食啊!精神可嘉啊!”

    朱英凯愚昧,愣愣说:“忘食?我这不是在吃吗?”

    陆平摇头道:“可叹呐!多好的一个人呐!被应试教育整成了呆子。”

    朱英凯一听这话,连忙用自己的行动来以示清白,并反驳陆平的错误言论,把书搁在一旁,腾出手来专心致志地玩弄碗里的面,吹散热气,教室里飘着一股麻辣香味。陆平的肚子难敌诱惑,不争气地在叫。

    朱英凯有了对抗的根据地,笑问:“怎么?很饿啊?没吃饭呐?”

    陆平恨恨道:“别提了,食堂的饭菜根本不是人吃的,简直是用来喂猪的,难吃得要命”。

    陆平一句话把一中的所有内宿生全贬为了牲畜。朱英凯澄清事实,说:“此言差矣!你所指的是学生食堂,大众化的,伙食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也不能一棍子打死嘛!要全面地看问题,坚持两分法两点论,如果你有钱的话,是可以去教师食堂吃的嘛,那里四菜一汤呢!”

    陆平反问:“你在哪吃?大哲学家”。

    朱英凯超然于二者之外:“我哪都不是,打游击嘛!要么吃泡面,要么搭伙食,多实惠呀!”

    陆平不理。忽然眼前出现一个黑点,迅速地爬动,仔细一看原来是只苍蝇,想必是从食堂一路跟来的。陆平突发奇功,猛地伸手抓来,迅雷不及掩耳。陆平把它捏在手中,扯断翅膀,狂妄地大笑。那只“四害”余孽仿佛一股黑势力,肆无忌惮地在陆平手臂上爬行。陆平手指轻轻一弹,黑点划过一道弧,跌落在桌面上,背仰朝天地直打转。陆平大笑:“小样,咋整不死你?”又掏出圆珠笔,对着它来回拨弄,直至奄奄一息。朱英凯恶心道:“陆平,你真就这么无聊?倒不如给我捶捶背吧!”陆平捏起半死不活的苍蝇,作势要扔进朱英凯碗里。朱英凯大骇,连忙护住。

    “小朱朱,给你一个脑筋急转弯——梁祝化蝶之后会怎么样?”陆平扔了苍蝇,笑问。

    朱英凯冥思良久,说:“投胎。”

    “不对。”

    “上天。”

    “不对。”

    “入地。”

    “不对。”

    ……

    “生下一堆毛毛虫!”陆平说。

    朱英凯一阵恶心。

    在一中的食堂,发现碗里有虫,大惊小怪找厨师理论的,是高一学生;把虫夹开继续吃的,是高二学生;连虫带饭一起吞下并毫无惧色的,是高三学生。

    两天后,深夜十二点。一名地下工作者,往怀里塞了一团东西,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摸摸窜到学校食堂。窥视四周确信无人后,迅速掏出那团东西,涂上胶水,胡乱往墙上一贴,四顾张望。突然,食堂内似有脚步声,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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