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老千岁都有些糊涂了,二太太不由说道:“金屋藏娇也不是寻常人等能为的,也不算有辱家门。”再见到沛玉满脸冤屈的模样,她只好明说道,“玉儿,难道说是老千岁冤枉你了?你们一个晚上孤男寡女的能不苟且偷欢……”
沛玉羞得满面通红:“回老千岁和二太太,玉儿真不曾做下什么苟且之事,求你们信我。”
二太太这次真的是吃惊不浅,连连点头赞扬:“真不愧是身清似玉,我相信你。这位姑娘虽出身乡野却是美若天仙,玉儿能坐怀不乱实是可敬可佩。然孤男寡女独处一室难免不落人口舌,未免辱及玉儿清誉,我看,不如将她由老千岁带走,这样谁也不能说什么闲话。”
沛玉愣愣地不知说什么好,宝囡却不禁落下泪来。
“姑娘,跟我走吧。”老千岁轻轻牵起宝囡右手,怜爱地说道,欲领她向外走去。
宝囡丝毫不敢反抗,只眼泪汪汪地回过头看沛玉,见他不知所措地跪着,她求救的眼神顿时绝望万分。
“走吧。”二太太慈爱地挽住宝囡另一只胳膊,搀她出去。
待出了卧房橱门,宝囡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哥哥!”
沛玉这才醒过神来,匆忙向外追去,却被银环一把从后抱住:“公子切莫出去。”
“你放开我。”沛玉生气地说道。
“公子,恕奴婢冒犯,二太太说的话也就是老千岁说的,老千岁决定的事是不能更改的,奴婢虽是初次见到公子,可也看得出公子是性情中人,公子而今已是我的主子了,就请听奴婢说句话,在叶家求生,最要紧的就是顺从老千岁的意思。”银环诚恳地说道,不肯放开他。
沛玉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害了她,是我害了她。”
银环又道:“公子宽心,依奴婢之见,她既来到园里,由老千岁领她去恐怕是她的福份,公子更不可为一女子自责,强留她在身旁。奴婢虽是初见公子,却也久闻公子美名,公子万万不能为了一个寻常女子就自毁名节。”
“名节?”沛玉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推开银环,转身向旁走去,闷顿地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床顶布罩上绣的蝴蝶扑花图。
天渐渐过午,很快又到了掌灯时分,沛玉依旧颓废地躺在床上,银环已送过两次饭了,他都没有动过一口。银环无奈,只得找了个暖窝捂着,然后点上蜡烛,放在床边灯罩内,随后又要放下帐帘。
沛玉懒懒地看她一眼,失神地,象是问她又象是自问:“何为名节?”
银环停手说道:“奴婢愚笨,答不上来。”
沛玉冷眼将她上下打量了遍,淡淡地问:“你可会行那苟且之事?”
银环唬了一跳,急忙说道:“公子贵人,怎的没来由说出这种粗话来,平白辱没了自己的名声。”
沛玉冷冷一笑:“名声?名声究为何物?你若会得此事,不妨教我一教,也免得日后再有问及的,我却不知其为何物。”
银环止不住流下眼泪:“公子是要折煞奴婢了,公子美名传遍四乡八里,若是奴婢将公子害了,只恐我会永世不得超生。”
沛玉冷笑道:“想我堂堂吴家三少,何曾有我不懂之事不通之理,若连此事都不知晓岂不令人耻笑。你只是一个下人,倘若连这等小事都不能依我,我留你在身边又有何意,还不如及早禀明老千岁,让你趁早回原来的地方去享福。”
银环的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床前踏板上,她真是好命苦。原来侍候姨太太就不比旁人侍候正牌主子风光,总要受到别屋有头脸的丫环欺负,好不容易熬出头有了个正牌主子侍候,满心以为这是昆山城里有名的才子,可以叨光得势,不再低人一等,却不料初见面就说出这番混帐话来,竟与平时听到的大相径庭,让她怎不伤心悲苦。但是他毕竟是她的主子,她到底只是个下人,下人又怎能违抗主子呢?犹豫片刻,她还是颤颤巍巍地解开了胸口的第一对扣子。
沛玉只是倚在床头冷眼旁观,但见她珍珠沾娇容、玉山横春波,看着虽觉新奇却终因心情欠佳而毫无妙趣可言:“这也算苟且?发肤天生、自然常物,美丽又如何?青楼里、混堂中我也见得多了,究与名节何涉!”
银环卸衣却裙,一片春光映满屋,风景虽是这边独好,奈何娇客只作壁上观。银环静待片刻,渐感寒凉,见他依然无动于衷,只得强忍羞涩,勉强说道:“请公子宽衣就寝。”
一天下来,沛玉也感到累了,遂点点头,银环硬着头皮走上一步,为他宽衣解带,然后垂首立于榻前。
沛玉冷冷一笑:“这就是老千岁说的苟且?哼,孤男寡女,总难免孤身独处,说什么名节、道什么清誉,不过用来吓唬三岁乳儿而已,子曰:非礼莫视,我作视而不见又何妨?”
银环更是羞辱万分,再加上天气寒冷,泪水从脸上滚落沾湿胸脯,禁不住激凛凛地打了个寒噤。沛玉叹口气,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绣帕为她拭干脸上泪痕:“唉,真是难为姐姐了,这么大冷天让姐姐一丝不挂裸身受寒,快到床上暖一暖吧。”说着又拿起披风为她披上。
银环见他丝毫不解风情,才知众人皆误会他了,心中益发羞愧难当,泪水更是象小溪奔流。沛玉叹息着摇了摇头,扶她上床,再将绣帕为她拭泪,但见梨花雨蒙秀峰雾障,伸手拂去,只觉如脂如膏,别具异样感受,却是他从未有过的。他不觉心旌摇荡,一时愣住,竟说不出话来。
银环再也受不住这份羞辱,嘤咛一声,扑入沛玉怀中。两人肌肤相亲,情愫自生,立时云遮莲荷雨打芭蕉露滴牡丹开。
待那云收雨住,一个是红浪滚滚只觉天旋地转,一个是怒海潮涌唯恐天崩地裂,不免都是气喘吁吁面红耳赤。沛玉揉揉双额,抱怨万分:“你害死我了,我现在头疼得要命,如何是好?”银环却不知去怪谁好,只是独自忍辱抹泪。幸亏两人都已精疲力竭,彼此也无更多抱怨,很快入了梦乡。
沛玉一直睡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睁开眼睛,银环已经备好一套新衫放在他枕边,而且还在烛下一针一线地缝着一件棉袍。
沛玉见到新衣,不由一喜:“怎么?你做的?你莫非一夜没睡?”
“让公子见笑了,奴婢粗手笨脚的,用的又是平时攒的一些粗布,缝出的衣服恐怕不能中公子心意。公子此番来得仓促,又不曾备得换洗衣衫,只得暂且缝几件让公子将就着穿用。”银环抬起头,才发现天已大亮,忙吹灭烛火,微笑着放下手头针线,起身取过枕边衣衫要侍候他穿衣,可见他赤身裸体的样子不免还是有些难为情,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沛玉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自己来。”遂取过小衣,在被中摸索着穿了起来,然后才让她侍候自己穿衣洗漱。
待沛玉起床,银环出去拿来一份早点,在沛玉面前一样样摆了开来,共有四色:葱卷塞肉、宫爆鱼翅、虾仔银鱼、蟹末蛋糊。沛玉一整天水米未进早腹饥如豉,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
“公子还要添些吗?”银环见他胃口奇好,心里也觉高兴,问道。
沛玉一抚肚腹,十分满意地咂咂嘴:“好可口的早点,明天再吃吧。是你做的吗?”
银环笑道:“我哪有那么好的手艺,这是王厨娘专为你做的,不过式样精致些,并不怎样味美,若是伦大管事下厨,那手艺才叫绝呢。”
“哦?叶家的大管事也会下厨?他的手艺还要好吗?”沛玉感兴趣地说道。
银环点点头,道:“公子昨日饿了一夜,任他谁做的保管都美味可口。”
“那明日就请伦大管事做早点,我倒想看看他的手艺可比醉芳楼怎样。”沛玉信口说道。
银环笑笑直摇头:“那可办不到,除非二太太开口,伦大管事是不会随便下厨的。”
“这又是为何?”沛玉不解地问。
银环刚要回答,就听得外面的丫环报道:“银环姐姐,三少爷来了。”
沛玉一喜,刚要出去迎接叶芸,银环却扯住他的衣袖,道:“公子,老千岁吩咐过,不让你见下人,以免多生事端,让我先出去赶走那两个小丫头,你再去见三少爷。”
沛玉咬咬下唇,只得立定,银环这才出去摒退小丫环,然后进来请沛玉出去。
叶芸早站在屋外,见到沛玉才说道:“老千岁让你过去叙话。”
轩外晴空万里,沛玉看看天色,知道自己睡过了头,想来定是老千岁久候他不至,才吩咐叶芸来喊。他赶紧说道:“我正准备去给老千岁请安,不想芸弟弟先来了,辛苦你了。”
叶芸并不答话,转身就走,沛玉赶紧跟上,银环则抢在前面几步先行。
银环还是第一次这么风光过,一路上所有的仆妇家人都得听话回避,因此沛玉不曾见到任何下人,就连老千岁楼上也没有丫环。
上得万寿楼去,老千岁正半躺在一张黄花梨木的雕花围屏罗汉床上闭目养神,沛玉倒头便拜:“给老千岁请安。玉儿因新来乍到,一时疏忽睡过了头,来迟了些,还请老千岁莫怪。”
老千岁笑笑:“吴家倒真是规矩森严,我这儿早就废了这套俗礼,往后你也不必每日早晚请安,若有事找你我自会吩咐人去。宝囡,还不出来给公子看座。”
宝囡眼睛潮红着慢慢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不声不响地搬了张团锦圆凳,送到沛玉面前,眼中艾怨地瞪了他一下,口中并不言语。
沛玉躲避开她的目光:“谢姐姐。”
宝囡不声不响地又退回屏风后。
老千岁这才问道:“玉儿,这位姑娘身世怎样?”
沛玉答道:“我曾问过她,她家原也是本地富户,只因她父亲好赌成性,输了所有家财就抛下她祖孙三人一走了之。她是玉儿在天君陵时被几个不肖朋友硬拉上船塞与我的,若在往时玉儿一定会为她讨回这个公道,但现在唯有请老千岁为她作主了。”
“哦。”老千岁点点头,“怪不得她自来我这儿就一句不吭呢。”
沛玉替她辩解:“她本是乡下女子,不会官话,所以才不肯开口。”
老千岁摇了摇头:“我看不然,她本是富贵人家的子女,岂肯为人奴仆。”
沛玉黯然:“这都是玉儿不肖,害了她。”
老千岁叹了口气:“莲儿本想娶她为媳,但这么漂亮的姑娘岂能给他糟蹋了,况她以前也受了不少委屈,就让她暂且留在我这儿,日后再作打算,你看怎样?”
“谢老千岁恩典。”沛玉感激道。
叶芸这时忽然插话道:“老千岁,我看你老人家不如把她收做曾孙女才好,一来既断了蔷哥和莲哥的指望,二来也免得让玉哥哥以为叶家趁人之危夺其所好。”
“噢?”老千岁眼睛一抬,“此话怎讲?”
叶芸掩口一笑,说道:“老千岁莫非真的眼花了不成?你看不出那宝囡姑娘眼里尽只有玉哥哥吗?”
老千岁想了想,微微点头:“也是,你差人告诉你爹,就说我要收这姑娘,宝囡这名字不好,竟和丫环们差不多了,让他琢磨琢磨起个好名字,待日后诸事安定了再把她还你玉哥哥。我看,也只有玉儿这样的人品才能配得上如此美貌的姑娘。”
叶芸闻言,不由暗暗自得,这下可有好戏瞧了,让他们三个大老爷们去争吧。但他口中却不敢造次,仍装着赞同道:“是。”
沛玉赶紧说道:“玉儿不敢,还请老千岁收留她,玉儿自惭形秽,不敢配她。”
老千岁微微一笑,拍了拍床沿右首地方:“这个我自会思量。玉儿,这边坐,好说话些。”
沛玉迟疑了下,还是坐了过去。老千岁又对叶芸道:“你也过来坐。”
叶芸白了沛玉一眼,极不情愿地坐到了老千岁左边,老千岁各牵了他们一只手,说道:“玉儿,昨日人多,有些话不好说,今天就只我们三人,不妨说说体己话。”
“老千岁有话只管吩咐,玉儿绝不敢有丝毫悖逆。”沛玉毕恭毕敬地说道。
“听说你父亲对你管教极严,从来不许习艺唱曲,可是真的?”老千岁问道。
“这倒不假,不过吴家在昆山居住也有几辈人了,俗话说入乡随俗,昆山本是昆剧发源地,家家户户笙歌不断,耳濡目染的总也有些改变了,可是父亲只许我吹笛子。”沛玉答道。
老千岁感兴趣道:“蔷儿说你笛子吹得很好,我倒也听人说过吴家有支玉笛十分珍贵,不知可是真的?”
沛玉谦逊道:“这些都是世人胡传的,当不得真,父亲传给我的只是支普通的玉笛。”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