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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茧园曲散-第25章

小说: 茧园曲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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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船顶也可以做戏台的。

    小玉介绍完红船,便领沛玉由边侧的竖梯下到船舷,返回船头。沛玉见叶芸还站在那儿,赶紧陪笑道:“对不起,我实在是第一次看到红船,一时忘情,走了神。”

    叶芸又气又恨,狠狠地掐了他一把,恼道:“你不如跟人家到太仓去好了。”

    “芸弟你说哪儿去了,我怎能那样做呢。”沛玉说着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现在没钱,不然也可以造这么大的船,那样我就可以陪你到处游山玩水了。”

    这句话还中听些,叶芸气恼地白了他一眼,沛玉这才咧着嘴去抚刚才痛处。

    老夫子见他俩忽儿斗气忽儿和好,颇觉奇怪,但还是装着不知地说道:“红船简陋,怠慢贵客了。”

    沛玉忙道:“老夫子过谦了,曲家红船姑苏闻名,那才真令人羡煞。”

    老夫子笑笑:“这都是身外物,比不得你二位内功修为令人羡慕。”

    小玉微笑道:“叶家颂梅堂果然名不虚传,我小玉输得心服口服,他日再有机会必定向二位讨教一番。”

    “小姐高捧了,在下除了吹笛百无一是,哪敢与小姐比试。”沛玉自谦道。

    老夫子微笑笑捺住小玉,说道:“小女没见过世面,不会说话,只学了一招半式便来班门弄斧。太仓地处僻野,比不上昆山规矩多,老朽才带了她出来闯荡,还望两位莫怪。先生适才登高详察,若有教诲还请直陈利弊。”

    小玉听老夫子口中对沛玉甚是谦恭,不觉诧异地多看了他一眼。叶芸气量狭小,先前见沛玉对她殷勤便存了股无名火,再见她拿眼角瞟他,心中顿生忌恨,益发恼起她那满身艳红来,当下便道:“这位曲姑娘技艺精湛,哪敢指教。”

    小玉没想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满含怨火,比不上沛玉温和随便,她也毫不相让:“哪儿的话,谁不知道茧园叶家在昆山的财势,班主若是不肯赐教倒也罢了,这吹笛的先生却是疑若天人绝技,他日再到昆山一定请他来曲家班唱几天大戏,还望班主成全。”

    小玉这话分明是有意抬举沛玉,叶芸恨得瞪了沛玉一眼,沛玉怕他两人争执,赶紧说道:“多谢老夫子和小姐美意,在下才疏学浅,实难从命。”

    “哎,先生此话差矣,老朽一生阅人无数,先生司笛难有其右者。不过这《琼花劫》老朽生平尚未曾闻,不知其曲何来?”老夫子关心地问。

    沛玉受夸,不免有些飘飘然,叶芸轻轻扯扯他衣角,眼中示意他回去,他只得一拱手道:“不值一提,在下兄弟告辞了。”

    老夫子也不挽留,将两人送下红船。

    待两人离船,小玉立刻面露嗔色:“这叶家又怎么了,爹爹如此小心巴结,还怕输得不够?”

    “你懂什么?”老夫子瞪她一眼,“还不回舱去。”

    “我偏不理他,倒是那年长的先生平和可亲,幸好他不识字,否则见我胡乱涂的那些话岂不让人难为情。爹爹,回头我就把那些东西抹了,免得让人笑话。”

    老夫子微笑笑,道:“看都看到了,又抹它作甚?小玉啊,你又听谁说的他不识字?”

    小玉头一偏:“爹爹你识不识字?你又何曾听说有识字的笛师呢?那些识字的还不是假装斯文甚或卖文买官去了。”

    老夫子摇摇头,叹口气:“唉,怪道你前趋后捧的,我只道你是看上了他,却原来也是一叶障目,只为炫耀自己。”

    “爹爹。”小玉嗔道,“他一个半小老头哪在我眼中,不就是个家养艺人嘛,爹爹何必拿自家女儿开心?”

    老夫子笑了:“爹爹一生何曾走过眼?他分明是一知书达理的富家俊少,哪会落得做家养艺人。半小老头又怎了?我还会扮英俊小生呢,戏台上的扮相,亏你也信了。”

    小玉愣愣,说不出话来,遂回舱去了。

    “你没听他自称兄弟?若真是家养艺人,又怎敢与班主称兄道弟。”老夫子继续说道,回头却不见了小玉的影子,只见到曲韵垂手躬立身旁,那便是沛玉怕见的壮汉。

    “这人我见过。”曲韵肯定地说道。

    老夫子一愣:“他有没有认出你来?”

    “他一见我就拖着小姐避开了我,一定是认出我了。”曲韵答道,一边细细回想哪儿见到过他。

    老夫子吃惊不浅:“他与你有仇?”

    “不象,但看他鬼鬼祟祟的不敢正面看我,肯定不是善类,或者,他曾吃过我的败仗。可是看他文质彬彬的,又哪能够领兵打仗?”曲韵怀疑道,“不然,他就是清廷的鹰犬,我曾抓过他,他上船来,会不会为着那镇国之宝万狮朝圣?”

    老夫子疑惑地摇摇头:“这不太可能,天京沦陷已有好几个年头了,那时他最多十来岁,既不能上阵杀敌又不懂军国大事,怎会认识你?再说圣石藏得那么隐密,外人又怎么知道?”

    曲韵不解道:“他才十来岁?”

    老夫子点点头:“不错,他现在也不会超过二十,我看他只是一个富家顽少,一时贪玩才改换行头,定是不巧象你见过的某个人罢了,不必大惊小怪的。”

    “他不过才二十岁?但我肯定见过他,他那眼神、那口气,我绝对忘不了。”曲韵断然说道。

    老夫子不由笑了:“兄弟,你在天君陵一晃数年,哪可能见过他?”

    曲韵眼睛一亮,猛可问道:“你说他是乔装改扮的?”

    “对啊,他那身整束骗骗小孩子还差不多,在老夫面前又怎能遁形?”老夫子自信地说道。

    曲韵想了想,一拍大腿:“我说怎么那么面熟呢!我的确是在天君陵见过他,就是因为他我才不得不来投奔大哥的。”

    “哦,那是怎么回事?”老夫子早知他离开天君陵的原因,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他叫吴沛玉,表字皓君,就因为他强买一个女孩子惹出事端,我看不过才出手,后来就离开了天君陵。”曲韵先前已将此事说给老夫子听过,是以这回说得十分简洁。

    老夫子恍然大悟:“不错,在台上他用的正是皓君这名字。吴沛玉──不就是受顾家牵连的吴家小儿子吗?我听说他早被押入京城了,怎可能在这里出现?”

    “他该不会是清廷的密探吧?”曲韵担忧道。

    老夫子摇摇头,沉思道:“吴家与顾家都是初九上的路,照你说的,你见到他那天也是初九,此玉定非彼玉,两人中肯定有一个假的。看他藏头露尾,生怕被人认出,这一个倒象是真的,那假的又是谁?”

    “吴家本是清廷一脉,这分明是场苦肉计。”曲韵道。

    老夫子点点头,略表赞同:“倒是有可能,不过,为了派一个奸细也犯不着赔上两门望族,那顾家也算是同道中人,他也姓了半个顾,若误杀了他岂不愧对顾家?可他若是为清廷卖命,那不真是天亡天朝?”

    曲韵急躁,想也不想就说道:“这厮可恶,我这便悄悄跟他过去,寻隙把他宰了。”

    老夫子使个眼色,阻止住他:“不必你亲自动手,万一冤枉了好人,我们岂不比那恶老太婆还要可恨,等我查明他身份再作处置也不迟。”

    曲韵想想也有道理,气鼓鼓地一屁股坐了下去,老夫子则向里去找小玉了。

    第二天,叶家班回到昆山,叶蔷亲自到留晖门接船。宝云捧着凤冠趾高气扬地从大街上走过,引得路人称赞不已,叶芸和沛玉却躲在轿中不敢露面,生怕被人认出。

    待回到茧园,无心和尚已先到了,住进了花神殿旁的小屋中,获悉二人夺魁,当下也赶来祝贺,一席话直乐得老千岁合不拢嘴。

    过后不两日,便是四月十四吕纯阳生日,叶家宗祠大开,隆重举行祭祖仪式,场面之庄重、铺设之豪华,几不亚于当初叶蔷与凤姐的大婚,唯独不同的是没有宴请宾客,只府内众人自行庆贺,因而气氛略显清冷。

    午时三刻,正是无心选定的吉时,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差不多全到齐了。老千岁端坐太师椅上,四壁环顾,不由皱起眉头:“怎么,你二婶子还没来?”

    这句话是问凤姐的,凤姐赶紧答道:“二太太身体不适,正卧床休养,不过她的红包倒是前几天就给了我,还说礼轻了,请哥儿们别嫌弃呢。要不,我这就去请她?”

    “哦?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老千岁沉吟片刻,道:“你差人告诉她,就说现在不空,待会儿我过去瞧瞧她,既然身体不好,也就别硬撑着来了,且安心养病吧。”

    “是,我这就让人去,原本早该告诉老千岁的,可二太太怕你担心,也就没让我说。”凤姐答道。

    “我说呢,怎么好些日子不见她,原来是病了,也亏她心细,还担着这份心思。你让人先到我房中取二两燕窝,给她送去补补元气。”老千岁道。

    “是。”凤姐答应着,吩咐妍梅去办了。

    “思京,时候也差不多了,这就开始吧。”老千岁说道。

    老爷向恭坐一旁的无心点点头:“大师请。”

    无心轻捋银须,离座上前,正待宣礼,却见叶成冒冒失失地闯上堂来,只得稍稍顿了顿,欲看老爷有何话说。

    “瞎了眼的东西,让你在前面看着,怎么又跑到后头来了?不知道这儿有正事要办吗?”老爷斥道。

    叶成迟疑一下,凑近老爷身旁耳语:“老爷,范大人突然来了,说要来贺礼,小的不敢做主,只好来禀报老爷。”

    老爷不由吃了一惊,范知县官居新阳,本与茧园无涉,此际突然来贺,却不知是哪儿得的消息,又是何居心。他略一思索,还是吩咐礼仪照常进行,自己则前去招呼。

    老爷匆匆赶至大云堂,见范知县正大大咧咧地坐在堂上他的坐椅中,心里不免一“格登”。以老千岁身份,还没有哪个地方官吏敢在大云堂放肆,而一个小小县令竟敢如此恣意妄为,其中必有缘故。想到这里,他捺住性子一拱手,陪笑道:“失迎失迎,不知范大老爷光临寒舍,得罪、得罪。”

    范知县见他来到,倒也不敢过份放肆,起身回了一礼,道:“守长听闻贵府的芸哥儿和一位名玉的公子仿效桃园结义,特备了份薄礼前来道贺,再则,也想一睹两位哥儿的仪表风采。”

    叶老爷此刻是真的吃了一惊,他最担心沛玉暴露行藏,想不到范守长提的偏偏就是沛玉,若让他前去道贺,焉有不识之理?

    范守长见叶老爷不吭声,知已击中要害,不免有些暗暗得意:“前些日子,本官听宾曦门张府的张大公子说,吴家的玉公子还在昆山,不知叶老爷可曾听说此事?”

    叶老爷此惊非浅,姓范的刚才只不过是投石问路,现在已是敲山震虎,想他必是得了消息有备而来,如何又能轻易应付得过?他皱了皱眉,矢口否认:“莫不是范大人怀疑叶某将吴家的什么玉公子藏在园里?叶家世受皇恩,尚不致如此愚蠢,留个钦犯在家吧?”

    “当然,当然。”范守长忙点了点头,叶老爷话中已含了两重意思,一是否认收留钦犯,二则有意以势压人,言下之意便是纵然叶家藏了他也不能拿叶家怎么样。他即见风使舵道:“本县怎能怀疑叶老爷,守长此来确是为向二位哥儿道喜,绝无他意。”

    这范知县口气虽软,却还是执意见人,叶老爷无奈,只得谎说道:“多谢守长兄垂爱,只是我家这玉儿本是老千岁的曾外孙,刚接来园里,虽说他生性聪颖,却自小长得面目狰狞,恐难入大人眼角,大人还是不见的好,免得受到惊吓。”他的意思就是抬罗应财来顶替沛玉了,反正两人都称玉公子。

    “真如此,这玉哥儿又怎能得老太太宠爱呢?”范守长怀疑道,也不知是否故意,一不象别人尊称老千岁,二更将老老太改称老太太。

    叶老爷虽然恨他放肆,却因不明究里,一时也不敢发作,只陪笑道:“大人还请莫要见怪,两个孩子相互倾心爱慕,故才义结金兰,老千岁实在是爱屋及乌,大人若是不怕受惊,定要去贺,叶某也只有让大人去看个放心了。”叶老爷又俯首范知县耳旁,故弄玄虚道:“守长兄,我这儿还有一物不敢轻易示人,想交由大人处置。”

    “叶兄何必见外,有话尽管吩咐,如此说法,岂不显得生份。”范守长精于官场门道,眼睛一亮,说道。

    “我听人说吴家被抄时,尚遗漏了一处宅子,守长兄不妨前去核实一番。”叶老爷咬咬牙说道,心下已打定主意拿林厅去堵范知县的口,若他还坚持要看人,说不得也只有将沛玉和应财来个狸猫换太子了,好在应仕应财爱凑热闹,非要随船赶来,否则这事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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