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园曲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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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重复三次,无心才回到房里,小和尚则忙着去更衣,只可惜叶府并无僧袍,一时又无觅处,只得给他们几套下人的服饰换上,如此一来,一个袈裟半湿的老和尚和四个下人打扮的小僧满屋子打转,这情形就更滑稽了。
“老千岁,玉儿的魂魄已经回来,你可以放心了。”无心向老千岁道。
老千岁微微点头:“有劳大师了。”
“应该应该,侍候老千岁乃贫僧福份,况我与这哥儿也有些渊源,当得助他一臂。”无心说完转向沛玉,朗声喝道:“沛玉醒来!”
但沛玉毫无反应。
无心又连着吆喝几声,见沛玉还没苏醒,心下不由发慌,他忙乎了一整天,也不觉多累,此刻额上竟急出汗来,他恐慌地向老千岁望去。
老千岁怀疑地盯着无心看了一眼。众人此刻也都守在沛玉床前,不免都有些担心,叶芸暗觉不妙,突然情不自禁地哭出声来:“玉哥哥。”
想不到沛玉竟然微微动了一下,口中轻轻应道:“姑娘。”
叶芸再无顾虑,扑上前握住他手,喜极而涕:“玉哥哥,玉哥哥,你醒了?”
沛玉口中唤着姑娘,缓缓睁开眼睛,神智显然清醒许多,他不觉诧异地看了叶芸一眼,疑惑道:“芸弟?”
叶芸喜泪交流,拚命点头:“是我,是我。”
无心这才松了口气:“好了,总算醒过来了。”
老千岁这时也露出了笑脸:“总算过去了,多谢大师了。”
“哪里哪里。”无心脸上微有愧色,“我老了,不中用了。芸哥儿才是真正得道高人,若不是芸哥儿在,只怕这事就难了。”
“哦?此话怎讲?”老千岁诧异地问。
无心深思片刻,默不作声。
沛玉拉过叶芸,悄悄在他耳边问道:“芸弟,刚才叫我的姑娘呢?”
叶芸羞得满脸通红,嗔道:“哪有什么姑娘,是我叫你呢。”
沛玉怀疑地盯视叶芸,半响说不出话来。
无心在旁思量片刻,向老千岁道:“老千岁,能否让我为两位哥儿排一排八字?”
二太太遂问沛玉:“玉儿,你的八字如何?”
沛玉只盯着叶芸傻笑,不经意地答道:“我不知道。”
老千岁微微笑道:“不必问他,我知道,大师,你就用芸儿的八字去排吧。说来也巧,他哥儿俩合用一个八字。”
二太太愣道:“此话怎讲?”
老千岁看看叶芸和沛玉,说道:“我们到外面说话,让他兄弟叙叙。”
“老千岁请。”无心道。
到了外间老千岁才说道:“说来也算稀罕事,玉儿和芸儿非但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连时辰也一模一样,我当初就觉得两人或许有缘。果然,他们今日聚在了一处。”
二太太随即报出叶芸的八字,无心口中念念有词地叨咕一番,忽然皱起了眉头,连道:“可惜,可惜。”
老千岁关心地问:“如何?”
无心叹了口气:“芸哥儿的八字我早见过,命当天得贵人相助,玉哥儿八字虽同,运道却有迥异。依贫僧推算,他二人当以九字算命,否则难知真命。”
老千岁不解道:“何为九字?”
“此乃阴阳之术,一个时辰中可分阴时阳刻,非得当时算得,过后再难分别。”无心解释道。
“阴阳有何分别?”老千岁再问。
无心夸夸其谈:“阴阳可分南北,可分男女,可分正歧,也可分人鬼。他二人前世必有重大因缘,倘他两人分属男女,那定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奈何命运多桀,两人同投男胎,却属相克,恐怕将来必有大劫难逃。”
老千岁心头暗暗一惊,沉吟片刻,问道:“可有化解之法?”
“贫僧法力浅微,无法化解。依贫僧之见,不如让贫僧将他二人带去山中,潜心修练。有道是不修今生修来世,若能善加引导,必能修成正果。”无心边说边留神察看老千岁脸色。
老千岁摇了摇头:“除此之外还有办法吗?”
无心答道:“恐怕难得,两人相克,必舍其一遁入空门,或能解其一二。”
老千岁叹了口气,已无话可说。
银环在旁听了半天,忽然插话道:“老千岁,奴婢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正所谓病急乱投医,老千岁眼睛一亮:“快说来听听。”
银环喜形于色,忙说道:“手心手背都是肉,舍哪一个老千岁都不忍心,老千岁何不让他们结拜为兄弟,虽比不得夫妻名份,但总也有金兰之谊。”
老千岁听到这主意,不由泄了气:“他二人本是兄弟,何须再拜。”
银环坚持道:“老千岁,若是让两位公子在祖宗牌位前,在佛祖菩萨前三叩九拜,隆重行礼,又与夫妇何异?或许能够得上苍怜悯,逢凶化吉岂不是好事。”
老千岁疑虑地看了无心一眼。
无心虽惋惜不能觅得衣钵传人,却也不敢造次胡说,勉强点头道:“夫妻一体、兄弟同心,也有道理。但这不是小事,一定得隆重才好。”
老千岁这才舒了口气,允道:“那就请大师挑选黄道吉日为他们主持大礼吧。”
无心掐指一算,道:“四月十四,神仙生日当是吉时,就让他二人于午时成礼,以求神仙庇护,鬼魅远避。”
老千岁点头道:“就有劳大师安排了。”
“应当应当。”无心道,“今日之事已毕,贫僧这就告辞。”
“怎么?大师这就要走。”老千岁意外道。
“寺里杂务繁忙,又没有帮手,脱不得身,还请老千岁莫怪。待到四月十四日贫僧当不请自到。”无心道。
“如此怠慢大师了。”老千岁道,“老身年迈,不得请送了。莲儿,送大师回前堂,多封上些香油。”
“是。”叶莲答应着退了出去,与无心一起往前去了。
转眼过了几日,沛玉精神已大有好转。这天,他一早就接到茜姑娘的帖子,请他往梅花馆。银环匆匆忙忙地为他梳洗打扮停当,主仆二人遂向梅花馆去了。
天气已渐渐转暖,到了梅花馆前,只听里面传出阵阵乐声,沛玉明白,这是叶府家班在练唱。而众兄弟姐妹则忙着给花木贴红纸条,独不见叶蔷、叶芸、叶苹。
叶茜第一个迎上前来,款款施礼:“恭迎玉哥儿。”
叶茜满脸正经的把沛玉唬了一跳,他赶紧拱拱手:“茜姐姐下了贴子,焉有不到之理。”
说话间叶苹到梅花馆里推叶芸出来,兄弟俩互相叙礼,叶茜才说道:“今日姐姐作东,备下了一席,特请大家同聚,续前番缺憾。”
“什么缺憾?”沛玉不解道。
叶茜笑笑,说道:“等会儿就知道了,蔷哥哥生意繁忙不能前来,凤姐去请老千岁和二太太了,一会儿就要过来,大家快入席吧。”
叶莲早在对面坐下,沛玉也不客套,随叶茜走到桌旁入席,叶芸则在他旁边坐下。
沛玉不知为何请他,悄悄问站在身后的银环:“姐姐,这是在做什么?”
“喝酒玩耍啊。”银环答道。
“我也知道是玩耍,只是为何大家一早就聚到这里,还……”沛玉指指红纸条问道。
银环诧异道:“二月十二百花诞呀,你难道没给花做过生日?”
叶芸本因银环出了个馊主意,要他和沛玉结拜,心中正想找茬出气,听他主仆两人对话,脸上露出了一丝讥笑,不屑地说道:“常听人说吴少公子才高八斗,怎的连百花生日都不知道?难道你不曾听过:淡日疏烟深院中,群芳开遍醉春风;条条彩绢垂枝下,为使封姨也赏红。”
沛玉面露愧色:“让芸弟见笑了,我的确没有听过这首诗,此情此景,芸弟随口吟来,倒象是芸弟专为茜姐所作一般。”
叶芸蹩眉一笑:“哼,我只会演戏唱曲,别的概不过问,哪里象你吴少公子能诗善词、剪曲成歌、俯首拾来皆是文章,倒真没想到你也有没听过的诗。”
沛玉摇摇头:“惭愧,我怎及芸公子日日轻歌曼舞惹人醉,不过,诗词歌曲各有各的好处各有各的妙趣。歌由曲来,曲由词生,词由诗变,诗词歌曲本是一家,唯发扬光大中各有演变各有擅长而已,芸弟何必将它分得如此界渭分明。”
叶芸毫不相让:“唐诗宋词元曲,若真如你说的那样岂不大谬,虽明始有昆曲,然宋元有杂剧,隋唐有合生,三国有百戏、散乐,周秦有优伶,可说自有诗词文章起,戏曲便已登堂入室,何来先后之分,何来生变之说,玉哥将它如此演绎岂不令人齿寒?”
沛玉笑笑:“哥哥说错了,但我本意只是想说诗词歌曲本是一家,同宗同源,难以生分,芸弟又何苦与我如此见隙?”
叶芸愣住,他的确是存心寻茬,但他素来爱慕沛玉,又如何与他生隙、争执词曲之分?他索性闭上嘴哑口无言。
“哎哟哟,谁这么大能耐,竟然欺得芸哥儿做了哑巴?”忽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将众人的目光全吸引了过去,原来是凤姐陪着老千岁和宝囡来了。大家忙起身迎上前去。
叶茜看看哥儿俩,道:“没有没有,大家玩得正开心,就等你们来呢。”
老千岁这才拣面南的位子坐下,道:“玉儿,我知你文采出众,但是你也知道,芸儿是从来不离茧园的,不比你见多识广,你可不能欺负他啊。”
沛玉脸上尴尬一笑:“老千岁,我没有欺负芸弟,是我孤陋寡闻,芸弟嫌弃不和我说话呢。”
“哦?”老千岁诧异地看看他俩,叶茜凑近她耳边嘀咕几句,她不禁笑道:“小兄弟俩,正该相亲相爱,闹什么别扭?”
叶芸不知叶茜说了什么,引老千岁发笑,不禁又羞又恼:“老千岁,你别听茜姐的,我正和玉哥哥说话呢,哪里闹别扭了。”
老千岁笑笑:“没闹就好,大家都入席吧。”
众人听说,纷纷坐了下来。
叶茜见众人皆已入席,说道:“前番在茶楼行令唱曲,可惜芸弟和玉弟都没去,今日正好让他俩补上。故此我特意新备一桌,请大家聚聚。”
叶莲急忙说道:“芸弟向来深藏不露,玉哥声名远播,今日正该亮一亮看家本领,单要他二人先唱一曲好的,然后才能行令。”
凤姐看看叶莲,并不声响,心里已抓到他的话柄。
众人皆同声附合叶莲,老千岁开口发话:“只是玉儿并不会唱曲,这办法不妥当。”
“这怎么行?难道白白放过他俩不成?”叶莲不依道。
“如若非要唱那便是强人所难了。”老千岁沉吟片刻,道,“玉儿才华出众,芸儿技艺超群,我看他两人刚才斗气,不如就让他们再斗一斗才气。玉儿,素闻你才思敏捷、出口成章,我就限你用一柱香的功夫,现编一首新词,必得词曲流畅。芸儿呢,你就现唱出来,也是一柱香,你们以为如何?”
沛玉和叶芸对望一眼,众人都起哄叫好,最为起劲的就是叶莲,他忙着让人取来笔墨纸砚,香案炉台。沛玉和叶芸相视一笑,皆点头应允。
凤姐插话道:“老千岁,既是两人斗才,得赏罚分明,老千岁还没有定下赏罚之道呢。”
老千岁笑笑:“这是自然,胜者赏酒一大杯,负者罚饮一大杯,你说可好?”
凤姐笑道:“老千岁这不是赏罚不分了吗?”
老千岁不以为意:“兄弟本为同根生,岂能厚此薄彼,况今日也只是唱曲助兴,节目还在后头呢。”
沛玉看叶芸一眼,起身行到案前,略一思索,即挥毫泼墨。但见笔走龙蛇,在一柱香将尽之际,堪堪写成递给叶芸。
叶芸展开细看,见都是些常用的曲牌,知他有心照顾,不由回之以感激一笑,遂舒展歌喉,唱将起来:
双调新水令扬州琼花
朝思暮想常念谁?空得些虚无赞叹词。素怀怜芳心,尽招惹伶醉。索甚伤悲,言之盛观之谢。
'驻马听'玉树银叶,再谁想三月淮阳绿草齐。春风化雨,再谁收一鞭行色夕阳低。花间不闻群芳忆,草间空叹万鸟逝。命乖我自知,眼见的千里运河万舸归。
'雁儿落'谁知我啼血功,谁想我辞宫烈,谁怜我千金贵,谁识我万古义。
'得胜令'谁念我当日聚八仙,渡世人出苦海?谁念我遗清香唤醒酒囊?谁念我筑运河振奋繁华?若论着今日,索输与这寻常枝!果必有凡枝,这枝每怎赞的?
'甜水令'只为这乍富儿曹,无知小辈,一概地把人欺。一地里损枝折叶,乱嗅胡闻,忙采戴不怜金贵。
'折桂令'致令得官府闻知,验真伪今昔,分贵贱整束。准备着巨船高帆,免不得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