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样子-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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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也给家里花了不少钱,加上这些天的“蛋白费”和住院费又花了不少。她不想让三爱为钱的事情着急操心,她想,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把三爱的病给治好。
二楼的一个包间里,老乡的一个朋友早已将一切安排妥当,等候在那里。凉菜热菜依次端上了桌,都是二爱从未见过的,极其丰盛。二爱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却不敢放开了吃,她想,能省就省一点,免得万一不够还得添菜。
席间,二爱给主任奉上了三爱的演唱带,说妹妹是很有前途的歌唱家,等妹妹的病好了,一定请您看演出。主任说,好呀好呀,将来我的女儿长大了,也跟着她学唱歌。主任的妻子撇撇嘴说,将来是将来,你们看完病走了,我们到哪里去找你们?老乡赶忙说,这有电话号码,保持联系。主任的妻子说,电话能表示诚意么?
老乡赶紧示意二爱,二爱赶忙递上红包,说,本想给您的女儿买个礼物来着,却不知买啥,这点小意思拿去给孩子买点啥吧。主任说,别别,我从来不收礼的,说着起身去了洗手间。主任的妻子说,唉,知道不拿你们也不安心,怕不好好给看病。那我就收下吧。
吃喝到两点,主任说,我下午有个手术,就先告辞了。二爱赶忙去结账,侍应生说,您的餐费共四千八百八。二爱惊住了,怎么会这么多?侍应生说,这已经是打完折的了。眼看主任他们就要走,二爱狠狠心付了钱,又随老乡将主任夫妻俩送回了医院。
第二天,三爱转到了这家部队医院的肾科。主治医生开了一大摞的检查化验单让三爱逐个去查。三爱一看头就大了。说都快烦死了,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二爱也发愁了,等再作完这么多项检查化验,病情不更耽误了吗?医生摊摊手说没办法,我们医院只认自家的检验报告,一切都得从头做。
二爱反复劝说坐在床上不住流泪的三爱:“好妹妹,为了治病,你就再做一遍吧。”心里她却在打鼓,她担心自己让妹妹转院的决定是否对妹妹真正有利,万一贻误了妹妹的病情,那她就是罪魁祸首,连肠子都要悔青的呀!
于是姐妹俩三天内跑遍这个京城最大医院的各个检查部门。尤其是拎着一杯存了二十四小时的尿液四处乱撞。遭人白眼不说,还闹出了笑话。一个被抱在妈妈怀里的小孩子指着二爱手里金黄的尿液嚷嚷着要喝橙汁,要夺过来。二爱赶紧解释这不是橙汁,却惹得小孩大声地哭了起来。还遭了孩子母亲一句难听话:小气鬼!
三爱的脚已经肿得穿不进去任何鞋子,二爱就给她买了双男式棉拖鞋勉强凑合着。看着三爱趿拉着大拖鞋裹着厚厚的大衣面色浮肿体态笨拙一脸绝望在人流中艰难行走的凄惨模样,二爱心如刀绞,不知暗地掉了多少泪。
终于作完了各项化验检查,二爱和三爱好不容易歇了口气。安心地等待治疗。
静夜里,三爱辗转难眠。各种往事从她的心头一件件翻腾上来,她回忆着自己从小至大的每一件事情,最多的还是与王涧有关。她忘不了他和她的所有一切,她在心里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思念着他。她伤心委屈之极,难道他就没有感觉到她已经得了绝症,在这个人世上停留不了多长时间吗?这时候她是多么需要他的关心和爱啊。绝望、伤心的泪水无数回浸湿了三爱的枕头,花花渍渍如塞北那一片荒芜的盐碱滩。可三爱又为王涧庆幸,幸亏他娶了别人,他可以避免掉一场悲恸的生死诀别了。她一点也不希望他看到自己现在这副奇丑的样子,她希望自己在他的心中能永远保持美好的形象。
夜里,二爱就伏在三爱的床边偶尔小睡一会儿。正是初冬,窗外刚下了第一场雪,冰天雪地的。病房里虽有暖气,但到后半夜就冷得厉害。二爱把所有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但还是冷。她不是不困,而是冷得睡不着。怀孕六个月的她,此时那样不胜寒冷。她轻抚着自己的肚皮,在心里说:“小宝贝!原谅妈妈这样对待你。你三姨有病,等她病好了,妈妈就给你住最温暖最舒服的被窝好不好?”每当这时候,二爱就不由想起塞北窑洞里的暖炕,想起小时候,她和三爱还睡在被窝里,大姐就早早做好了饭,将她和三爱的棉袄棉裤用炉火烤得暖烘烘的,再让她俩穿上。至今她都记得那身上心里都热乎乎的舒服感觉。想着想着二爱就靠着椅背睡着了。
看二姐怀着身孕整日整夜地照顾自己,三爱心疼万分,一个劲地劝二爱回学校休息,说二姐你别老在这儿耗着,身体都累垮了。可二爱坚持着不走,说回去她也睡不着,在三爱身边心里踏实。三爱说,你不为自己也得为我的小外甥着想啊!二爱说,没事,你姐身体棒着呢!还和查房的护士捉起了迷藏,护士进来之前她就躲进了卫生间,待一走她又出来。三爱奈何不得。
同病房还有两位病友,与三爱得的是同样的病。
一位是个年迈的老太太。住了许久总也不见好,病情逐渐严重,每天做些基本的护理。听说日子不久了,治疗的意义就不再重大,由一位热心的四川保姆全面照顾着。她的儿女来的很少,偶尔来了,也离母亲远远的,只是立在门口看着保姆在那里忙乎,站一会儿便走。
另一位是个四十出头却有着孩子般性情的女人,也已经病得不成样子。她似乎对花有着极大的兴趣。追求三爱已久的富商之子徐峰隔三岔五来给三爱送鲜花,她整日地盯着,反复问二爱这是什么花?这是什么花?二爱就耐心地告诉她这是玫瑰。可病房每进来一个人她都要痴痴地问上一句:这是什么花?问得护士都烦了。每次她的两个姐妹来看望她时她躺着一动不动,不吃不喝也不愿讲话。只是吩咐一声要吃新鲜的草莓和樱桃。两姐妹为难得不行,大冬天的上哪去找新鲜的樱桃呢?可她俩前脚刚一走,她就挣扎着起来又吃又喝,胃口极好,喜笑颜开。听她的大姐说,她们也是姊妹四个。这个是老二,本来好好的,突然发现自己的男人和别人好上了,而第三者竟然是最小的妹妹。她不仅霸占了她二姐挣大钱的男人,还霸占了她二姐的家。害得她二姐连家门都回不去。做老大的姐姐管教不了小妹,眼看着二妹逐渐得了这个病,变成了这副模样。而她的丈夫和小妹却从未来看过她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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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做人要有骨气
作者: 陈海涛
二爱听了愤愤不平:天下竟有这样的妹妹?这还叫人吗?
她又不由从心底感到欣慰,你们是同胞姐妹,而我们四姐妹是一父三母,却比亲姐妹还要亲呐。
4
馆长来找大爱,欲言又止。上级下达了任务:塞北腰鼓要参加在省城的四城运动会开幕式。经过最后的研究讨论,大家一致认为大爱是最合适的教练和带队人选,过去都是她一手搞,知道如何排练调配。可又担心她失去孩子后体力变得很差,眼睛也动了大手术,她能行吗?
馆长犹豫着对大爱说了情况。没想到大爱连绊都没打一下,一口就答应了:“我能行,我去。”
临行前大爱去看小爱。和胡二水离婚后她就让小爱搬过来和自己住,可小爱执意不肯,说喜欢独个住。大爱拿小爱没办法,她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有自己的习惯和做人原则,自己也不好勉强她。
“小爱,姐明天就要带腰鼓队到省里去了,你要什么不?姐好给你带回来。”大爱边替小爱收拾着凌乱的家边问小爱。
“嗯,那你就给我买几件衣裳。要最时兴的那种样子,可别再买回来像上一次那样的啊,太老土,人家都穿不出去。”小爱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说。
“好,大姐知道我们小爱是个臭美妞,一定给你买最时髦的好不好?只是,你既然不跑车了,就多看看书,报个函授什么的,趁年轻多学点东西,好找别的工作。不然老了会后悔。不要像你大姐一样,现在才拼命往上赶文化,脑子却不中用了。你看咱塞北现在发展得多快,没有知识就跟不上时代了。”
“好了好了,大姐你又来了,人家知道。”小爱不爱听地说。
“小爱,我咋看着你最近好像瘦了不少,哪里不舒服了没有?”大爱摸摸小爱的脑门又摸摸自己的脑门。
“还不是跑车累的。哎呀大姐,你就别啰唆了嘛。还没老呢,就那么多的话!”小爱不耐烦了。
“怎么跟大姐说话的?大姐还不是为你好吗?塞北现在开放得厉害,什么人都有,大姐真怕你学坏了。”
“哪来那么多的坏人啊。就爱提人家不爱听的事、翻人家的旧账!”小爱生气地嘟起嘴。
“那好,只要你没事姐就放心了。姐走了后,你好好的,把自己照顾好啊。”大爱收拾完往外走。
“哎——等等。”小爱追了上来。
“这下不嫌我啰唆了?什么事?”大爱笑着问。
“大姐,我——还想要五百块钱。”
“上个礼拜不是刚给过你三百吗?还有你的工资呢?咋这么快就又花完了?”大爱惊疑地问。
“哎呀,人家买了化妆品和衣服了嘛!你也知道现在东西都贵了。”小爱避过大爱的目光。
“小爱,你要学会节约,得给自己攒点嫁妆什么的。也老大不小的人了。”大爱叮嘱着从包里取出钱递给小爱。
“哎呀大姐你又老土了,谁现在还攒那个呀!只要嫁个有钱的男人就行了!”
“那是什么想法?!人品才是最重要的!做人要有骨气,钱要靠自己挣,不能靠别人。何况你大姐并不老土。当年在塞北街上领导新潮流呢!”大爱认真地说。
“嘻嘻,就你那正统样,还领导新潮流呢!”小爱挤眉弄眼地说。
“好了,不跟你啰唆了。我走了啊,记着照顾好自己。千万别和那些不学好的人来往。”
“知道了知道了,又来了,赶紧走吧。”小爱催促着。
看着大爱逐渐远去,小爱将钱往裤兜一装扭身朝街上走去。
到了录像厅门口,就有几个熟人上来招呼,小爱矜持地一一应着,一闪身进去了。
5
等待检查结果的第四个寒冷的夜晚,和三爱同病房的老太太安静地去了。她的儿女们来了,不哭也不言语,仍是远远地看着,倒是四川的保姆哭得十分伤心。
面对身边头一个与自己同病患者的死去,三爱打击很大。她开始沉默,拒绝吃饭,整日用两条“细线”死死地盯着天花板。
二爱手足无措。说尽了千言万语,讲遍了英雄事迹,可三爱仍是万分悲观颓丧,无动于衷。
二爱感觉自己也快顶不住了。她跑出去给王警超打电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惹得王警超在那头也伤心地流了泪,也要来北京。二爱不让,说再等等吧,看治疗的情况,记着暂时还不能告诉大姐和小爱。
在外头哭够了,二爱强打起精神给三爱做了饭带去。三爱依旧不吃。二爱也不想吃,可为了肚里的孩子,她强忍着难过将饭菜吃了下去。
二爱又去找主任,希望他能对三爱的病情有个明确的见效快的治疗方案。每天这么输蛋白,却又总被尿掉,究竟何时才是个止啊。主任说,等血样出来做了穿刺,再对症治疗吧。二爱焦急地说主任求求你了,一定要把我妹妹的病治好,她可是很有前途的歌唱家啊。主任说,先保持病人情绪稳定,她毕竟年轻,兴许免疫力好还有希望。
同病房女人的丈夫突然跑来看她。女人欢喜而激动,强撑着身子不住地梳理自己因化疗而快脱完的头发。不管怎么说,她的男人又来看她了,她一下子什么都原谅了他。男人将她的姐妹都打发了回去,自己留了下来照料。
这又是一个难熬的长夜。病房里安静得只听到北风在外面呼啸的声音。
三爱服了安定片后终于入睡了。
过度的情绪激动使女人的病情突然恶化,鼻子插上了氧气管,她的丈夫在一边默默陪着。
疲惫不堪的二爱坐在椅子上,心里万分恐惧。前两天女人还能吃能睡,今天咋就变成这样了?看来这种病真是来势凶猛啊。
刚有点困意的二爱神志顿时变得异常清晰。她一下子感到自己是那样百般无奈软弱无力。如果三爱真有个三长两短,她如何向亲人们交代啊,她又怎么能接受失去心爱的妹妹的巨大伤痛?她在心里不住地祷告着,祈望三爱能创造出奇迹,能很快地好起来,和她一起回去笑对亲人。
更深人静,二爱想念着王警超,牵挂着大姐和小爱,不知她们咋样了。来北京后她还没给大姐和小爱打过电话。她一直不知如何面对姐妹们。她没有勇气,她担心自己会哭,会忍不住暴露出实情。她只能让王警超转告她们自己去了外地出长差,让她们照顾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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