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样子-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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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爱羞红了脸,低下了头,酒窝里的笑意更深了。
“累了吧?走,我们去学校。”王涧亲昵地揽过她。
两人并肩出了火车站。
北京好大好美啊。繁华宽敞的大街、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川流不息的车辆,一切都让三爱感到新奇不已。和王涧坐在开往音乐学院的公共汽车上,三爱眼望窗外,目不暇接。
想到自己从此就要在祖国的心脏、首都生活学习了,而且是和王涧在一起,三爱心里头一阵激动和喜悦。
“这就是长安街,十里长街送总理的那条街。待会儿就看到天安门了。”王涧给她一一介绍着。
终于看到了她梦寐已久的天安门。三爱使劲按捺住激动的心跳。
三爱觉得天安门没有电影电视里那么雄伟、壮观。
“天安门怎么没有闪着金光呀?”三爱奇怪地问王涧。
“呵呵!傻丫头。那是在电影电视里被处理过的。”王涧笑眯眯地刮刮她的鼻子。
不知不觉到了学校。三爱下了车,她轻轻抚摸着挂在校门口的写着“中国音乐学院”六个大字的校牌,扭头冲着王涧甜甜地笑了。
王涧帮三爱报了到,又将三爱领到学生公寓楼,给她一一安排妥当。两人方才歇息下来。
三爱所在的新生宿舍只来了三爱一个。三爱和父亲怕路远交通不便耽误报到,父女俩提前几天就动了身。
三爱从袋子里给王涧拿出了两个金黄饱满的向日葵,王涧喜欢极了。
忽然静了下来,两人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三爱垂下眼,不敢看王涧。
只听到急促的呼吸声。
王涧慢慢走到三爱面前,双手轻轻托起了三爱的脸。
“看着我,爱爱。”
“看着我的眼睛。”
三爱早已羞得闭上了眼睛,不敢睁眼。两颊烧得像红苹果。
眩晕中三爱被拥到了王涧的怀里。她的身子一下子发软、发沉,没有了力气,站立不稳似的。
王涧拥抱着她在她耳边不住地低语:
“好爱爱!好爱爱!你终于来到了我的身边!”
三爱的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王涧吻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脸,似乎要吻干她的泪。
“我也想你!!想死了……”三爱呜咽着说。
王涧一下子盖住了她的唇,三爱想逃开,但换来的却是更坚定更深更缠绵的吻。
逐渐,三爱不再挣扎,她仿佛被带到了一个她从未到过的世界,被融化了,她感觉到一轮绚丽、灼热、灿红的太阳正在从一片荡漾的海面冉冉升起在她的头顶,满世界金黄灿烂的向日葵大片大片地向她迎面扑来……
第?摇六章
1
一道道山来一道道河,黄土地冒出一团火。塞北广袤的山沟川塬上,时时传来又发现石油和天然气资源的喜讯。
塞北这块地方顿时变得炙手可热。本地的、外地的人纷纷投入到了打油井的行列之中。随着原油的不断输出,塞北的经济飞速增长,外界开始称塞北为“中国伊拉克”。每个塞北人都明显地感受到了塞北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楼在一幢幢地拔地而起,外来人口在逐渐增多,到了夜晚,街道两旁灯红酒绿,余香袅袅,一扫塞北昔日的宁静。塞北街上一下子出现了许多的歌舞厅和卡拉OK厅。“火凤凰”歌舞厅便是其中最火的一家。
此时“火凤凰”里灯光昏暗,乐声低回,人影幢幢。张赛赛正和周大发贴着跳舞。周大发到现在还没娶老婆,但他不急,他想,有了歌舞厅,不怕没女人泡。反正他打油赚的钱下辈子都花不完。
周大发搂着张赛赛慢悠悠地摇晃着说:“哼,当年大爱还不愿意跟我,看跟了胡二水倒霉不倒霉,成天地挨打受气,昨个夜里听说又被胡二水打了一顿。真是可惜了这‘赛貂婵’!”
“活该倒霉!让她再日能!”张赛赛浓妆艳抹,嘴里叼着根烟,斜睨着周大发。
“哎,女子不愿意她妈顶上也行。”周大发嬉笑着捏了一把张赛赛的胸。
“哎呀!老娘这胸可值钱着呢,摸一把最少得五十块。先把账记上!”
“好好,记上。哎,都说文化局长余智斌看上了大爱,他老婆天天和他打闹。那可是老县长家的千金啊,他就不怕掉了官?”
“当年还不是为了你个龟孙子我把他俩给拆散的!早知道他能当局长,我也就不瞎编日弄他了。听说他还要被提拔当县长呢!”张赛赛忿忿地说。
“这么说还怪上我了?世事难料啊,也有你张赛赛看走眼的时候?”周大发眯眼瞄着张赛赛得意地笑了。
小爱从学校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水渠,她从水渠的这边跳到水渠的那边,又从那边跳回这边,反反复复地跳,一直跳到水渠的尽头。几乎每回放学她都这样,她觉得这样回家才有意思。
刚下过雨,山洪正顺着水渠往下汹涌。小爱很喜欢看。她喜欢在下雨的时候看迅猛的雨水集中地流进水渠,怒吼着气势汹汹地冲向杏子河,尤其喜欢看水渠里浑浊的水奔到漆黑而深不见底的渠洞前的那最后一跃,嚣张而肆虐,令她有种报复和舒畅的快意。
跳最后一下的时候,小爱不小心滑倒了,左小腿磕到了渠沿上,鲜血顿时冒了出来,钻心地疼。小爱吸着气,随手拾了块泥巴往伤口上一抹,站起身回家了。
家里又是铁将军把门。小爱吹着口哨摇晃着转身朝“火凤凰”走去。
小爱进来后径直走到母亲身边,冷冷地立着,看着她不说话。
“嗬!真是女大十八变,小模样都出来了!”周大发一眼看到小爱,仔细地上下打量着。
“小爱,给你十块钱,自己在外面买饭吃了回家!”张赛赛递给小爱一张纸币和一串钥匙。
小爱夺过钱和钥匙扭头便走。
“脾气还不小呢,不过小模样倒挺周正的。”周大发贪婪地看着小爱的背影。
“跟我一个胚子。”张赛赛得意地说。
“今晚上陪你跳了两小时了,给多少?”张赛赛问。
“万水千山总是情,少给十块行不行?”
“哼!人间哪有真情在,多挣一块是一块!”
“行行,你厉害,都给你。”周大发递给张赛赛一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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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心里难受得要命
作者: 陈海涛
“听说公安局开始查了,你成天地泡在这儿,就不怕那当警察的二爱把你这老小姐给抓到拘留所去?听说她可是够厉害的,六亲不认,县里哪桩大案不是她和那个王警超上手抓的。”周大发忽然有些担心地说。
“去去,别扫了老娘的兴致!没看老娘是谁,她管不着!”张赛赛不耐烦了。
“嘿嘿,管不着?就嘴硬!你那两个哥哥的赌场不就是他俩给捣毁的吗?连金虎金豹都敢惹,吃了豹子胆了。”
“别提了!老娘听着就来气!看我哥他们从牢里出来不要了她的小命!”
小爱在街上买了碗攘皮吃了,在家门口无聊地坐着发呆。
二毛和小三过来叫她:“小爱,看录像,去不去?”
“去!”小爱随手将左腿上刚结的血痂揭了下来,迅即站起身随他们走了。
2
三爱歌唱的欲望有时如浪潮奔涌,有时又如塞北那一片荒芜的盐碱滩,干涩而枯竭。刚开始接触正规的美声训练,她遇到了很大的难题。老师让她换一种方式唱,嘴巴张得像剪刀,感觉上是假声似的,吐字似乎也不能清晰。三爱一下子不适应了,她觉得自己不会唱歌了。她的清亮亮的甜美的声音不见了,换之是陌生、沉闷而微弱的声音。她找不到自己原来的声音,用原来的方法也唱不了歌了。
三爱痛苦极了。难道自己从此就不会唱歌了吗?
每天清晨三爱第一个起床,来到琴房练声,晚上她最后一个离开琴房,回宿舍休息。她反复琢磨:究竟咋样才能让自己像以前那样自如轻松地唱歌呢?
三爱来到阅览室查看有关资料。当看到一篇“有关民族唱法和美声唱法的不同之处”的文章时,三爱想起声乐老师所说的话:要将两种唱法结合在一起歌唱。三爱忽然明白了过来,吸取美声唱法的科学发声和民族唱法字正腔圆的吐字,气沉下来,多用点鼻腔和头腔共鸣,将位置靠前一点唱,面部表情再积极生动一些,或许声音就会出来一些,不那么发闷了。
三爱飞快地跑到琴房,坐在钢琴前,对着镜子先微微笑了。她仿佛又看到以前那个自信的自己。她先轻轻地吟诵了几首歌词,然后她行云流水般地弹响她熟悉的《蓝花花》,她想象着她站在向日葵地里,正面对着绕了几十道弯的杏子河尽情地歌唱;她和王涧在原始而巍巍的疙瘩山上唱着、笑着、追逐着;正月天里,她打着绸伞即兴编词高亢地唱上一曲,大姐甩着大辫子英姿飒爽地打着腰鼓……大姐不就是一个新时代的被欺压的蓝花花吗?三爱想着大姐的辛苦,大姐的不幸,大姐的悲愤,忽然,她听到了比自己原来更明亮、纯净、结实、丰润的声音,她的《蓝花花》比以往更加的婉转悦耳,更加字正腔圆,更加高亢厚实,更加情真意切。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
蓝个英英的彩
生下一个蓝花花
实实地爱死个人
五谷子地那个田苗子
数上高粱高
一十三省的女儿哟
数上那个蓝花花好……
三爱一下子悟到了,情境一定是要走在歌声的前面的,只有发自内心的歌唱,才能感动自己感动听众。不能一味地只注重方法,形式应该是为情感和内容服务的。
三爱逐渐感受到了一种由热爱和创造所带来的快意。三爱愉快、充满激情地歌唱着,她觉得惟有歌唱,才能让自己的生活更斑斓多彩,更实实在在,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真实存在和存在的意义。她想,所谓自然的规律,就是本来应该存在或已经存在的事物正按自己的节奏运行着。葵轮朵朵,为何从早到晚,朝着太阳,日落了,也要低下头,紧紧追随隐没在地球线另一端的太阳?为何会有那么多异变,那么多恍若隔世的辉煌?不言而喻,这一切,尽在热爱和创造中。
和王涧在一起的日子是快乐而充实的。他除了利用周末对三爱关心、照顾有加外,在艺术的感悟上对她的帮助也非常大。他推荐她读《梵高传》,领她接触到梵高的画。当见到那幅著名的《向日葵》时,三爱一下子被震撼住了。那插在质朴的瓦罐里的十几枝似曾相识的向日葵,远不像家乡田野上见到的那样连天过海,金黄一片。然而在梵高的笔下,那随意插在瓦罐里的向日葵竟仿佛也有了生命,挺拔旋转的葵轮,浓重的色彩,飞扬的葵叶,像一群舞动的精灵。她才明白了王涧在塞北见到向日葵时为何那样激动,为何说那是梵高的向日葵。
看完梵高的画回来,王涧就给他和三爱的白汗衫上画上了金黄绚烂的向日葵。他俩穿出去一下子吸引了许多人。三爱灵机一动,拉着王涧到批发市场以最便宜的价格买了几百件的白汗衫,王涧熬了几夜,在汗衫上面全部画上了向日葵。他俩拿出去以三倍的价钱卖,没几天就全部卖光。三爱将挣来的钱一部分寄给了父亲,一部分寄给了大姐和二姐,剩下的给王涧,可王涧不要,让三爱留着自己用。
想起大姐,三爱的心里就难受得要命。不知胡二水会不会又嫌大姐“出风头”而欺负她。还有刚儿,会不会再乱跑。二姐和她先后在外读书,给家里增加了巨大的负担。大姐每月的工资几乎都供了她们姐妹上学,从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和发饰,还常常招来胡二水的打骂。
三爱不愿意让大姐再受胡二水的气。就给大姐写了信,撒谎说学校给自己设了贫困助学金,以后不用再给她寄钱了。好长一段时间,三爱去食堂吃饭不买菜,只买一个馒头或一份白米饭。王涧发现了她的困难,就将父母给自己每月寄来的生活费分给她一半。
二姐来了信,说她从警察学校毕业了,被分到了塞北县公安局工作,从此以后由她来负担三爱的学费。还说给三爱汇了些钱,让三爱注意查收。
在信里,二姐一再嘱咐三爱一定要爱护嗓子,要多吃冰糖。提起冰糖,三爱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来。那是一个秋天,七岁的三爱放学回家,顺便在杏子河对面的向日葵地里捡柴禾,背回家让大姐烧饭用。她好喜欢那金黄、灿烂的向日葵,大片大片地盛开着,像是无数张盛开的笑脸,总让她留连忘返。
路过供销店,三爱看到一个女孩跟着母亲从供销社里走出来,嘴里甜蜜地咂巴着冰糖。三爱馋得要命,她好久没有吃糖了,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她才能吃上一两块糖。三爱看着,挪不动脚步。她想起了过年时大姐领着她来供销店买冰糖的情形。那回大姐付钱时不小心将一个两分钱的硬币掉了,三爱蹲下去和